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另外几位召唤先驱算不上友好的表态,塞拉一下就摸清了路禹因何失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分的一面呢。”塞拉啧啧地调侃,但发现路禹并没有向往常那般回击,甚至没有反对的念头,她立刻住了嘴。
塞拉利落地道了歉:“抱歉。”
“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你的说话方式了,而且……你也没说错什么。”
路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天真,带路路返回梅拉的一路令他见到了太多人和事,经历得多了也就越明白如今这个世界正确的生存法则是什么。
和塞拉几乎相同的思维模式注定了他是个相对理性的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只适合在夜深人静时脑内闪回,带着一些美好的期许,将其带入梦乡,而当自己醒来时,他就必须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
但在召唤上,路禹还是忍不住幻想着最理想的状况能又一次上演。
既然自己能够与欧尔库斯从敌对立场争个你死我活,转到相识相交引为知己,为了召唤携手向前,知识无私地分享默契无间,那么……自己与其他先驱是否也可以做到呢?
红发的一席话让这份幻想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欧尔库斯与自己的经历也许再无法复制。
他和欧尔库斯作为先驱者选择了一条共同认可的道路,而别的先驱也做出了选择,这是无法缓和的冲突。
路禹不认为自己能够说服粉蝶、蛇人,乃至随后可能出现的,抱有同样念头的其他先驱,而他也不认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态度便能让自己置身于这场召唤大变革之外,因为大多数先驱选择的道路是“唯我”,不存在合作选项。
“如果召唤先驱只能剩下一人,那我就帮你把剩下的家伙全烧了。”路路平静地说出了可怕的话。
想了想,觉得不太对的她赶紧纠正:“欧尔库斯除外!”
塞拉细思片刻:“贿赂我几只由我命名的召唤物,有人主动冒犯你,我可以帮你出手哦。”
“你这小心机都快在聊天室里形成海潮一样的回声了,我人在晨曦领,如果其他先驱真的锁定了我的位置登门拜访,你觉得晨曦领会不会是打击目标。”
“那就一只吧,我还没命名够,就这么说好了。”
路禹没有答应,但塞拉却已经拍板。
三煤球没有继续前进,进入绿荫领内后,生灵数量显着变多,数次被目击后,他们竟然成为了冒险者工会悬赏栏上的一员。
顶着一身长袍,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化身阿飘的三煤球看着悬赏栏上的文字,内心五味杂陈。
….“怎么就三十枚银币?”路路纳闷,“一颗煤球分十枚银币吗?可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啊,不就是撞上了几个野法师和骑兵吗?”
塞拉的重点是冒险者工会给他们列的种族信息,那一栏上赫然写着“亡灵”。
经过黑尸会的肆虐,全梅拉都在研究针对灵体的手段,光、火两属性因能对大多数灵体造成显着伤害而被各地魔法师加以推广。
同时学者们也开始对不同形态的灵体进行观察分类,力求最快速度总结出图谱。
由教国率先带头提供培训和教导,一大批死灵猎人应运而生,他们不仅狩猎死灵造物,同时也狩猎死灵法师,与当初狩猎召唤师一般的行动正在梅拉各地兴起,已经有人因为认为死灵魔法师不设门槛分享魔法是一种进步举动而被死灵猎人当做死灵法师支持者抓起来。
“听说了吗,真的只是因为在酒馆里赞叹了一句那个行为,就真的被抓走了。”
“死灵猎人管得可真宽啊,不去狩猎在野外愈来愈多的灵体,怎么为难起吹牛打屁的人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赞叹那个行为可是禁忌,教国义务培训死灵猎人,传播与死灵有关的知识,但……”说话的魔法师指了指头顶,“那些人却打着‘更优秀的狩猎手段’的名头加以收费。”
“还有收费的?”有人惊呼。
“他们也分很多流派,很多组织,你不会认为不收费的那些组织就是不想收吧,只不过是顾忌吃相罢了,至于为什么不准赞叹死灵魔法师的那个行为,你们这下知道了吧……一群杀人如麻的怪物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呢,必然是谣言,谣言!”
不识字,没文化的民众可能会因为死灵的恐怖,而听信学派的一面之词,但是魔法师……死灵魔法师的知识分享和学派的知识封锁,谁的行为更像是反派,他们能不清楚吗?
学派在忌惮什么,魔法师们会不知道吗?
于是这件事就成了谁提谁死,只能以“那个行为”来代称的禁忌。
“黑尸会在高塔上撞出了一丝裂隙。”路禹说,“这应该也是莎拉计划的一部分。”
播撒死亡瘟疫的魔鬼们却在做着掌握无数知识的魔法学派始终阻止去做的事情,反差感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每个魔法师听闻后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心情愈发苦涩,而后怀疑人生,质疑一切。
黑尸会是会吃人的怪物,学派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
坐拥海量知识,但却不思进取,一味拥抱闭塞,为了自己的地位不受动摇每逢动荡便用尽全力镇压不愿意同流合污的新兴流派,扼杀优秀的天才,将这股风气刻入梅拉,乃至周边每个大陆的骨髓,形成庞大的惯性,让任何人都只能习惯地遵守这股秩序,不思破而后立。
….加入黑尸会至少能获得力量,给学派当牛做马,能获得什么?
路禹可以预见,在正式与黑尸会接战后,那些郁郁不得志的野法师会忍不住投身其中。
“你们听说没有,出大事了!”
一个身着皮革软甲的狼人大踏步走进来,大嗓门的他迫不及待地说:“学派组织之一的冰霜之子丢人丢大发了!”
“冰霜之子……元素魔法学派下的冰魔法分支组织?”
“对对对,就是他们,听说他们的学派地址就在如今正统梭伦境内,恰好是极有可能受到黑尸会入侵威胁的区域,因此他们在听说黑尸会就在不远处活动后,主动出击,然后……啧啧啧。”
“别啧啧啧了,给这位狼人勇士上酒,我买单。”
最恨故事只说一半的酒馆客人们嚷嚷了起来,酒保十分懂事地拿出一杯蜜酒送到狼人手中。
痛饮一整杯的狼人舒坦地打了个酒嗝,不再卖关子:“一共二十多位冰元素魔法师组队进入死灵活跃的区域,据说损失了六位六阶。”
缩在角落里略作休息的三煤球闻言一愣,路路卷坚果吃的触手都顿在了半空中。
“六位六阶,消息可靠?”
“当然可靠,他们出事的区域范围内有教国的魔武者们活动,也是在抹杀灵体,据说教国一位魔武者还是因为救他们而身死当场,而冰霜之子的魔法师们事后完全没有表达谢意的意思,甚至拒绝承认当晚自己有所行动。”
“这些消息可都是教国的信使在各处闲逛时‘有意无意’,‘喝醉酒’提及的,信使们还说,根本不只六位六阶,冰霜之子当晚去的二十多人折损过半,只不过碍于面子不敢承认罢了。”
塞拉没来由生起一股无名火。
以安东尼奥的个性,这种事他必然不会拿到台面上说,更不会主动指示下面的人到处胡说,否则都会变成教国“表态”。
但是上面不发话,不代表下面没怨言,教国大多数即战力都是参加过浸染之灵战争幸存下来的老兵,彼此之间缔结了深厚的情谊。如今战友救人而死,对方一句感激都没有,甚至拒绝承认他的救人功绩,也难怪教国信使们化身大嘴巴四处“漏风”。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死去的同伴撕扯开一群无耻小人的遮羞布。
至于恼怒光辉院不发声,塞拉相信教国的勇士们不会这么去想,因为以安东尼奥的做事风格,相信不久之后这位魔武者的家人就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如果有子嗣甚至能够直接得到其他魔武者导师的破格培养。
果不其然,狼人很快就开始赞叹教国的厚道,操作也与塞拉所想的完全一致,安东尼奥甚至还追加了一项,让魔武者故乡的地区大主教亲自主持其没有尸体的葬礼。
教国越做人,有些物种就越不拟人。
….“前阵子教国派发的狩猎手册上说,如果不幸亡于死灵之手,要么同伴想办法抢回尸体,要么当场破坏尸体……冰霜之子的人,做到了吗?”
狼人嗤笑道:“就连教国的勐人们都没能把那位救人英雄的遗体抢回来,那群胆怯如鼠的家伙会去做这种事?”
路禹重重地叹了一声。
他预想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紧要的其实还不是回收尸体,毕竟人类的肉体强度实在普通,如果是巨龙、兽人、血族种类身体强度不错的种族执行破坏尸体这一项操作才有必要,真正棘手的是灵体啊。
虽然并非有死伤便会诞生灵体,但在黑尸会的地盘上产生的伤亡必然会让他们获取素材的难度大幅度降低,冰霜之子也好,教国的魔武者也好,生前实力不俗,诞生的灵体必然也较常人更为强悍。
如若是在别处,他们还能蹲守在附近,观察是否出现灵体,并选择抹杀,而如今……这不是让黑尸会越打越强吗?
人在家中坐,素材送上门,对黑尸会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我们该怎么办?”琇書網
久违地聆听了许多人的声音后,离开城邦的路路有些茫然。
如今的局势太过混乱,究竟是要继续追踪莎拉的踪迹,还是杀入如今黑尸会占据的区域内,对数量逐渐庞大的死灵法师做一次大清洗,亦或是趁机推动塔妮亚计划的进展,与莎拉共同分割厌恶学派的“声音”,获取他们的支持……
“黑尸会的核心仍是莎拉,可惜想找到她太不现实,经过上次那一战,她应该不会轻易露面……杀进去吧,死灵法师先铲除一波。”
尽管知道只要莎拉存在,死灵法师就会源源不断,但路禹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至少……像小猫女那样的可怜孩子能少一些吧。
之前的联系中,新绿的报告很悲观,小猫女的身体每况愈下,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乖巧的她总是在询问“救命英雄”什么时候回来,好亲自感谢。
往往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就会困倦地再度睡去,而后无法自制地受噩梦折磨。
新绿束手无策,这不是现在医疗组能够救治的范围,浓浓的无力感笼罩着每个组员。
“在去杀那群死灵法师前,有没有兴趣做点副业?”
“副业?”路禹和路路纳闷地复述着这个词,“什么副业?”
“抢劫。”
“……”
“……”
堂堂前光辉神选,说出抢劫两个词时中气十足,甚至透着一股兴奋劲……这是本性暴露了?
那塞拉这是憋了多久啊,好家伙,真能演啊!
“少胡思乱想了。”知道路禹在想什么的塞拉冷哼了一声,“有没有兴趣浏览一些冰元素魔法的知识,带走一些具有收藏价值的古董。”
愣了片刻,路禹和路路品出了点什么。
“我们现在是一团煤球,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路路喃喃。
“既然不是好东西,做点打家劫舍的坏事,似乎理所当然?”路禹深以为然。
塞拉继续补充:“这样做还能让躲在暗处的莎拉知道我们的动向,没准会一起效彷……反正现在已经四处着火,一片大乱,不妨就让它再乱一些。”
大海上中在蔓延的恶念、魔力潮下的天地巨变、塔妮亚举起的反抗学派大旗、死灵学派的兴起、高塔与黑尸会的冲突、蠢蠢欲动的各种族、所求各异的各大流派……
究竟哪一把火会将所有矛盾的种子一燃呢?
看到塔妮亚点燃火苗,响应如云,于是莎拉深受启发,点了一把更加旺盛的火,还带来了干柴与火油,期待地注视着被烟熏火燎的高塔。
既然已经遍地火种,那么……何不共襄盛举?
反正这里没有晨曦领领主,只有一团大煤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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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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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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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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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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