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开庭审理这个案子,是不能拖的。
她得赶在上级府衙的知府来前,把案子给判了。
当下她就叫了薄觞一起去了牢房探望陈芷柔。
在牢房的陈芷柔已经醒来,一直靠着墙在发愣,听到动静声她转眼看了过去。
见是孟宁和薄觞,陈芷柔眼神暗了暗。
“你们来了啊!”
孟宁拿着扇子敲打身心,她想了想沉声道:“陈小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子请说。”
“陈小姐肚子里的父亲究竟是谁?不是沈秀才那是谁的?”
这话孟宁不该问的,但是她太想知道了。
陈芷柔没说话,低垂着眸子,低低道:“你们是怎么认识沈郎的?你们只是当镇子上游玩的游客,想来都没有待上两日吧?”
“沈秀才的腿若再晚些医治,就要废了。当时他阿奶求着医馆的大夫去看看,结果医馆的伙计和大夫都不愿意去,嫌沈秀才穷。我听说沈秀才原来住处并不是茅草屋,是因为治病卖掉住宅,搬去了草屋住的。刚好我娘子会医术,便去给沈秀才看了看。”
陈芷柔一边听着一边落着泪。
她哭着说:“遇到我沈郎才会变得不幸,是我害了沈郎。若不是我父亲的缘故,今年开春沈郎会去参加会试,就能考上举人。”
陈芷柔哭的很伤心,拿着袖子一点点擦眼泪。
孟宁叹了一声,淡淡道:“我能给沈秀才讨回公道,这事我不插手的话,沈秀才很有可能造人暗算。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昨日不晚一步亮出身份,今日你沈秀才就得去流放了,连带着他那个上了年纪的阿奶。流放千里,多少人会死在路上,陈小姐可了解过?”
陈芷柔闻言目光变得呆滞,眼泪夺眶而出。
她痴痴笑了笑,随即又开始哭的很伤心。
哭并不能解决事情,故而孟耐心等待着陈芷柔情绪稳定。
一旁一直不曾说话薄觞微微蹙眉,酝酿了很久还是开口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反正是保不住的了,是去是留自己决定。”
陈芷柔情绪稳定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认真道:“何时公审?”
“你是有冤屈?”
“自是有的,但我要在堂上对着青天老爷说。”
孟宁得了话看向薄觞,薄觞给了孟宁一个安心的眼神后,孟宁看向陈芷柔:“可以。”
案件在过了正午后开堂审理,小镇上的人也是爱凑热闹,围在衙门口旁听。
审案的是县令大人,孟宁站在他的身侧,充当了师爷。
“威武!”
水火棍敲击地面,一阵阵的脆响。
惊堂木一拍,县令大人道:“传原高,被告。”
先带上来的是沈秀才,因为沈秀才是吃官粮的,不用给县令下跪。
他也没下跪的能力,因为双腿还没好。
于是衙门里的衙役用担架抬着上了堂。
紧接着陈老爷被带来上来,被衙役押跪在地上。
“原告请阐述你被陈某人殴打的整个过程。”
“在下是街上给人写信卖画的,原本并不认识陈老爷的闺女。陈老爷的独生女被人退亲后跳崖了,是在下捡回来的医治。因陈小姐摔伤了脑子,失去了记忆,才没有送回陈家。我与陈姑娘接触后有了情谊。陈老爷知道后带走了陈小姐,将我打伤伙同别人买下我的院落,逼着药铺大夫让我伤上加伤,一病不起。”
“陈某人你可有话说?”
“大人,这件事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是他拐卖了我的女儿,我爱女心切才收伤了他。他如今反咬我一口,简直罪大恶极。还请大人明鉴。”
“传药铺大夫。”
衙役又把大夫带上来,大夫显然是事先与人串通了供词,并不认同秀才郎所说的。
然后传了药铺伙计,药铺伙计否决了此事。
外头看戏的百姓指指点点,有说秀才郎人表里不一,人面兽心的。有说陈老爷老奸巨猾买通了官员。
这个时候孟宁站不住了,立即拿了惊堂木一拍桌案。
她单手拎起了县令大人,直接坐在堂上。
孟宁再次一拍惊堂木,封着脸道:“肃静!”
“我的官位比县令大,这案子由我审理改判,若有失公允,大可从新击鼓鸣冤。这件事围着陈家小姐展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带陈家小姐。”xiumb.com
衙役立即带来了陈芷柔,陈芷柔因在牢房带了一晚上,此刻脏兮兮的一点也没了小姐影子。
“民女陈芷柔见过大人。”
“陈芷柔,左边是你心上人,右边是父亲。本官且问你,沈秀才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陈芷柔看了一眼沈秀才又看了一眼陈老爷。
她挺直身板给孟宁磕头,她将脑袋磕在地上,并没有抬起来。
“民女有冤要申诉,还请大人为我申冤。”
孟宁闻言淡淡道:“陈小姐有何冤屈?”
陈芷柔有个秘密,一个压在心底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
这个秘密不能窥见天日,必须埋在心底。
陈芷柔苦涩一笑,稳住心神道:“民女要状告陈某人诱拐我,害我与亲生父母分离。”
“!!!”
这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堂内堂外都是议论声。
陈芷柔并没有理会继续道:“我三岁被拐卖,被陈某人买回了家中。因当时陈夫人的女儿夭折,陈夫人伤心欲绝。为此陈某人从人贩子手里将我买了回去。陈夫人是真心疼我,将我当做亲女,极力栽培我,还为我定了下婚约。在我十四岁的时候陈夫人就过世了。自此我便有陈某人抚养。”
“……”
“陈某人见我长得出挑,日渐起了不该怎么的心思,我还未曾及笄便夜闯我的闺房,对我苦诉爱慕之情。不愿意我出嫁便毁我婚约,让准夫婿退了婚事。”
“……”
“及笄那年夜里,陈某人将我灌醉,遣走了伺候我的人,对昏迷的我进行了不该有的关系。我为此感到绝望,每每寻死便陈某人打的遍体鳞伤,甚至囚禁我,捆绑我,鞭打我,凌辱我……”
孟宁听了这些已经气愤了,下意识的攥紧拳头。
女子本就柔弱,需要依靠父母,出嫁靠丈夫,丈夫死去只能依赖儿子。
可那些深陷泥潭,苦苦挣扎的女子们没有人为她们发声。
上回万修熠绑架少女,让少女成为玩物,将少女贩卖。
这些弱势群体没有人为她们发声。
她们只是因为长得好看了点,喜欢穿好看的衣裳,将自己打扮的飘飘亮亮。
她们没有错。
而事实上舆论却将她们推向死路,流言蜚语传遍满大街,女子声誉影响家庭名声。
父母,族人,陌生人他们都在言语攻击。
这些人在怪女子们不该打扮,不该穿好看的衣裳,不该长一张漂亮脸蛋。
这些人不会去怪迫害者,只会怪受害者。
但凡得到父母的庇护,兄长的维护,族人的保护,女子们都不会被走上死路。
但凡那些陌生人口下积德,那些被伤害的人会重整人生,好好活下去。
世道让人变得狭义,没有善意。
陈芷柔已经泣不成声,这一直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她不敢叫,不敢喊,不敢与人说。
她只能要紧牙,忍受这肮脏的交易。
陈芷柔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沈秀才救了我,我与沈秀才……”
“不要再说了!”
一直不曾吭声的沈秀才阻止了陈芷柔接下来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眸子道:“青天大老爷,这案子我撤状纸。”
陈芷柔继续道:“我与沈秀才清清白白,并没有私通。我如今有了身孕,孩子也不是沈秀才的。是我回了陈家,被陈某人胁迫才有孽种,还请青天老爷为民女申冤。”
孟宁看向一直不说话的陈某人道:“你可有话说。”
陈老爷看向陈芷柔,静默了会他道:“我认罪。”
孟宁对陈老人丧心病狂的侵犯陈芷柔之事,深痛恶绝。
她敲了惊堂木道:“陈老爷之罪罪无可恕,没收全数家当充公,流放五万里的辽江,终身不能回来。”
判决很草率,草草结束了。
月国律法刑法孟宁没看全,就算看全了也看不懂。
所以判的草率了些。
她实在太气愤了,这世上的肮脏事太多了,她要被恶心死。
孟宁从下了堂后情绪就很不稳,她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的大树。
大树下有小树苗,在大树的庇护下茁壮成长。
薄觞静静的待在她身侧,陪着她长了很长时间。
孟宁深吸一口气,侧身看向薄觞。
薄觞见她发乱了,伸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拢了拢。
他淡淡道:“还生气呢?”
“是,我生气。”
“那怎么才能不让你生气。”
孟宁看着薄觞,她努了努嘴。
最终她沮丧的低下头道:“我觉得自己挺没有用的。以前我在宫里,觉得皇宫才是最肮脏可怕的地方。宫里的人有八百个心眼,每个人都有心机。那些头脑简单的人都会被主子给坑死。很多人看着看着就不见了,有的淹死在池子里,有的被杖毙了,有的人无缘无故就毒死了。”
薄觞闻言,淡淡道:“所以现在你觉得外头比皇宫还要脏。”
“是。”
“脏的不是世道是人心。”
薄觞的话让孟宁一阵沉默,须臾之后孟宁低低道:“我无能为力,我所在国家我无法管理好。”
“若是靠你一个人去改变那是改变不了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你站在顶峰之巅,你拥有一批与你志同道合,三观一致的下属。让他们替你管理,帮你将管辖地域里的肮脏清扫干净。”
薄觞的话引起了孟宁的共鸣,她觉得薄觞说的很对。
仅仅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她需要的是三观一致的下属,靠着一批批鲜活的年轻人。
“那你会与一起努力吗?”
“当然。”
“你……”
“这片土地是你的,这个国家是你所热爱的,这个国家的子民是你所想保护的。那么我爱你的同时我也会爱你所在的这片土地,你所爱的国家便是我的国家,你所要保护的子民便是我所要保护的子民。我永远可以为你孟宁而选择去热爱你所热爱的,我忠于你自也因你忠于的而去选择忠于。”
这话让孟宁感到无比的震撼,至少这一刻她内心是悸动的。
多好听的话,她喜欢听的话。
我永远可以为你孟宁而选择去热爱你所热爱的。
而这时候县衙的衙役匆匆赶来,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不好了,那陈家姑娘倒下了,流了好多血。”
孟宁心头一紧立即拉着薄觞道:“我们过去看看。”
陈芷柔是倒下沈秀才的怀里的,沈秀才慌乱不已,一直喊了陈芷柔的名字。
陈芷柔已经疼痛的快晕过去了。
她吃了一大把藏红花,想把肚子里的孽种给打掉。
她不想曾经的污点,如果孩子生下来就会让她不断的回想起以往的事情。
她是如何活在黑暗里,如何被陈某人给施暴的。
“沈郎,谢谢你。”
这是陈芷柔要对沈秀才说的话,因为一直以来沈秀才都知道她过的不容易。
在知道她怀了别人的孩子时,他没有否认。
他承认了,用他的名声来掩盖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如今秘密已经公布于众,他不用因她还被人指指点点。
“你别说了。”
沈秀才抬眼的时候,孟宁和薄觞过来了。
他立即喊道:“救救她!请你们一定要救救她。”
薄觞见陈芷柔大出血,立即走上去把脉,下针。
孩子是保不住了,如今化成血水,是最终的归宿。
陈芷柔陷入了昏迷,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孟宁叫来了人将陈芷柔移到府衙的内置屋里去,让丫鬟和默默帮忙处理。
看着傻愣愣的沈秀才。
孟宁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那样的不堪的陈芷柔,你还要与她在一起吗?还娶她吗?”
“如果她愿意嫁,自然是愿意娶的。我与她朝夕相处,她的为人如何我不需要他人评判。我觉得她很好,非常的好,哪怕她嫁过人,给人生了孩子。只要她要跟我,我就娶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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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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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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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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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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