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赵之阳隔着帘子唤了一声打断了。
余暖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向外看。
迟愈非常狼狈地侧过脸,等平息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失落之下,随口打发了赵之阳。
可气氛被打破,理智回笼,躁动的心跳被强制按下,在冲动之下想表露的话被咽了回去,再也没有勇气说出。
余暖却好整以暇地等她回答,没有半点紧张,似乎只是单纯好奇她的答案:“什么?”
迟愈看着她坦诚平静的表情,心道,果然自己是误会了。
心里面半是庆幸半是失落,然而面色十分克制,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她舔了舔唇,提起唇角:“说起来你是被我牵连,要是因此而受伤,我会很过意不去的。”避重就轻,解释了自己当时的心慌与决绝。
情理之中的答案,该是十分恰当。
只是似乎没有让任何一人满意。
只怪那时夕阳盛大,金光刺目,清风温柔。两人相对而立,明明离得很近,抬眼就可将对方的神色尽收眼底,却被强光晃了眼,错过许多,只顾得上悄悄消化着自己的闷和痛。
林飒听完:……
林飒神色复杂地偏头,忍了又忍,没忍住:“你个怂包!!!”语气那个叫恨铁不成钢啊!
但凡迟愈当时勇敢一点,这事儿就成了!
可感情之中,总会有许多瞻前顾后的胆小鬼。
迟愈没吭声,手扶着额角,她自己也觉得。
“这种好机会都不把握?一看她就是心疼你啊!这个时候都不顺杆爬,你莫不是脑袋磕了一下,成智障了吧?”林飒想了想,问到了一个关键:“你难道没发现余暖对你也有感觉吗?”
迟愈猛地抬头:“什么?”极缓慢的语句,一字一字往外蹦,像是要确认什么,但又不敢去想。像是寒夜中孤身行走荒野的旅人,突然看见一点火光,明明极渴望触碰,甚至不怕被灼烧,唯独怕那是泡影。
林飒震惊:“你真没察觉到?!”
迟愈脑中混乱,眼前忽闪过那些被刻意忽略或掩藏的画面……
早上余暖躲闪的目光带着愧疚让她迷惑不解,那点羞怯却让她更不敢探究,只是悲观地去猜测,怕自己贪心做错事。
之后,余暖不由自主地讨好亲昵,盈盈笑脸,像是春季娇嫩的花,将最好的颜色呈现在她面前。
再到她受伤时,余暖从未有过恼怒害怕,那近乎咄咄逼人地试探……
迟愈双手捂住头,细白指尖插入发中,不断颤动。心中的天平不断倾斜,但潜意识里仍胆怯地不去相信。牙齿咬住下唇,阵阵尖锐的刺痛神经,强迫清醒,强迫自己不要去过度解读。
她不敢轻易做决断,万一不是……万一错了……
林飒见她低头不语,没有再说,留下空间让她思考。她知道,跟自己较劲是有多么痛苦!
“喜欢一个是可以看出来的,一个眼神,一个行为……你不妨试试?”林飒见时间不早,自己也只能帮到这里,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迟愈。别人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亲身体会来得真实。
林飒离开了。
壁灯留了一盏,迟愈坐在桌旁一动不动,静静地思考。
隔壁房间,余暖躺在床上也没有睡意,两眼定定地看着虚空,满目黑暗。房间灯光熄灭,窗帘紧闭,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四周寂静,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余暖侧躺,手揪着被子搭在胸口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几小时前的闷痛。
满心期待,却等到迟愈那似乎合情合理的回答。如果是以前,余暖肯定又愧疚又钦佩,还能感叹迟愈品格高尚。可那刻她却没有那种心情,内心燃烧起的小火苗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瞬间浇灭,一颗心被重重砸在了地上,又沉又闷。
偏偏脸上还不能泄露半分,强装寻常,似乎自己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过了一会儿,本以为自己会好一点,心情却依旧郁结低落。甚至于最后还牵怒一无所觉的迟愈!
她真差劲!
余暖暗骂自己。
黑暗中,余暖忍住心里的酸涩,悄声告诉自己:“她只是…不喜欢……”
话哽在喉间说不出后续,逼出了点点泪滴,黑暗会放大所有悲观的情绪。
余暖终于理解了喜欢的其他滋味。wWW.ΧìǔΜЬ.CǒΜ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起床,几人聚在一起,在酒店里吃早餐。
但气氛很显然不同,尤其是余暖和迟愈之间,明明坐在一起,也相互递个餐具,夹个菜什么的,却总觉得隔了很远,失去了往日的亲密。
就连粗神经的陈一舟都感觉到了,喝了一口粥,凑到习风耳边,放轻声音:“我怎么觉得今天氛围怪怪的?她们又吵架了吗?”明明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一晚,迟愈和余暖脸色都不好看,还带着似乎没睡好的疲惫。
习风抬眼看了对面虽少有言语交流依旧互相照顾的两人,将手中剥好的鸡蛋塞进陈一舟嘴里:“多吃饭,少管闲事。”
陈一舟也管不了别人的事了,三两下嚼碎咽下,非要和习风争个对错!
余暖今天虽然话少了许多,但并没忽略对迟愈的照顾,依旧像平时一样,做事温柔细致。
吃饭的时候,迟愈别别扭扭的用余暖塞到她手里的勺子,垂头喝粥的时候,披散的头发老是滑落,垂在脸颊,十分碍事。
余暖看见了,从手腕上拉下一根有颗草莓的皮筋,道:“我给你扎起来吧?”
迟愈当然没什么不同意的,点点头。
余暖小心地牵起她的手腕,将她带离餐桌,到旁边去扎头发。
她随手拉了一根凳子让迟愈在她身前坐下,她站在迟愈身后,轻柔地用手指梳理迟愈的头发。
迟愈的头发和她性格不一样,很软,发质也很好,柔顺黑亮。头发的长度和刚开学的时候一般长短,似乎又去修剪过。
余暖拢起她的头发,疑惑地问:“我怎么没见你留过长发?要是长发的话,一定更漂亮!”
迟愈乖巧地坐着,听到这话,眸光闪动,回答:“留过的。”
“你喜欢长发?”听清余暖语气里隐约的遗憾,迟愈又紧跟着补充。
“留过?”余暖瞪大眼。
迟愈慢吞吞地说:“嗯,高三以前是。很长,齐腰的长度。”
余暖把发圈套在小揪揪上,左右看看,时不时调整发圈的松紧,怕迟愈不舒服。听到这个答案,她下意识问:“那你怎么突然剪了?还剪成…嗯…短发?虽然短发也很适合你吧,但那样你像……”
“像男生?”迟愈扭头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中藏着许多情绪,却复杂到让人看不懂。
对啊,余暖只记得短发的她。
像男生一样的她。
这就是她要达到的目的。
高三下学期,是迟愈最高兴的一段日子。
余暖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不舒服,想了想,直直地看着迟愈隐带忧伤的眼,一字一顿,格外坚定:“长发的你肯定很漂亮,肯定最招人……喜欢。”
迟愈心中微动,天平不断往所渴望的那边倾斜……
之后的时间,他们一群人按照陈一舟做好的攻略行动,四处走走逛逛。迟愈和余暖总是并排走,肩与肩隔了段距离,缀在后面。
晚上终于到了,一群人挤在一起,从半山腰俯视整个灯火通明繁华好看的城市。
大家都在等一场活跃气氛的盛大烟火。
余暖小心地护在迟愈腰后,担忧地问:“真的没问题吗?”
昨天才受了伤,余暖真怕她被人挤到,造成二次伤害。可不管她怎么劝,迟愈就非要来看这场烟火,任性得像个孩子。余暖干脆耍脾气说不去,迟愈偏偏没心没肺地说那她就一个人去。
余暖只好妥协。
迟愈垂眸安抚:“我有分寸,林飒也说没事的。”余暖期待了那么久,不能因为她错过了。
“咻”清越的一声呼啸响彻天际,点燃了会场的氛围,所有人都欢呼一声,抬头去看天上不断绽放而后消逝的烟火。
迟愈对这种景色没兴趣,再怎么绚烂好看,都不如她面前的人璀璨夺目。
她再次重复曾做过无数次的举动,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毫不掩饰心中感情,静悄悄地看余暖。
这个人偏偏就看不够,每次看,都能让她愉悦欣喜。
迟愈嘴角不禁勾起一个柔柔的弧度,可突然,僵住了。
在忽闪忽明的光线下,她捕捉到了一道视线,从那双熟悉的杏眼中投射出,只映照着她一人,热烈、温柔、专注……
天上烟花炸得热烈,都不如她如今心跳的剧烈!
余暖她……
烟火很快就结束了,人群也渐渐散去。
余暖本来一直忐忑,她本打算偷偷看迟愈,没想和她对视。谁知道迟愈对别人的视线那么敏感,明明那个方向那么多人,她还第一时间就准确的捕捉到她的!
也不知道她看清没有?
应该没有吧?
毕竟光线不是很好。
余暖这么安慰自己。
迟愈现在还没有对她有那方面的感情,不能表露出来吓到她!
可余暖很快就没时间担心这些,因为她发现迟愈发烧了!
她们两个没再参加后面的活动,和同伴说了几句,就离开去医院了。
到了医院,查看了才知道,伤口又渗出了一点血,边缘还隐隐有发炎的迹象。医生先是训斥她们不该伤没好,天气热还到处跑。后面就开了一些药,再给迟愈换了次纱布,才打发她们离开。
余暖听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但看到迟愈苍白中泛着潮红的脸,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发烧,迟愈神色恹恹,安安静静地任由余暖摆弄。吃过药,洗漱好,迟愈就趴在床上闭目休息。
余暖把迟愈换下的衣物洗好,晾起来,一切打理好了,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打理好后,才披散着还带点潮润的头发,抱着一床被子,返回迟愈的房间。
她放心不下,打算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将就一晚,要是半夜迟愈有事,她也可以帮忙照顾。
床头的壁灯散发出清柔的白光,余暖发现迟愈已经睡着了,穿着棉拖鞋悄悄地靠近,准备捻灭壁灯。
关灯前,她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迟愈。
一张白皙的脸泛着潮红,陷落在柔软的枕头上,漆黑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还遮住了迟愈半张脸。
因为趴着睡,贴着枕头的那半边脸颊被挤得变形,红润的嘴唇半张,呼出的气息又沉又重,让散在嘴旁的发丝不断浮动。露出的眉头微皱,睡得并不安稳。
余暖缓慢地蹲下,一条手臂搭在床边,另外一只手伸出,轻轻地撩开那些散乱的头发。然后又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还有些烫,但比之前好多了。
做完以后,她并没有立即收回手,反而被蛊惑一般,手指在迟愈的面上游走,细长的眉,高挺的鼻梁,精致的鼻尖……
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可爱。
迟愈是极其漂亮的女生,余暖知道。却也第一次见到这样柔软的迟愈,灯光下,柔和的光线铺散在她的侧脸,给下颚线镀上一层光圈,安静又乖巧。
余暖手指缓缓下移,轻点她的嘴唇。
如想象中一般灼热。
红润,柔软,像一颗诱人樱桃。却因为干燥的房间,嘴唇上有些白色的纹路,极其破坏美感。
缺水……
余暖不禁有些口干舌燥,梦中那种令人战栗的缠吻一经想起,便轻易勾起了她的欲。像是被蛊惑,又像是渴望,她不由自主地撑起上半身,不断靠近,送上嘴唇的同时,披散的长发滑到迟愈光洁的手臂上。
越来越近,近到她都能感受到喷洒在自己嘴唇上的呼吸。
余暖胸腔中的那颗心砰砰直跳,自己呼吸不受控制地紊乱,呼吸越加急促。
就在要达到目的的前一秒,余暖停住了了动作,猛地睁眼,入目的是一片可以看到白中带粉的皮肤,那是迟愈的脸颊!
只要她张一张嘴,嘴唇就能碰到迟愈的!
已经这么近了!
余暖心中又愧又羞,自己居然趁人之危!道德底线真是越来越低下了!
纤长的睫毛颤了又颤,余暖反思着,又平复了一会儿,才缓缓离开,生怕自己吵醒了迟愈。
上身稍微拉直,手撑着床沿将要站起来的时候,一只滚烫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躺在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嗓音低哑:“我看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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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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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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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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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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