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神选的塞拉本该与其他人一起在银枫主教堂内迎接各国前来吊唁的王公贵族,但是她却以“悲伤过度”为理由躲了起来。
这确实只是个借口,实际上,在劳伦德死去后,塞拉大哭了一场,而后便擦干净眼泪与路禹准备执行最关键的一环。
作为劳伦德的恋人,猫荆无法出现在主教堂内,她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留在教皇塔内的痕迹。
沉闷的爆炸声,物品支离破碎的脆响接二连三——所有她为劳伦德点缀的东西,带不走的全部毁坏。
路过路禹身边时,她手上抱着许多琐碎的物件。
瞥见小暗趴在路禹身上一动不动,猫荆会心一笑。
“路路,须臾,你们负责的是最关键的一环,所有的细节都记下来了吗…我们不能失败,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暴露,后果…”
路路和须臾重重地点头。琇書蛧
路禹望向塞拉:“最后一批人也启程前往领地了?”
“雾妖和笨龙已经带着他们回家,接下来就该是我们了…完成这一切,也该把门关上了,我们确实没有时间再磨蹭了…他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必须成功!”塞拉握紧拳头。
路禹摸了摸肩膀上的小暗,又将小光随手召唤出来,轻轻揉了揉她的伞盖:“那就开始吧。”
被教国庇护的城邦小国都在劳伦德丧礼期间默契地停止了内部或者外部的斗争。
劳伦德在位期间积极缓解作为四大国缓冲地带的小国冲突,最大程度地保证了他们不会在一次次冲突中灰飞烟灭,因此他们在进入教堂后纷纷垂首,默默流泪。
没人知晓未来的教皇是否仍如劳伦德一般温暖着他们这些在夹缝中求生的人。
走向主教堂的一路上,暗自神伤者随处可见。
路禹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表情,朝着一位穿着光辉院服饰的大祭司走去。
两人错身时,小暗的触手不小心扒拉住了大祭司衣服的一角,险些将他拽倒。
“抱歉抱歉。”路禹一边说,一边询问,“您没有受伤吧?”
发现是路禹,大祭司没有说什么,只不过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移到了小暗身上。
“这只水母是?”
“这是我的召唤物,是教皇在世时很喜欢的‘宠物’,等下我希望带着它再给教皇献一次花。”
大祭司叹了口气:“也好…听说你和塞拉很快就会离开教国?”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这也是劳伦德教皇的意思,塞拉不想给新教皇带来麻烦。”
也许是小暗今天格外好动,刚刚与大祭司道别,在遭遇审判庭大主教博尔德时,小暗又用触手揪住了他的袖子,以至于带着审判庭卫队维持秩序的他衣服出现了破损。
博尔德想发火,但看到是路禹…他咽了下去,无奈地询问为什么要带只大水母在主教堂附近晃悠。
路禹把对大祭司说过的话又跟博尔德重复了一遍。
博尔德无奈地提醒路禹:“如今三大国使团已经开始悼念,你的水母召唤物看上去不太聪明…管好它,在这个场合与使团起了矛盾不合适。”
“博尔德大主教,请问塞拉现在在哪?”
“她没有和你说吗?”博尔德一脸好奇,他觉得路禹不该不知道这件事,“塞拉神选主动向安东尼奥教皇申请,主持三大国的悼念仪式,并会在稍后进行的四大国领袖会晤上最后一次承担神选的外交工作,现在的她就在大教堂内。”
银枫大教堂内,斯来戈着名的鲜花皇帝诺埃尔泪流满面,负责组织悼念仪式的祭祀们看着在“鞠躬”声中仍直挺挺站着哭泣的皇帝只剩下无奈,庄重肃穆的场合容不得他们的神情出现异样,因此众人不约而同地无视这位与自己使团中其余人格格不入的皇帝,继续着剩余的流程。
这位极少穿着正装,只爱奇装异服的皇帝难得的换上了象征着皇帝权利的袍服。
站在一旁的塞拉默默注视着诺埃尔。
到了最终的献花环节,斯来戈使臣们手持向日葵走向棺椁,轻轻地摆在地上,恭敬地低下头,略微默哀后转身离去——心向太阳,也许这就是劳伦德如此热爱这种花,不仅大范围种植于教皇塔,并且还用于自己葬礼的原因。
祭司们紧张地看着仍未有所动作的诺埃尔,因为他仍呆站在原地流泪,而梭伦使团与科德左恩使团已至教堂。
斯来戈的使臣们也紧张地看着诺埃尔,但是他们的紧张和祭司们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可太了解自己的皇帝了!
诺埃尔忽然动了,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从衣服中掏出了一朵向日葵。
这并不是教国发放的,毫无疑问是诺埃尔自带的!
在祭司们阻止前,诺埃尔将手中的向日葵,郑重地摆放好,回到了斯来戈使团中。
塞拉走上前检查了向日葵,对祭司们点了点头,这才让现场从怪异,错愕的气氛缓和。
斯来戈使团每个人都尴尬得低下了头,唯有诺埃尔像是从悲伤中缓了过来,昂起头,带着众人离开教堂。
拉文尼斯小声地对左右调侃:“真是个小丑。”
诺埃尔之后,悼念再无插曲,面对悼念时满面悲戚的塔妮亚,塞拉饶有兴致地端详了许久,在她与自己对视时意味深长地笑了。
夕阳西下,一整日的悼念结束,由新教皇安东尼奥主持的梅拉四大国会晤借由晚宴开始——能让四大国领袖齐聚的事不多,而一旦发生他们总要磋商好一些不能拿到明面上谈论地东西。
安东尼奥,诺埃尔,狄维克,拉文尼斯进入会客厅后,门扉紧闭,招待使团的职责最后一次落在了塞拉的肩上。
不禁酒水,不禁娱乐,劳伦德强烈反对为了自己将诸多禁制强加于教国的子民,因此宴会上使团们惊讶地发现教国提供的菜谱上出现了诸多品类的美酒。
塞拉一如以往一般穿梭于众人身边,三国使团对于这位很可能要澹出权力核心的神选报以最后的敬意。
塔妮亚瞟了一眼泽尼尔,他没有喝酒,而是默默地欣赏着塞拉的身姿。
端着酒的塞拉施施然来到泽尼尔身边。
“劳伦德教皇一定很开心,因为你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沉湎于悲痛之中,无法自拔。”泽尼尔拿起酒杯对着塞拉比了比,“敬劳伦德教皇。”
塞拉今晚喝了很多,但她的酒量很普通,此刻脸红扑扑的,听了泽尼尔的话,她毫不犹豫地满饮一杯,这让泽尼尔都有些担心下一秒会醉晕过去。
“谢谢风暴亲王。”
“如果未来教国没有你的容身之所,风暴领欢迎你。”看穿了塞拉尴尬地位的泽尼尔发出了邀约。
塞拉灿然一笑:“不了,我有去处了。”
说完,脚步虚浮的她转身离去。
塔妮亚起身:“还是第一次见她用酒水麻痹自己。”
“她失去了一位爱她呵护她的长者,教国失去了英明的领袖,至于梅拉…一直以来,人们常说辉煌时代结束于一场场矛盾中,然而劳伦德却以一己之力让人看到了辉煌时代的光彩…很短暂,但他确实做到了。”
塔妮亚听闻,听闻劳伦德的死讯,不少异族都派出了自己的使者向教国表示了哀悼——如若不是四大国会晤时间敏感,他们本该有更多的时间进入主教堂悼念,而不是匆匆献花便离去。
“哥哥对劳伦德教皇评价很高呢。”
“评价?”泽尼尔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现在的我,还不配评价劳伦德的功绩。”
塔妮亚和泽尼尔碰了碰杯,这一杯依旧是敬劳伦德。
也许他的留下的光辉终会散去,但是书籍,人心会记下他所做的一切。
在辉煌时代结束四百年后,有一个心向太阳的男人,让些许人回忆起了辉煌时代的模样…哪怕只是一个模湖的轮廓。
“塞拉拒绝了你的邀请?”塔妮亚取笑道,“她所说的去处,也许就是路禹身边…哥哥啊,你永远得不到这一任光辉神选了…也许下一任光辉神选,你可以争取一下?”
“我很好奇暴食者是通过什么俘获塞拉,难道是厨艺?”总能看到事物本质的泽尼尔陷入了深思,这是比权利与政治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终极难题。
塔妮亚想起了那晚谈判时路禹的表现,又想起他占据了路路内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现在还跟塞拉大搞暧昧…
塔妮亚哼了一声:“油嘴滑舌的家伙罢了。”
夜色渐浓,四大国首脑会晤在光辉化身、寂静者、暗影卫队,以及黑鸮的保护下顺利结束。
步入宴会厅的四人瞥见了仍在觥筹交错,愈发放纵的使团成员们。
安东尼奥笑着说:“劳伦德不会介意的,他没有禁酒便是希望大家不要为他的离去悲伤。”
三国领袖微微颔首。
狄维克说:“梭伦国内仍有诸多事宜等待处理,我需要先行返回,愿光辉之神的光辉引导劳伦德前往安息地,获得永远的安宁。”
安东尼奥:“教国会为您的使团安排好休息之地。”
拉文尼斯也学着狄维克说了一番漂亮话,赞美了劳伦德,顺势提出离去。
安东尼奥看向了一动不动地诺埃尔,诺埃尔则是注视着自己那群醉得东倒西歪的使臣们。
“让人厌烦…”诺埃尔念叨了一句,而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安东尼奥教皇,希望您能延续他遗留下的光辉。”
“他是教国的财富,是我们永远的光辉…”
诺埃尔玩味地重复道:“财富…知道了…”
他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地瞄了安东尼奥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匆匆唤来寂静者,裹上黑色的长袍,没入了夜色当中。
有那么一刻,安东尼奥觉得,这位荒诞不经的诺埃尔皇帝在鄙夷他与教国。
塞拉扶着树狂吐不止,酒量不行又狂喝不止只能是这个下场。
安东尼奥能够理解塞拉今晚的放纵,看见路禹站在一旁暖心地为她擦拭着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打扰这对即将远离教国的情侣。
丧礼的结束意味着属于劳伦德的时代彻底成为过去,作为过渡者的他要为劳伦德口中即将到来的“动荡”做准备,尽管他不清楚动荡的细节,但是无论面对何种动荡保有充足的物资都是重中之重。
年近七旬的安东尼奥身体已经发出了疲惫的信号,被光辉化身护卫回审判庭的路上他的眼皮不断地打架,但是一想起劳伦德临终的嘱托,背负着劳伦德期许的他不敢休息。
还在思考物资囤积方桉的安东尼奥被突然闯入房间的执法庭成员惊扰。
来不及询问,执法庭成员便神色惊慌,不顾礼仪结结巴巴地大喊:“劳伦德教皇…他的…他的…遗体不见了!”
安东尼奥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愣神了许久,直到执法庭成员颤抖着让他赶紧去查看情况,他这才宛如被勾了魂一般向外走去。
进入主教堂,看着空荡荡的棺椁,感受着整座教堂内仍在回荡的魔力,安东尼奥踉跄地向后退去,好在先到场的审判庭卫队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封锁教皇城,搜查教皇塔以及主教堂附近区域,无论是谁,他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遗体带走。”
被偷盗者胆大包天行为震惊到脑子麻木的安东尼奥是理智的,他迅速做出了判断。
事情严重,光辉化身亲自传达了信息,光辉化身之首则是在勘察现场后狐疑地“嗯”了一声。
“残余的魔力气息很杂,水、草、土、火、风、光、暗都有,但都不明显…这不是战斗的痕迹。”
光辉院的众人也在这时收到信息赶到,见到空荡荡的棺椁,他们的反应与安东尼奥如出一辙,几近晕厥。
光辉院早已决定,等到悼念仪式结束就通过魔力水晶与魔法阵保护好劳伦德的遗体,以供教国子民祭拜,若干年后,教国也能再多出一个精神图腾。
劳伦德虽然一直不愿意,但是在最后时光还是为了教国,松了口。
如今遗体丢失,计划破灭倒是其次,一旦盗贼毁坏了劳伦德的遗体,这事被教国的信徒们得知…
他们中有些人对魔法涉猎不深,直截了当地询问光辉化身之首:“不是战斗的痕迹,意味着什么?”
光辉化身之首环视主教堂,若有所思。
“盗走劳伦德遗体的狂徒,想掩饰什么…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这个不惜亵渎教国也要盗走劳伦德遗体的人,目的是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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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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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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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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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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