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太大,多数人都会使用交通工具,这条小径少有人走动。即使是图新鲜前来观赏一番,一次即可,便不再来了。
此时,两三个学生距离很远,各占一地,反复用脚步丈量这条小径。举着书本,或高声朗读,或低低吟咏。
迎着晨曦,满目朝气。
大湖泊名叫烟雨湖,湖上横跨着一弯白色石桥,阳光刺破云层洒下满地温暖。桥的对面是图书馆,很近。
清风拂过湖中的荷,满鼻清香。
余暖抱着一本书站在柳树下,凝视着那朵离她极近将要盛开的荷花,在看,却又没看,眼神空洞,似乎在出神。
以前她常来这里,只要天气不错,都会来这里看书。中文系总有太多的东西要记,余暖自觉智商正常,所以还要靠刻苦来获取成绩。
后来她更喜欢来这里,因为……
脑海中又冒出了那个禁忌的词,余暖从迷茫中惊醒,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又开始走神!
她翻开才背了一段的书,有些苦恼,再不专心,今天可就看不完了。
她尝试低低地念叨,期盼那些字能进脑子里。
可心里被其他东西占据,根本腾不出一个角落来装知识。
正当余暖苦恼的时候,一个穿着杏色背带裤戴着渔夫帽的女生出现在她身后。折叠椅打开,她坐下来,把自己画画的工具摆放整齐,旁若无人的,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里已经站了个大活人。
是叶茜。
之前校庆为她们画过宣传海报,这几天她总出现在这里画画,从路的那头到这头,一直在移动位置。
余暖看她摆弄画板架,差点打到自己,急忙后退一步避开。
叶茜这才发现余暖的存在,稚气未消的圆脸上平静无波:“不好意思啊。”
说话的语气却没什么抱歉的意思。
余暖摇摇头,又埋头进书里。
两人隔了段距离,各做各的事,没有任何交流,像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过了一会儿。
叶茜放下落在画纸上的笔,扭头看过去:“余暖。”
突然的一声呼喊,把余暖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抬头看她:“啊?”短促的一声,带着茫然。
叶茜目露谴责:“你吵到我了。”
“能不能走远点?”
余暖有些尴尬,又有些无语:这里明明是她先到的,怎么还堂而皇之地喊她走远点?
这么想她也就这么说了。
叶茜不为所动:“哦。”
“那这条路是专门给你修的吗?”嗓音软糯,说话一字一顿,慢吞吞的。
可内容就有点挑事的意味。
余暖:倒也不是。
如果是平时,余暖可能不会在意。可今天,叶茜的态度,让她莫名有些生气:“那也不是专门给你修的啊?你讲不讲道理?”谁比谁高贵。
叶茜摊手:“对啊。不是给我修的,我也不讲理。所以你小声点,很吵。”
一副‘我没理也有理’的样子。
余暖:……
原来遇到无赖,是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余暖有些气闷,鼓着脸想了半天,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答复。
叶茜看她的样子,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又说:“一直读读读,就像能灌进脑子里一样。既然是浪费时间,就不要耽误别人创作,安静一点。”
说完,她弯腰从包里掏出一个素描本子,递给她:“心情不好,不如欣赏一下我的作品?”
余暖的思绪像是被风摇晃的柳枝一样凌乱:这人怎么可以自我到这种地步?真的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吗?
叶茜把本子强硬地塞到她手上,饶有兴趣地问:“你和迟愈谈崩了?”
余暖也没意识到其他问题,第一反应是瞪她,语气有些恼火:“关你什么事?!”她们本来没多熟。
叶茜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就八卦一下。不说算了。本子还我。”
余暖:……她一时无法定性叶茜,只能笼统概括为一朵大!奇!葩!
怎么会有人八卦得这么理直气壮?
关键是还不熟!
关键是还找当事人八卦!
这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就像是在大街上突然一个人拉着你问你体重,怎么想怎么难受,有被冒犯到。
她重新品味了一下手中的画本,所以这可以定性为……付费八卦?
余暖小脸木然,想了想,毅然地翻开了画本:那她也要试试白嫖的快乐!
叶茜果然站起身要来抢:“你都不讲,就不要看了。”
余暖背过身躲她,一边躲,一边飞快的翻动。连自己夹在臂弯的书掉地上都不管了。
各色的花鸟草木、虫鱼鸟兽,或是不同姿态的人像,不拘类别,但每张画得活灵活现,充满生气。流畅细腻的线条足以看出作者的用心。
突然,翻到一张,她顿住了手。
画中的背景是秋天的烟雨湖,荷叶枯黄,一派萧瑟秋意。人物却有她,余暖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指着画中抱着书闭眼默背,连痛苦的表情都很清楚的自己,质问:“这是我?”
叶茜点头:“嗯,是你。”
她看余暖手指点着画中站在桥上的女生,嘴唇嗫嚅,半天没说话。
叶茜以为她没认出来,皱眉:余暖没那么眼瞎吧?这都认不出来?
反正从没想过是自己画画不好的原因。
虽然她画得的确很好。
叶茜好心提醒:“这是迟愈。”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
叶茜想要画下这一幕的初衷是这样,虽然一些细节不太对。
那天天气一般,乌云沉沉,叶茜心情本来就有点糟糕,看到如此萧瑟的情景,一下失去了作画的想法,准备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可下一秒她就看到了单肩挎着黑色背包,穿着白色运动服的迟愈风尘仆仆的跨过了横桥。
叶茜之前因为画像那事,对迟愈印象比较深刻,因此多看了会儿。
她突然注意到迟愈视线无意中落到了路边,突然顿住了,就立在原地,一直定定地看着一角。
叶茜有些好奇,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发现了扎着低马尾,瓮声瓮气背书背得生不如死的余暖。
啊这……
叶茜描述到这里,突然卖起关子,语气有些兴奋:“你知道我和迟愈有矛盾吗?”
和人闹矛盾真的有必要欣喜到这个地步吗?
余暖不知道无语了多少次,但看她眼含迫切,满脸写着“快问我,快问我”,无奈地配合:“嗯。”
神色很认真,没有勉强的意味,余暖好奇地不是叶茜,而是叶茜提到的人。
画中迟愈的眼神描摹得太深邃,太柔情,余暖都要误以为那时迟愈就在爱自己。
都怪叶茜,虽然人奇葩了点,画技却没话说,虽然写实,却未免有点过度了。
叶茜满意她的捧场,继续说:“其实都是那些人瞎诌的,当初我不愿意画迟愈的画像,只是不想违背我的原则。”
余暖从脑海里拉出堆放在犄角旮旯里,关于叶茜画画的“三不画”。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叶茜早就画过她们了,所以后面才不愿意再画。
那迟愈呢?
之前她拒绝画迟愈,后面又画了。
为什么?
叶茜突然从地上捡了颗石子,随手往湖里一扔,石子溅起晶莹的浪花,以它的落点为中心,平静无波的湖面漾开一圈圈的波纹,不断扩大,直至消失。
“以前的迟愈,就像…嗯…就像一潭死水,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她的情绪。心是冷的,看什么都是冷的。她的眼中装不进任何东西,好像任何事对她来说都是将就,无所谓。她那时才多大?却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我不太喜欢画这样的人,影响自己心情。”
叶茜转眼看她,目光灼灼,有些兴奋:“可那天的迟愈不是这样!眼神,主要是眼神!很温柔,很执着,又像是悲伤?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我知道,她一直在看你。她整个人就像是活过来了,没有死气沉沉的阴冷感,变得…嗯…有生命力?我好奇这样的变化,我当时猜想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你,后来又见过你们几次,我确定了。”琇書蛧
从那双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看出这般复杂强烈的情绪……既像是枯木逢春,又像是活水注入,满是生机。
这样的变化太神奇了!
叶茜突然有些激动,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是爱意!是喜欢!”
“原来这种情感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叶茜激动的声音似乎远离了,余暖呆呆地看着画中的迟愈,心脏抑制不住地一阵阵刺痛,放在画上的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干涩:“是你看错了……”
不该啊。
不该的。
余暖摸着画的左下角,那个落款日期,那时……她才来学校不到两个星期,她们还没有太多交集啊!
余暖心中发颤,有一种莫名地惊慌,好像有些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叶茜倏地蹲下从地上掏出一个望远镜,不满意她的怀疑:“这么清楚,她还站了那么久!我又不瞎,怎么会看错!你在质疑我的写实能力!虽然这张图,的确,我不能表述迟愈那种情感的万分之一。”话尾语气有些低落,有些失望自己能力不足。
余暖的妈妈就是画画的,她从小就知道一幅好的、能打动人心的优秀画作,不只靠技巧,而是画中传达的感情。
叶茜无疑是个优秀的画家。
那样的情感呈现在余暖眼前,深感触动,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又酸又痛。
而叶茜竟然说自己只表达出万分之一!
余暖眼眶莫名开始泛红,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叶茜不是个多事的人,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很多人都说她画多了,人傻了。眼中只有画,从不考虑其他。
大多时候不说话,说出的话却都是真话。
没有恋人,没有朋友,生活中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看画或者创作画。在外人看来,单调又乏味。可她却乐在其中。
叶茜突然顺着斜坡走到湖岸边,蹲下身,观察着水面。伸手在水里乱划,激起阵阵波纹。那水呈现出药水般恶毒的深绿色,浑浊,还散发着一股不好闻的气味。
但叶茜就是毫不犹豫地伸手进去,随口回答:“你知道我画画的三个原则吗?其实为人处世也有三个原则。”
“我的事,关你屁事?”
“你的事,关我屁事?”
“既然一定要有人不开心,那开心的人一定是我。”
简单粗暴,看似没道理,好像又有那么点道理。
可以,这很叶茜!
又拽又硬核!
叶茜伸进水里的手突然一顿,似乎摸到了什么,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微微紧绷,好像要把什么拉出来,不忘回到问题本身:“我只是为了我开心。”
“所以你要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谈崩了吗?”
余暖没有回答。
叶茜也不介意,过了会儿,突然喜悦的“啊”了一声,从青绿的湖水中摸出了一个花苞:“我就说嘛,这里肯定有!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来摘荷花啦!”
余暖站在她身后,看见她手里满是水痕还带点水草的绿色花苞,若不是叶茜捞出来,她根本不会注意到。
股股带着荷花清香的和风扑面而来,余暖大脑有一刻清明。
她恍然意识到,原来湖中的荷花早就开了。
湖面上绿盖如云,风一吹,细细的荷杆撑不住硕大翠绿的荷叶,晃动出让人心惊的弧度,可偏偏极为坚韧。经过风雨,它仍屹立不倒。密密层层的绿叶间隙钻出粉色的花苞,悄悄从水中探出脑袋,顶着露珠,盛满暖阳,静静地开放了。
粉色的花朵于层绿中脱颖而出,无人能挡它的娇艳。
却没人看见它在平静的水面下积攒了多少能量,才有出水绽放时的惊艳。
叶茜忽然回头看她,脸上的笑有些孩子气:“吓一跳吧?你以为湖边没有荷花,其实早就长出来了。只是你没看见。”
“人在很多时候都会被欺骗,嘴巴会欺骗人,眼睛会欺骗人,耳朵也会欺骗人……其实归根到底,都是自己欺骗自己。明明是自己要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物,却借口被骗。逃避嘛,都很正常。”叶茜又垂头看着自己手中捏着的花苞,心想待会儿自己要把它藏好,每天都来看,等花开了,自己就可以摘了!
“所以我从不信别人的屁话,都靠自己验证……诶?你要不要来找找?这里的荷花还是挺漂亮的…”叶茜再次抬头邀请余暖时,却发现人不见了。
她愣了愣,把花苞放进水中,喃喃道:“你要好好长啊,可不能轻易被摘了。”
甩了甩满是水的手,上岸,定睛一看。圆脸上立马出现了哀怨:“八卦不讲就不讲嘛,干嘛还把我的画给偷了一张!”
半晌,她又盯着自己还在散发着一股特殊臭味的手,怒喊:“亏了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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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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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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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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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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