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个笨嘴拙舌的,脸色难看的看着范婉,又看看老太太,仿佛在求救,若是王熙凤在可能打个岔就过去了,可偏偏王熙凤如今在安胎。
范婉冷笑一声:“您也别说什么银子不就手,先取用一些,日后再给补上的话,您要知道,这可是宗族的铺子,公爹是信任你,才将这样的差事交给你,日后这银子是要拿去买祭田,修祠堂,供养夫子,补给族中老弱病残,给贾家子孙读书考官用的,这些银子就是贾家的根本,我是不知道二太太是怎么想的,反正若是我的话,便是吃糠咽菜,也万万不敢动这笔银子。”
说到最后,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副被气坏了的模样。
王夫人脸色苍白的说道:“我当真只是银子不就手啊……”
解释的很无力。
范婉趁胜追击:“那您这不就手的时间可有点长,一不就手就不就手了三年多。”
“蓉儿媳妇,行了,不就几千几百两银子嘛。”
贾母见范婉过于咄咄逼人,忍不住开了口:“王氏再不济也是你的祖母辈,如今你这般毫不退让,有些过了。”
范婉一听贾母倚老卖老,直接抽出帕子开哭:“我也不是为了我啊,我是为了咱们贾家,这种挖老祖宗墙角,薅老祖宗羊毛的行为我还真是头一回见,若您觉着我说错了,明儿个我把几位族老请来,咱们三对六面的说开了,日后这事儿我就再不提了。”
贾母顿时一怔。
她再是超品的国公夫人,也抵不过族里的族老,若那些个老东西真被请来了,可就真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那你说要补多少?老太婆我给补上行了吧。”
范婉一听这话,顿时眼泪一抹:“账本子我都清算过了,还差两千三百四十五两六钱银子。”
“鸳鸯。”
“老祖宗。”
“开了私库,给蓉儿媳妇拿两千三百五十两银子。”
范婉连忙笑道:“使不得使不得,该多少就多少。”说着,吩咐身边瑞珠:“快去准备碎银子。”
瑞珠也屈膝行礼,和鸳鸯一同出去了。
范婉这才笑呵呵的看着二太太:“二太太也真是,都是自家人,要是银子不就手直说便是了,我那也是有点儿压箱底子的银钱,临时挪出来给二太太行个方便也是好的。”
王夫人瞧着范婉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顿时气了个仰倒。
她现在是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
范婉拿了银子就起身告辞了,走的极其潇洒,王夫人忍不住的对着贾母哭诉,贾母心中烦闷,语气也不大好:“你这么多话刚刚怎么不对着蓉儿媳妇说?这会儿跟老婆子我哭有什么用?我看你是胆子太大了,族产也敢伸手,我自来最心疼宝玉,哪里少你们银钱用了,怎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
王夫人捏着帕子擦眼泪:“我也是为了宫里的大姑娘,她前些时候托马太监带了根簪子回来,簪子里藏着句话,说……不大好了,她说再熬几年就有出头之日了。”琇書蛧
说起大孙女,贾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哪个不是金玉堆里养出来的,如今元春去了那处,到底是家里的男人们不争气,才要一个女孩儿出头去争,要多少银子,就从老婆子的私库出了。”
王夫人连忙起身屈膝:“还是老祖宗疼大姑娘。”
贾母‘嗯’了一声,抿嘴沉思了会儿才又开了口:“宫里……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大皇子被圈了,圣上心里堵着气,下头的这些个皇子,最近都老老实实的办差,暂且看不出来什么态度。”王夫人绞着帕子,有些心惊胆战的回答。
贾母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只挥挥手就让王夫人出去了。
范婉得了银子,心情极好,一路往偏门走去,偏门外,马车早早的等着了,她到的时候,恰好看见贾政正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身上还穿着官服,显然,这是刚从衙门回来。
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当做看不见,范婉上前去请安:“侄孙媳妇拜见二老爷。”
贾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只见过一面的蓉儿媳妇,此时天都有些暗了,贾政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你来家中可是有事?”
范婉直起身,一副耿直模样的回答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前儿个公爹将族中的铺子交由我打理,账本中有些许账目瞧不明白,这之前是二太太打理的账本子,我这一头雾水的,可不就得上门请教了么?”
说着,她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捏着帕子遮住嘴,笑道:“也辛亏来了,这不,又寻出了两千多两银子来。”
贾政闻言猛然一惊。
下意识的顺着范婉的手看向后头瑞珠抱着的银匣子,脸皮子顿时有些发烫,哪怕范婉没有明说,此时他也知晓,自家那个倒霉婆娘是对族产伸手了,藏的好也就罢了,如今却被孙媳妇指了出来,这若是被族里知道了……他自诩是清高正直的读书人,妻子却在族里败坏他的名声。
贾政心里开始积攒怒气。
挑拨一下就溜,范婉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语气有些尴尬的告退。
贾政一路步履急急的去了王夫人院子里,刚进门就看见王夫人满脸郁色的端着茶杯喝水,气的猛地冲上前去拍桌子:“你竟敢从族产中捞银子,我看你是胆子太大了。”
王夫人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哭了起来:“老爷这话从何说起啊。”
贾政气的背着手来回踱步:“难道蓉儿媳妇那两千多两是假的?”
王夫人见事情败露,顿时眼睛一转,哭的更厉害了:“我那是为了我么?我那是为了元春,她如今在宫里举步维艰,就等着银子用呢,前儿个她托马太监回来传话,说圣上圈了大皇子,如今二皇子很受重用,她瞧圣上身子骨不成了,想来很快新皇就要登基……呜呜呜……”
贾政见她越说越离谱,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你不要命了。”
捂了好一会儿,见她不再吭声了,才又松开了手,王夫人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凳子上,她捂嘴痛哭:“要不是珠儿去了,元春又何必进那吃人的地方去,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去做些伺候人的活计……如今元春好容易到了贵妃娘娘跟前,凭着几分香火情,日后二皇子若能……也能凭这香火情混个娘娘当着,可怜我的宝玉还小,否则……”
见王夫人哭起了贾珠,贾政也想到了自己优秀的长子。
一时间悲从中来,夫妻俩开始抱头痛哭。
范婉得了银子回去就入了库,第二天拿着两千两银子,请来了族里的几位老太爷的家眷喝茶。
先问了几家的家境,又问了家中子孙情况。
第三天,就拨了五百两去修族学,领了这份差事的是刚从金陵回来的贾蔷,这位自小长在宁国府,很得贾珍喜爱,与贾蓉也是顶好的关系,去年春上领了买祭田的差事去了金陵,前几日刚刚回来,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嫂子塞了差事。
贾蔷得了这么个差事,揣着五百两银子就去找贾蓉喝酒。
却不想,刚巧遇到贾蓉在扎马步。
练了几个月的贾蓉身上的软肉消了不少,身上隐约见到些肌肉轮廓,看的贾蔷眼睛都放光,吸溜着口水就去摸贾蓉的腹肌,贾蓉被摸得汗毛倒竖,立刻拿了外套穿了起来。
“你如今倒是很了不得,又是读书,又是练武的,我听说,年初的时候你还把隔壁的琏二叔给坑了?”
贾蓉一听这话,瞬间炸了毛:“哪里是我坑他,那镇国公没了,刚巧我坐在隔壁,顺天府尹都上门了,我能瞒着?我这刚娶了妻,可不愿娇妻担惊受怕。”
贾蓉这番做派,着实让贾蔷有些牙疼:“所以你这读书练武的,也是为了嫂子?”
“欸,你是不懂。”
贾蓉‘啧啧’两声摇摇头:“咱们这些男人们,总要给女人做靠山的,我倒是还好,再不济身上总有个爵位,可到底不是自己挣的,除此之外也就没旁的了,就指望着读些书,日后当个监生也好。”
这话贾蔷听了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落下泪来:“你好歹有老爷有嫂子在旁边使劲儿,我不过一个孤儿,便是有老爷宠爱,也是镜中花水中月……”
“那你与我一块儿读书练武便是了。”贾蓉很无所谓的说道。
贾蔷虽说羡慕,却没直接答应,他到底还是怕吃苦受罪,只敷衍了两句,就转移了话题:“嫂子给了五百两让去修缮族学,我昧下个二百两,你我一人一百两做私房钱,日后若还有这样的好差事,哥哥千万要在嫂子跟前为我美言几句。”
贾蓉伸手抽过银票,随意的塞到腰带里,敷衍道:“行吧,你赶紧去忙,我还得继续做功课了。”
贾蔷这才笑着离开,等出了院子,背着手回头看看院子里挥汗如雨的贾蓉,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可到底是怕苦,只犹豫了片刻,便揣着银子快步走了。
接下来的几日,范婉又派了王坤家的去找前院的二管家,让派了几个小厮跟着一块儿,去族里给孤儿寡母的送银子,也不多,一家十两银,够一家子半年的嚼用了,族里那些个人哪曾想还有这样的好事,不过数日,对范婉的夸赞就传到了荣国府去了。
王夫人听了又是气的飚眼泪。
那些银子可都是她的!
贾珍也觉得自家儿媳妇这些事情办的挺霸气,族里对他的夸赞也让他有些飘飘然,愈发放开手不管事,只顾着奢靡享受,他后院妾侍没几个,通房却不少,最近又受用了两个书房伺候的,范婉直接给调高了月例银子,便撒开手不管了。
这一忙就忙到了四月头。
这时候,扬州报丧的人终于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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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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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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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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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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