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真正名字是江禅机,不是姓姜,而婵姬是我那位没能出生的姐姐的名字。”
陈依依沉默着,跟平时一样沉默,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表情变化,仅仅只有目光的轻微波动,表明她在思考,一边思考,视线一边在诸多画作之上流连,从这一连串的画作上,她几乎看到了他此前所有的人生轨迹。
足足过了令江禅机无比煎熬的十来分钟,她终于开口道:“我仔细回想,你没有骗我们,是我们误会了。”
江禅机心里涌起波澜,差点儿感动得哭了。除了房东大婶之外,他没有主动对任何人说自己是女生,而是大家出于想当然的原因而这么认为,毕竟比他更像男生的女生也不在少数,并不是所有女生都音轻体柔易推倒,一拳过去就要跪下哭求对方别死的女生也是存在的……就算是骗房东大婶,其实也情有可原,他当时都快饿死了,这应该是适用于“紧急避险”原则吧?
但话虽如此,他还是利用了很多因素来造成并加深大家的误会,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无论如何他是有错的。
“而且……”她稍加停顿,像是在斟酌用词,“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我也有过一点怀疑。”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有时候感觉你的男孩子气有些重,但我注意到你没有长胡子,也没有用刮胡刀的迹象,就觉得自己想多了。”懷
江禅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以前也纳闷,以为是自己长时间营养不良所致,可能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样,但后来我猜是尤绮丝停止或者减缓了我身体的成长速度,但我没向她确认过这件事……”
话音未落,尤绮丝则在虚拟世界里澄清道:“只是停止了那些进化路上遗留下来的过时机能,胡子的生长就是其一。”
“……”他把尤绮丝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出来,这也证明了卖糖葫芦老大爷说他长高了是没错的,长高并不属于过时机能,起码在尤绮丝看来并非如此。
他紧张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但是等了一会儿,她的视线依然在浏览那些画作,并不是边思考边浏览的那种分心感觉,而是相当入神地在看。
红叶学院那边现在已经是白天了,考虑到他们预定傍晚时分集合出发,虽说如果他迟到的话,他们肯定会等他,但也不能永远等下去,而且迟则生变,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我知道这样的事实很难令人接受,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不用顾忌……”他开口道。
“我没有更多想问的,是不是该回去了?”她已经将所以关于他的画作全看了一遍,收回视线。懷
江禅机一时语塞,“难道你不生气?”
“我确认有点……不痛快,我不知道算不算生气,但我想了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你是叫禅机还是婵姬,我都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所以也不管是你是禅机还是婵姬,都不会有什么区别,不是么?”她平静地说道。
“区别……还是有一点的。”他向她伸出手。
她盯着他的手掌,明明就在刚才她还握过,明明是同一只手,但是……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刚才她握的时候,就不会犹豫,也不会心跳稍稍加快。
确实,区别还是有一点的。但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尽管两只手心里全是汗。
“禅机?我们随便煎了点儿肉、炒了两盘菜,你们要是还饿,要不要……”江禅机的父亲在画室门外说道,有外人在,他当然不能叫孩子的小名,再怎么说,孩子也长大了,需要当作独立的个体而受到尊重。懷
画室的门刚才是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而他刚说完,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令他在门外不知所措。
难……难道是这孩子因为我打扰他们而生气摔门?他狐疑地寻思道,在举棋不定的情况下,似乎识相的离开是最佳选择。
他转身想下楼,随即视线发现了一丝异样,又停住脚步,低头看着从画室门下露出的一角白纸。
弯腰捡起白纸,纸上写着几个字:再见,保重!
“禅机?”他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重新询问并敲门。
画室内安静无声,倒是有丝丝气流从门下的缝隙里钻出。
他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推开门。懷
画室关闭的窗户被打开了,早已人去室空,深秋呼呼的凉风从窗外往里灌,一支铅笔在地板被风吹得骨碌碌滚动。
他拿着那张纸走到窗边向东方眺望,似乎看到两道极小极小的黑点并排消失在云层里,但他并不确定那是人还是鸟。
借着夕阳的余晖,他察觉到白纸的背面还有东西,赶紧翻过来看——那是一只用铅笔匆匆画成的燕子,就是那种简笔画,但剪刀尾的凌厉特征还是很鲜明的。
燕子,可是一种候鸟呢。
他最后眺望了一眼从橙到金、被夕阳晕染成数种色彩的云层,在夜幕来临之前将窗户重新关闭。
虽然黑暗即将笼罩这座小镇,但他们是在向着东方的曙光飞翔啊,在路上应该能看到灿烂的日出吧。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懷
江禅机的母亲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出头,惊愕地瞪着从楼梯上边哼儿歌边走下来的老公,“你疯了?禅机他们呢?不是让你叫他们下来吃东西?”
“他们已经走了,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们还会再回来的。”父亲说着,将这副燕子的简笔画用便利贴粘在冰箱门上。ωωω.χΙυΜЬ.Cǒm
他转头望着一脸茫然的老婆,“明天开始,我想再打一份工,早点儿把债还完。”
她默默地在围裙上擦着手,想劝他不要太拼命,但是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互相搀扶着走完……从今天起,他们就只剩彼此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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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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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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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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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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