在魔法无法从土地变出粮食的当下,勤劳是唯一能够让大地予以人类馈赠的方式。
贵族地主贪婪的土地兼并,压榨平民逼迫他们从领民变为合法奴隶都是为了拥有更多的话语权——粮食。
丰收成为了所有人共同的祈愿,贵族渴望财富与地位提升,平民希望能有余粮,而奴隶则渴望着少挨几鞭子,以及寒节那顿丰盛的大餐。
象征一年终结,寓意自寒冷走向温暖,祈祷来年丰收,在飘雪的冬日,各国都会举办盛大的庆典、晚宴,洗涤一年的污秽,以干净崭新的自我迎来新的开始。
梭伦也不例外,今年贵族们的寒节庆典于王城罗德米尔的昆顿公爵庄园举行。
自狄维克二世以来,为表贵族一体,与民同乐之心,王室便将庆典移转出宫殿,由王城内有影响力的公爵们轮流举办。
而皇帝必定会亲临现场,与到场众人每人释放一名奴隶,向大地倒下新酿的蜜酒,将面包与烹制好的肉食置于最高处敬天。
塔妮娅到得不算太早,照明水晶下,昆顿公爵庄园宅邸内,贵族们已经手持装满葡萄酒的玻璃杯,面带微笑着向着周围的人发出碰杯的邀请。
来自潮流之都斯莱戈的服饰主宰了庆典晚宴,夏、秋、冬款式的服装在此争奇斗艳。
穿着“旧式”蓬蓬裙的妇人骄傲地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利用巨大的裙摆切割开穿着新潮的众人,而人潮却总是在她们路过后再次“愈合”,那些轻便,美丽,勾人的服饰让她们心醉,而那些古老…就该腐朽。
斯莱戈新奇的风用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化开了保守的坚冰,对于美丽与某种古老冲动的最原始需求使得各国贵族对于这份改变喜闻乐见。
教会依旧鼓吹这是来自魔鬼的诱惑,引人堕落,但事实往往是,底层愿意听信却无力购买,而上层听信者则渐渐被潮流所舍弃,格格不入,如同原始部落的酋长进入了富丽堂皇的殿堂。
身着晚礼服的年轻女性谦逊中带着些许不屑与嫌弃,微笑着为这些一次又一次地“公鸡”让了路,她们有意无意的抬起手,露出那轻柔包裹着腕部的半透明黑白色丝织腕套,又在获得赞美时炫耀似地捻起裙角,露出那曾经属于男人,现在已经在女性间流行的各色丝袜——若隐若现的肌肤闪烁着朦胧的美好,引人遐想的曲线旖旎,撩拨起无数人的心。
宛如一个巨大的秀场,温暖的壁炉让宽敞的大厅温暖如春,给予了那些渴望展现自己玲珑身姿、白皙肉体的女性极大的自由,也给予了那些荷尔蒙旺盛的年轻男士一个展露强健体魄的机会。
黑色束腰晚礼服让身材匀称的塔妮娅在入场的一瞬间便成为了众人的焦点,礼貌且不失礼数的恭维接二连三,应对得当的她保持着任谁也看不透的笑容刷满了存在感,而后便借口需要透透气由仆人引出了宅邸。
知道塔妮娅口干舌燥的赤红顺手带出了一杯葡萄酒。
“谢谢…”酒未入嘴,塔妮娅忽然发现不远处的阴影中那个魁梧的身影。
她抿了一口,笑着走上前:“哥哥,在和您可爱的书记官幽会吗?”
泽尼尔瞥了一眼塔妮娅,继续沉稳地交代书记官领地的执行事项,毫不避讳,坦荡得让人惊诧。
直到书记官记录完毕离开,泽尼尔这才转过身:“我要处理领地事务,你呢,又是为什么出来?”
“他们夸赞的话我听腻了。”塔妮娅轻笑。
泽尼尔低头,认真端详了一会,然后…一个光球自他掌心浮现,明亮而不刺眼的光将塔妮娅照亮。
像是优秀的艺术家严谨细致地评估艺术品,许久之后,泽尼尔说:“这一身,很好看。”
就在塔妮娅打算说一句“敷衍”时,泽尼尔进行了补充。
“塞拉穿过这一套,一模一样,比你好看,你知道,她的身材很好,高挑,美丽,明艳动人,因此这件衣服已经被烙印上了她的痕迹,而你确实不如她。”
“当然,如果不比较,单纯以服装搭配角度来看,塔妮娅…你真的很好看。”
很严谨…让人生气、直白的严谨!
塔妮娅想发火,但是看着自己哥哥那张严肃的脸,她没了脾气。
“你果然不会讨女人开心,难怪塞拉选择了路禹,而不是你…女人是需要征服,而不只能是征服,哥哥,政治、武力,智慧,你的优秀让人嫉妒,但在感情方面…你总能为大家提供无数的笑话。”
泽尼尔正想说些什么,嘈杂的声音自不远处的房间传来。
昆顿公爵的管家带着成队的护卫,拽着被绳索铁链捆绑住手脚的一批奴隶走了出来,走在最后的一个管家骂骂咧咧地说:“竟敢偷吃尊贵的客人们才能吃的食物,鞭刑,处死!”
被宣判死刑的奴隶瞬间跪了下去,他们不顾护卫的拉拽,拼命地磕头求饶,卑微地祈命。
“老爷…我们太饿了…一天没有食物,肚子在烧…我们只是捡了一些没人要的,即将倒掉的垃圾…”
没等那个奴隶说完,鞭子便落在了他身上。
“什么时候你有了回嘴的权利?”
“啊!”那人脊背受鞭,立刻在雪地里打起了滚。
“城堡的所有人为了迎接客人也是一天没有吃饭,为什么只有你饿了,你这只恶臭的老鼠!”
“啊…求求您,别打了…”
“还敢叫出声,惊扰了尊贵的客人,等待你的绝不会是解脱!”
伴随着护卫们一拥而上,鞭子轮流在最早说话的奴隶身上开了花,不一会血肉模糊的他便不再翻滚哀嚎。
护卫用脚将那人踢正,试了试鼻息:“还没死。”
“带去老地方,今天是寒节,公爵的宠物们会喜欢新鲜的血食的。”
“这些小偷怎么办?”护卫问。
“公爵的宠物只有一只吗?”管家训斥完护卫又拦住了几名刚从远处厨房而来的仆人,“快些快些,刚才贝拉公爵已经在向我们询问酒烹肉排为何没有,科林侯爵要的蜂蜜鹿肉呢…已经送过去,那就好。”
泽尼尔瞄向塔妮娅:“要名声吗?”
“这是昆顿公爵的奴隶。”塔妮娅说。
“今天是寒节,这样的节日应该少些血腥味。”说罢,泽尼尔迈步而出。
塔妮娅静静地依在墙上,看着那个管家从趾高气昂到点头哈腰,看着那些已经绝望等死的奴隶亲吻着泽尼尔的脚面…若有所思的她什么都没说。
黑鸮的出现将寒节庆典推向了最高潮,身着盛装的狄维克穿过大厅内半跪的贵族,沉稳有力的步伐在回荡,宣示着他无上的权威。
狄维克心情很好,南下奇维塔诱使蠢蠢欲动的领主们露出马脚,他们与雪怪勾结实在是意外的收获,此前准备好的“罪证”都无需派上用场了,梭伦可以名正言顺的铲除他们的根基,不落任何口实。Χiυmъ.cοΜ
帝国的影响力不该被人轻视,认为它已经打盹,锐利的爪子无法触碰到遥远的边疆便可以心生异念,这只是不需要任何智慧便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他们生出的傲慢——毫无道理的傲慢。
出行奇维塔一为扫除蛆虫,震慑领主;二是以身做饵,吸引雪怪现身,击杀之。
民众们传唱他将目光投向了梭伦境内的各族,决心改变他们的命运…
梭伦就像是人偶师手下精密复杂的人偶,完美的运转着…既然如此完美,为什么要做出改变呢?
权利的架构稳定,每个位置都已经被适合的人所占据,狄维克作为梭伦之首,要做的就是维持当前的秩序,对权利框架的变革是统治者最不需要去考虑的选项。
狄维克对改变梭伦国内七大族之外种族的境遇并不感兴趣。
时至今日,梭伦这个建立于浸染之灵入侵后的国家已经平稳运转了五百七十二年,虽然过往也偶有小小风波,让宁静地湖面荡起层层涟漪,但最终也都归于平静。
过去五百七十二年,自梅利亚斯尸体上诞生的梭伦历经风雨屹立不倒,繁荣兴盛。现在乃至未来,梭伦依旧如此——除了魔力潮,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击溃铁桶般的秩序以及令人窒息的保守。
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魔力潮,狄维克早已事先做好了准备,他挑动子嗣斗争,让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成长,变得成熟。
魔力潮洗牌之时,即便庞大的梭伦分崩离析,在梭伦各地拥有领地,积累资源的他们也将带着“梭伦”之名重新复兴。
凭借着这份布局,狄维克相信梭伦对这片土地的统治将会无限延续下去。
向地母祈求丰收的蜜酒被他亲手泼洒。
面包与肉食被乘坐飞马的他放置于城堡钟塔顶端,并亲自鸣钟三响,以求来年风调雨顺。
解开束缚奴隶的绳索,将代表自由的契约书以烈火焚烧,播撒仁善以彰显此心至诚。
雷鸣般的掌声于奴隶重获自由之时响起,参与释放的人满面春风,恣意的享受着善良带来的认同与赞誉,沐浴在醉人的掌声下,他们礼貌得体的对着天空与大地施礼。
飞雪迷了塔妮娅的眼睛,她拨开遮挡眉眼的发丝,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脸被冻得发紫,脚步虚浮的人闯入了黑鸮布防的区域。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狼狈的闯入者,与书记官谈话的泽尼尔内心忽然泛起一丝不安。
不一会,一名黑鸮径直走向了狄维克,在他耳边耳语。
狄维克瞳孔一缩,处变不惊的他随即找了个借口,婉拒了几位公爵的邀请,坐上了返回皇宫的马车。
抵达书房后,压抑在内心的情绪终于爆发了,脸若寒霜的狄维克问:“给我说清楚,完全失去联系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蓝盔、芋榕,星金…三座北境边城于昨夜失去联系,周边十二座城邦魔法信使已经无法有效传递信息。”
“梭伦北境规模庞大的香风冒险团多名魔法师受邀与骑兵同行,深入星金城区域后,保持的通信全部失效,魔法信使无法再定位他们的位置。”
“北境遭遇奇袭?”狄维克走向了墙壁,手指指向了失去联系地数座城邦,“森精发动全面战争?”
“全面战争不会导致城邦连一个活人都无法逃出,要干扰十几个城邦传递信息,瞭望森精不具备这样的力量,如果是海妖,我会愿意相信。”黑鸮冷静的予以分析。
“你的意思难道是我的梭伦子民们被一头巨兽一头吞进了肚子里,彻底消失了?”狄维克冷哼。
经过黑鸮的层层检查,又一位风尘仆仆的信使被引入书房内。
“蜜风城彻底失去联系,在周边活动的十二位信使全部失联…最后的通信中,他们转述一位城内魔法师的一段异常古怪的话语。”
“古怪?”心情急迫的狄维克听到这个描述立刻皱眉。
信使颤抖着奉上了保存了魔法师声音的魔法器具,黑鸮检查无恙后,在狄维克的事宜下开始了播放。
沉重的呼吸声回荡于宽敞的书房内,随着呼吸的节奏,每个人的心被狠狠攥紧。
“我死去的孩子…他睁开了一千双眼睛…用数不清的手拥抱了我…”
魔法师的声音嘶哑干涩,说话节奏好似捧着台本照念的不入流歌剧演员,但那话语中似乎充斥着一种诡异的魔力,令人眩晕。
“多么美丽的光辉,紫色…迷人…”
“啊…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他回来了,他在呼唤我…”
不寒而栗。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黑鸮听到充满癫狂与臆想的话语也不免有些喘不过气。
被震住的狄维克因为受到了惊吓而羞怒道:“所以,我们北境的城邦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口众多的十五个前线城邦,帝国引以为傲,高度活跃的信使们只能给予我这样一份充满了神秘色彩,不知所云的疯子语录吗?”
“我们的敌人是谁?”
“城池是否已经陷落?”
信使满头大汗,不敢抬头。
狄维克不再看信使,他沉声说道:“既然他们有能力阻止魔法信使传递信息,那就证明胃口不止于此,十五座北境边城无法满足,他们必然会索取更多北境的土壤!”
“派出魔法师,要强大的魔法师,前往失落城邦附近的城池,建立起顺畅的通信,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隔绝我们梭伦的土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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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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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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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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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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