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愈仅存的良知在看到陈一舟几番差点吐自己车上后,被唤醒了。车子脱离高速路上密集的车流,汇入一条小径,找了一个宽阔的路边停下。
习风抱着纸巾和矿泉水蹲在他身旁,面容带着担忧:“没事吧?”
陈一舟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才两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极为虚弱地摆手示意自己狗命还在。
林飒看那边两个大汉蹲在一起相依相偎,互相照顾,也没有自己施展的空间。移开眼,走向站在车头用手机查路的迟愈:“看陈一舟那怂样,估计是不能走了。”
迟愈点点头:“嗯,我刚查过了,可以直接从乡道过去,不走高速路。”
现在都走了大半个路程,也不能退回去。开着车窗会让晕车的人好受一些,不过只能走乡道小路。
“那好,我跟他们说一下。”林飒见一下车就主动要求去前面探路的余暖走了回来,就知情识趣地走开了。
迟愈见余暖看见林飒走开后慢下来的步子,眼神一沉,语气却十分寻常:“怎么样?”
余暖见迟愈就盯着自己,也不好躲闪。按捺住心中羞怯想要逃避的心情,深吸一口气,装作自然地说:“前面有个小镇,都要到中午了,我们去那里吃点什么东西吧?而且……”
她歪头看向那边皱着脸喝水漱口的陈一舟:“学长应该需要休息一下。”
迟愈心里不舒服,一时调整不过来,只能干巴巴地回应:“嗯。”
话题就此终结。
从今天早上一见面,余暖对她的态度就是躲躲闪闪地,神色间隐有愧疚。
迟愈百思不得其解,脑中有无数个猜想,最坏的便是……她知晓了自己的心思,这样做就是在表明自己的答案。
她不愿意。
这个猜想不过一闪而过,就让迟愈呼吸一滞,心脏隐隐抽痛。
余暖不想和迟愈多说话,怕自己喜欢藏不住,会在只言片语间露出马脚。
喜欢就要去争取是没错,但她不想自己的喜欢给迟愈增添困扰。
所以她要试探,试探迟愈会不会也有可能喜欢上自己,不是好朋友那种喜欢,而是爱情那种!
这么想着,余暖又有点不好意思,耳根有些发热。思春期的少女都是这般,初开情窦,寻常的事情都可能成为害羞的理由。
如她所愿,迟愈真不说话时,余暖又绞尽脑汁地找话题,一抬头就发现迟愈阴沉难看的脸色。
余暖下意识走近,惊讶道:“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不舒服吗?”
迟愈见她毫无芥蒂地攀上自己的衣袖,神色中含着恳切的担忧,没有半分作假,知道是自己脑补过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含糊回应:“没事,只是有点累。”
余暖以前也很关心她,现在更为紧张,见迟愈不舒服,竟比当事人还要难受:“你今天开了那么久的车肯定很累。坐会儿休息一下吧?要不要喝口水?”
把迟愈强行暗进车内坐下,车里的水都被习风抱走了,余暖就转到后备箱去拿。动作慌而不乱,一点都没有往常温吞的模样。
迟愈见她忙碌,今天郁结的心绪最终被打开,心软成了一滩水,还有空打趣:“怎么?这么关心我?看你上午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呢。”
这话是真,她琢磨了一上午,语气却带着打趣,又像是假。
半真半假的问话,余暖却很紧张,立马摆正态度:“哪有!我上午……哎呀,反正我没有不理你!”反而,是怕我以后做出什么事情,你不理我。
迟愈看她羞恼活泼的模样,喉间发出几声低沉稀碎的笑,而后故作委屈地问:“那你也承认上午冷落我了?”语气那叫一个凄婉缠绵。
诶诶诶!什么叫“冷落”啊!还有这个语气,酸酸的,像是深闺怨妇似地。
“没有!没有!你胡说!”余暖有种自己是渣男的感觉,所以完全否定:开玩笑,她还在追求她呢!怎么能留坏印象!
殊不知这更像“渣男”。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学长。”余暖架不住迟愈似笑非笑的神情,落荒而逃了。
迟愈眉眼含笑,目光缱绻的注视着余暖:还是这样,最可爱。
忽然,迟愈舒缓的眉头一皱,用手捂住自己抽痛的额角,大脑一阵阵疼痛不断泛滥蔓延,就像被人用锥子反复戳刺一般,尖锐又强烈。
强忍许久,终究是忍不住了。
迟愈浑身颤抖着弯下腰,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藏住了自己骤然变得病态般苍白的脸。放在大腿上的手收紧,手背青筋直冒,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指尖陷入大腿肉里,若不是一层裤子阻拦,怕是早就刺破了腿上的肌肤。
当痛感达到顶峰,迟愈紧咬的牙关一松,气喘“嗬嗬”的挤出一串低沉破碎的笑,活像一个疯子,让人毛骨悚然。
“喂。”
迟愈听到是林飒的声音,瞬间紧绷的身体复又放松,半晌,才懒懒散散地靠坐起来,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林飒,反而半眯着眼从窗外看向那边,余暖站在陈一舟对面,两人似乎在说话。
“怎么?”声音嘶哑。
林飒看着她,神色复杂:“你……不能和缓一点?”
迟愈此时眼中血丝还未褪下,脸色惨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额际,整个人似乎被抽光了精神气,要死不活的,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是谨遵医嘱。”迟愈手指弹动,食指和中指交错摩擦,情绪莫名变得有些焦躁。
林飒最近每个月都要看她来这么一两次,熟练地从自己兜里摸出一盒烟还有打火机,递过去。
迟愈接过,顿了顿,又丢还给她:“算了!”
说完抱头抵着方向盘,时不时用手抓弄自己的头发,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暴躁不安的状态。
林飒也不计较,只嘟囔:“我看你最近也稳定了,怎么又来了?医生都说了让你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自己瞎琢磨……”
“……”迟愈闭着眼,搭在脑袋上的手下滑,捂住了耳朵。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林飒看到这孩子气的动作,眼角抽搐:……
特么的!
林飒无奈:“去后座躺会儿,你这个鬼样子,他们看了又要大呼小叫,我看你怎么解释!”
迟愈动了动身子,等了一会儿才坐起来,满脸不善地看着她。
林飒:“你又要干嘛?”m.xiumb.com
迟愈伸出手。
林飒:“?”
迟愈一脸“你怎么那么笨”的不耐烦样:“扶我。”
“我没力气。”
林飒不动:她就不想惯着迟愈这份理直气壮!
迟愈继续伸手。
林飒:……
“好好好,扶你!你特么真牛逼,求人都这么高傲又欠揍,老子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林飒扯着迟愈的胳膊,一边挪人,一边念叨。
谁知被念的人不乐意,皱着眉头睨她:“你很吵。”
“更年期吗?”
林飒:……
他娘的,自己把她推地上,不知道可不可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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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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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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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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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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