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鸾阁内,谢敏敏簪环尽褪,穿着一身桃红寝衣。水葱般的手指,正对着一尊白玉送子观音像轻轻摩挲。
高挑的长眉飞入云鬓,遮住她因为怒意,而陡然吊起的眉梢。
自从上次她在太后面前栽了跟头,圣上便有些日子没有踏足长春宫。
今儿好不容易来了,宫外却传来消息,定北侯的嫡子死在了城南的妓馆,连神机营出马都没有逮到凶手。
萧靖禹大发雷霆摔了茶盏,便急召阁臣们商议此事。
光是辜负了春宵一刻也就罢了,临走前,竟还将风芷嫣的孩子又送去了皇后宫中,只给自己留下一尊送子观音。
谢敏敏耳畔,仍还回响着萧靖禹的话:“朕与爱妃,会有自己的皇儿。皇后病重,恐怕时日无多,母后既然想让皇后有公主承欢膝下,你便依了她吧。”
太后私心,是为了皇后着想。
可她又怎不知,在背后搞鬼的,不就是风芷嫣那个贱人!
此时,正有几个内监宫女跪在门外,瑟瑟发抖。
“你们几个,私下里到处传扬,本宫的妹妹横死冲撞了公主。”谢敏敏嘴边噙笑,轻踩着莲步站了起来。
全然不理会门外宫人们的抽泣求饶,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若是多嘴也就罢了,还惯会攀附钻营。那风芷嫣不过是日日沐浴焚香、潜心礼佛。到你们嘴里头,连她烧出的香灰都有了吉利的寓意。”
“说的倒是好听,为皇后祝祷……”
谢敏敏说着,便漫不经心地轻抬桃色衣袖,案头的观音像便随之晃动两下“啪嚓”应声落地。
“他们失手,打碎了圣上送给本宫的送子观音,拖出去杖毙。”
听着门外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谢敏敏凄然一笑。
呵,谁要怀上你萧靖禹的皇儿?
一旁的宫女纸鸢连忙招呼宫女,将满地碎玉收拾干净。
谢敏敏由着她将自己扶到床塌上,一想到谢怀津派人传来的消息,她更是心如刀绞:
那日豫王府湖底,被派去埋伏陆挽澜的几个家奴,亲眼目睹了谢盈盈被那贱人按在手底,而后豫王的护卫将湖底砂石搅翻,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不然事情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她就知道!
不除掉陆挽澜,她永无宁日。
可是一想到咸布的买主,已经答应除掉陆挽澜这个条件,谢敏敏还是强压下了怒火:“对方可取走了?”
“是,今晚就在城南动手了。”纸鸢低声回复。
见自家娘娘听到城南两字便瞪了眼睛,又立刻补充道:
“娘娘放心,交易地点不在极乐神殿,那边不过是虚张声势。神机营和顺天府断断不会找到那里,此次必会万无一失。”
“好。李傲棠一条贱命,就当祭奠我谢家的女儿吧。”谢敏敏说完便将榻上纱帐放下,在人心惶惶中安然睡去。
城南的大案早已传遍了京城,此时的五哥陆云归,正在定国府别院急的团团转。
他今日给太后娘娘诊完脉,天也已经黑透了。
听着四处都在传,定北侯嫡子死在了城南的妓馆,他本来有些高兴,想对小妹说恶人自有天收。
可一进门,就见小喜眨巴着泪眼,一边哭一边告诉自己,几个兄弟带小妹去了城南妓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下可坏了!
陆云归本想带人一路找过去,可才踏出大门,便见到顺天府的人上门,说帮何大人给自己捎个话。
原来,那何希贤在极乐神殿门前,虽然气的叉腰跺脚,可是心里早就看透了一切。
很明显,这是一个调虎离山、暗渡陈仓的骗局。
那刀疤男子的致命伤口,是五个参差不齐、血肉模糊的窟窿,贯穿胸膛。能如此杀人的,在他印象中,只有那退隐江湖多年的孤影剑派长老,铁爪白头翁。
而李傲棠的伤口,则是齐齐整整的五个血洞,明显是箭矢所伤。
这个凶手定是想在栽赃嫁祸之时,把事情闹大,达成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是什么秘密,他暂时还想不到。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出门便看见,陆家三个兄弟一身狼藉出现在眼前。想都不用想,他们肯定是来这寻欢作乐!
神机营的把总姚松鸣在场,他不便寒暄。
若是让他误以为这几人与此案有关,定会将其缉拿入狱。不过幸好,他们是与姚水月一同出现,若是作为嫌犯被拿住,那姚家姑娘深夜出现于此,也是脱不了干系。
有了那一番争吵,也算是扰乱了姚松鸣的视听,不然若真的被他搜到妓馆后头的柴垛,可就难办了。
何希贤回到衙门,派人给陆云归通风报信之后,便又对着姚松鸣虚与委蛇起来,心中已是叫苦连天:
陆大人,你若再不回来,你们家的烂摊子,下官可就要收拾不了了!
收到何希贤的指示,陆云归立马驾车,向城南的极乐神殿而去。
只不过,他要去的目的地,已经连半个人影也找不到。
倒是城南的一片坟场。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显出不合时宜的热闹。
据说前不久,那谢太傅的庶女谢盈盈,尚未出阁便溺死在水中。在大周,未出阁的姑娘横死后,是不可以葬入祖坟的。
谢家人便在城南的黑庄领,给她买了一块风水宝地。
想来那棺材里定是陪葬了好些金银财宝,才没多少天,就引来了一伙贼人掘坟挖宝。琇書蛧
此时,四个穿着考究,怎么看都不像穷人的男子,正蹲在谢盈盈墓碑后的坑边,细细观察这口刚挖出一个角的棺材。
“诶我说?小妹啊!你跟这谢四姑娘有多大仇怨?非要哥哥们帮你挖她的坟?”
陆云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头向一旁的陆挽澜问道。
“哪那么多废话?”陆挽澜裹了裹陆云策搭在她身上的外裳,壮着胆子低声吼了一句,“来都来了,赶紧挖,一会儿把棺盖撬开了,就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了!”
“啊?你、你也不确定啊?”陆云策一边颤着嘴唇,一边又拿起铲子,“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要是没把姚水月当成小妹,咱们现在早就回家了。”
听到六弟抱怨,陆云昭一边扒拉着泥土,一边叹气:
“哎,老六啊,要哥哥看,你这未来的大舅哥可不好对付。”
这话一出,陆云帆想到姚松鸣一副要宰了自己的模样,恍然大悟:
“老六!原来哥哥是给你顶了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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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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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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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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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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