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晃悠着装满汽水的杯子,看气泡不断的冒出,发出「嘶嘶嘶」的响声,玩得不亦乐乎。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塞拉反问,「是璐璐的样貌戳到了你的心,还是体型符合你的想象?」
路禹噗嗤一笑:「我对璐璐有好感时候,她还只是一个煤球哎,样貌、体型?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对着一团黑不溜秋的触手怪产生超越人类审美的冲动吧。」
「教国有位大主教可就有着极其特别的审美。」塞拉莞尔,「还是煤球时候就有好感,还说审美不特别?」
路禹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很认真地回忆了片刻:「其实一开始真的没什么感觉,一团黏答答,黑乎乎的煤球飘在你面前,时不时用触手扒拉你,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都很奇怪,即便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就形体而言,我总有种她在用魔法催眠我的错觉。
「即便一起旅行了很久,我也始终没有把璐璐当做是个女孩子。」
塞拉伸了个懒腰,走到阳台,晨曦领万籁俱寂,头顶则是满天繁星闪烁。
「那你什么时候把她当女孩子的?」
路禹说:「在蓝水,我因为「召唤先驱」的悸动忍不住与欧尔库斯见面,并因此受了重伤……除了进入到召唤师神殿外,我还做了一场梦。」
「在梦中,我不断地坠落,天穹的亮光如此刺眼,触手可得,然而我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那种恐怖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是突然有滑溜溜、冰凉凉的东西攀附在我的手臂上,我能感受到她使劲把我往外拽……」
「等我醒来,我看到璐璐就在我的怀里,从一个活泼的煤球变成了沉睡的煤球。而身旁的狼人告诉我,璐璐为了救我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直面远远超出她那时力量上限的欧尔库斯,并且击退了入城的敌人。」
「然后你出现了,又告诉我,她为了救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路禹抬起头,仰望星空,「她在我受伤后发疯了,她知道自己不一定是欧尔库斯的对手,她明白自己要付出代价才能把我安全带回去,但她没有犹豫。」
「也许是相信我,也许是相信你这个一定会寻找她的「朋友」终将唤醒她,但对我而言……」路禹笑了,「我想的是,管她呢,反正我心动了。」
虽然路禹与璐璐独特的经历让塞拉有些别扭,但是自己所珍视的宝物在别人眼中也是闪闪发亮,这让她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笑容。
也许是出于羡慕,也许是出于嫉妒,塞拉歪着头,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所以看到璐璐原本长相时,你更心动了对吧?」
路禹脖子一梗:「她就是很可爱嘛,喜欢可爱的女孩子有问题吗?你知不知道她披着西格莉德买来的那些不合身的大尺码衣服,湿哒哒地走出来时候有多迷人,她像个刚刚洗干净澡,被主人用浴巾草草裹起来的宠物哎,眼睛闪闪发亮,好看的睫毛一抖一抖……你干嘛,为什么抓我领口?」
塞拉通红的眼睛里露着杀意,粗重的鼻息拍打在路禹脸上,好似一台烧开的水壶。
「湿哒哒、洗澡的宠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小声点,害怕璐璐听不清吗!」路禹心虚道。
「先给我解释一下!」
「你是完全忘记自己突然陷在月刻结界的事情了对吧,她变回原样那晚啊!」
在路禹的提醒下,塞拉恍然大悟,但却仍是咬牙切齿,拳头紧握。
路禹算是看出来了,塞拉气的已经不是他,而是为什么她没能在现场也看上一眼。
「该你了,你又是为什么喜欢璐璐……」
路禹犹豫着,注视着趴在阳台护栏上,头和半个身子都伸出去,尽情沐浴晚风的塞拉,此时的她看上去十分欢快。
「嗯哼,听上去,你还有别的问题想问,一起问吧。」
塞拉仿佛看穿了路禹的小心思,她转过身,高高地昂起头,像是一位皇帝宽容地默许着臣下的些许冒犯。
明明心思都被看穿,但她偏要你亲口说出,路禹反倒是难以启齿了。
看路禹斟酌词句半天却蹦不出一个字,塞拉乐不可支,她挥了挥手:「我都不介意,你反而纠结了。」
注视着满天繁星的塞拉接着说道,「我记得和你说过,我跟璐璐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我只知道你们在一场宴会上相遇,当时的你和她都不算太大,璐璐独自躲在阳台角落里,格格不入。」
「是的,格格不入。」塞拉回忆道,「但当时的她却依旧有着几分活泼,始终紧随塔妮娅,我和她也没有产生过多的交集,只是听闻这是塔妮娅所庇护的魔法师新星。
「我们真正有接触的第一次是在那次宴会后的第二年,也是一场宴会,热闹非凡,几乎与她同龄的塔妮娅穿梭于各色人之间,游刃有余地处理着人际关系,而她却被不断赶来搭讪的贵族一点点挤出了圈子。」
「我就站在劳伦德身后,注视着她变得惊慌,而后是局促地想要挤进去,再被一位贵族以眼神怒视后茫然驻立,久久的不知所措…」
「她始终低着头,惧怕与旁人的视线相交,面对侍者的询问都会猛地一激灵,璐璐就这么注视着人群中的塔妮娅,大家笑她也笑,大家沉默她也沉默,像是个精致的人偶。」
「劳伦德告诉我她叫璐璐缇斯,也告诉我,她是年轻一代中对我威胁最大的魔法师,称赞时还用上了「天才」这样的词。」塞拉自嘲似地笑了,「当时的我还不成熟,难免有些嫉妒这样的词被劳伦德用在别人身上,于是我就趁着没人攀谈的空档想要和璐璐聊聊,见识见识这是一个怎样的「天才」。」
「我最后在一处偏僻的阳台找到了她,那是个稍微探出个就能看到塔妮娅,旁人却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对于我的到来,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躲,假装不经意地与我擦身而过,直到我叫出她的名字。」
「那一刻,她真的像是一只与主人失联的宠物,不安、扭捏,视线游移,而且我注意到,她脸上有泪痕,似乎刚刚哭过…」
「想和她聊点什么,却听到她肚子咕咕直叫,那可是宴会,食物应有尽有,她竟然饿着肚子,于是我为她送了一份食物过去……也许是我们相性很好吧,总是沉默的她接受了我的好意,像只小兔子吃了起来,同时慢慢地开始和我交谈。」
「胆怯、怕人,但谈论魔法时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信与自豪,就当我忘却了那个别别扭扭的她时,人群散开,塔妮娅走出,她立刻站了起来想要靠上去,然后……她又折返回来,把一直带在手上的花环送给了我。」
塞拉叹了口气:「路禹,你没有亲眼见过那时的她,将花环递过来时,她的笑脸有多灿烂,像是在山巅绽放的花,迎着寒冷呼啸的寒风倔强地绽放着……可这样的她,在回到塔妮娅身边后又变成了人偶,或者说,只会沉默的宠物。」
路禹沉默了,他回想起了刚见面时的璐璐。
塞拉在那之后一直默默关注着璐璐,她飞速地崛起,万众瞩目,受梭伦民众爱戴,又注视着她在毒雾事件后如过街老鼠被万人唾弃,不得不背井离乡。
她几乎见证了璐璐的盛与衰,也是她努力地想要把璐璐从那个无底深渊中拉回来。
「璐璐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坦率说,可爱也是我喜欢她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并不是全部,在
她落魄时,我也许是渴望在她身上,或者帮助她的过程获得些什么,又或者是不忍心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折在一个自私的家伙手里,而在不断接触后,我才发现有其他的情感正在酝酿。」
「猫荆什么都知道,她私下里悄悄地和我说,「你只是恰好喜欢的是璐璐而已」。」
沉默了一会,路禹憋着笑。
「你笑什么?」
「搞了半天,还不是和我一样,看见可爱的璐璐走不动道。」
塞拉脸一红,急了:「那你承不承认璐璐可爱?」
「百分百承认,为可爱的璐璐干一杯?」
两人随即吨吨吨地,就着记忆中的璐璐猛灌一大口。
「璐璐对我是特别的。」路禹说。
「对我也是。」
相视无言,两人沉默以对,直到倦意袭来,路禹这才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去。
塞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确认了走廊安全,路禹在途径璐璐房间时还偷偷摸摸地感应了一番,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房间。
雾妖不知所踪,须臾则老神在在地注视着他。
「雾妖呢,须臾你还没休息吗?」
「哦,也许是睡着睡着又飘出去了吧。」须臾看见路禹开始更换睡衣准备休息,嘴角上扬,坏笑着倒挂回天花板。Χiυmъ.cοΜ
路禹房间一墙之隔,用被子将自己整个罩住的璐璐双手抱膝,浑身颤抖。
她的脸红得发烫,身子也火辣辣的,呼吸频率过快的她已经有些头晕。
她把手从被窝中伸出,摸索了好一会找到了史莱姆,颤抖着拉了进来,把滚烫的脸颊使劲地埋进去,任由那份胶质感包裹着自己。
呼吸频率过快的她终于依靠这种方式舒服了不少,但是仍然如万马奔腾的心率依旧在被窝中回响,刚刚冷却的脸颊又一次「燃烧」。
「怎么办……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喃着,呢喃着,璐璐的话语中有喜悦,有兴奋,有激动,也有忐忑。
像是蛆一样抱着史莱姆在被窝里打滚,扭动,她的纷乱的思绪也没有因为发泄了过剩的经历而停歇。
躁动!
「我只是想偷偷瞄一眼路禹的睡脸,怎么会变成这样。」捂着发烫的脸颊,璐璐又一次颤抖了起来。
启动暗门找不到路禹的璐璐制止了须臾的行动,并从她和雾妖的反应猜测到了路禹所在的位置,脑袋嗡嗡作响的她屏气凝神来到了塞拉的房间外。
本不抱希望的窃听却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反馈——塞拉竟然没有开启隔音法阵!
将种植着花的盆栽转移出时塞拉关闭了所有的法阵,回家时因为路禹的惊吓又遗忘了这一重要的步骤。
一字一句,全都落到了璐璐的耳朵里。
郁闷、紧张的心一点点欢快了起来,当听到两人不断地描述心目中的自己时,璐璐腿已经发软,药剂师优秀的定力令她没有发出一丝动静,面红耳赤的继续偷听。
当听到两人都准备了礼物,并且约定向自己告白时,她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软绵绵地漂浮在空中,无声无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被子就是一顿卷,直到将自己变成大号寿司卷这才停下。
「雾妖,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被璐璐认为口风不稳,强行绑架过来的雾妖变成了塞拉的模样,两手一摊:「可是我完全无法理解爱情这种东西……二选一总有一个人会伤心,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我只希望晨曦领能够和以前一样。」
「路禹向我保证过的,璐璐,你能不能也向我保证…我真的很担心。」雾妖
钻到璐璐怀里。
「我……」璐璐呼吸又急促了,「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那就问霍古吧,霍古那家伙好歹活了这么长时间,总该有些好的建议!」
璐璐失眠了,化身寿司卷的她从床上蹦到地上,又从地上蹦回床上,脑子一团浆糊。
饥肠辘辘的她在晨光初现时飘飘忽忽地下楼觅食,遇上早起向她打招呼的畜牧组成员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做出反应。
「哦,早啊璐璐。」
熟悉的声音让璐璐一点点转动脖子,当看到塞拉的样子后,她结巴了。
「早…早…早啊。」
「你怎么说话这么结巴?」端着盘子,叼着烤饼的路禹从厨房走了出来,「脸也红得发烫,不会是感冒了吧?」
听到感冒一次,塞拉急忙上前,打算把手放到璐璐额头上感受一***温。
璐璐猛地一哆嗦,她瞅准了路禹手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餐盘,一下子夺走,飞也似地离开了餐厅,看得两人满头问号。
「不就是烤饼吗,我之前也做过给她吃啊,至于那么大反应吗?」路禹很是不解。
「还有吗,我可没吃过你亲手做的。」塞拉笑着问,「我倒是想知道你和两位大厨的有什么区别。」
路禹返回厨房又端出来一份:「别想了,绝对没有大厨做的好吃,这是人家的职业,只是把制作方法告诉他们,他们每天做,总会比我这个懒人做得好。」
「别妄自菲薄,我就觉得挺香酥的……」
「嘟嘟噜」
塞拉的声音被雕像提示音盖过,这是路禹专门找璐璐录下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嘟嘟噜」,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来信音很可爱。
「谁的回信?」塞拉问。
「诺埃尔的,我昨天顺便向他提供了【拟态植物】的召唤模板,作为回报,我希望他得到新的模板信息直接告知我。」
雕像声音很小,塞拉没听清具体内容:「他应该答应了吧,这可是送上门的知识。」
「答应倒是答应了,但是斯莱戈目前发生了一些变故。」
「变故?」塞拉擦了擦手,不在意地说,「他做得很好,有寂静者支持,新贵族也拥护他,总不能是叛乱吧?」
「不是叛乱。」路禹皱着了眉头,将雕像声音放大。
塞拉的眉头也迅速紧蹙,她听到了什么?
斯莱戈北部霜雪三岛被海妖占领。
海妖上岸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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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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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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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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