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怎么好像听见了澜儿的声音?
行随心动,低沉的嗓音旋即逸出车外:“到哪了?”
“回王爷,前头就是定国府的后门。”
“定国府......”
唐风没听到自家王爷的喃喃自语,抬头瞟了一眼那扇装饰阔气的后门又道:
“属下今天听迟铮姑娘说,陆大人嫌弃城西别院简陋,想带王妃回城东的定国府住些日子,看他们府上这灯火通明的架势,王妃八成是.......”
“回来了”仨字还没说出口,唐风只觉身后车厢一晃。再一抬头,便见一个黑影从身边窜了出去。
“诶!王......”
他不敢声张,停好马车也跟了过去。
主仆二人站在高大的青砖墙外,除了墙头上的积雪和几盏灯外,什么也看不见。偏偏欢声笑语和丝竹管弦之声不断从墙内传出来,衬托得墙外氛围越发清冷。
唐风贴耳听听里面动静,又斜眼瞧瞧自家王爷。
透过这张冰块一般的黑脸,他看得出来,王爷的脸上只写了两个字儿:
相思之苦!
看来王爷是想见一见王妃,可王爷抹不开面子。
那作为下属,就要帮王爷创造机会。
想到这,便忍不住低声问:“王爷,要不要属下去叫门?”
几乎是没有思考,萧晏之脱口否决:“不必。”
“也对,这不是個好法子......”唐风点头,想到自家王爷位高权重,确实不宜在这个节骨眼儿深夜密会陆云礼,便又抬头望了望这丈二高的院墙,“那就翻墙进去?”
“翻墙?本王是那样的人吗!”
萧晏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堂堂大周亲王,活了两世,竟然也会作出这种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举动。
每每回想起这个夜晚,他总觉得自己的脑子,要么是被冻坏了,要么是被陆挽澜附体了。
不然怎么前一秒刚刚严词批评了唐风,下一秒就站在了他的肩膀,向院墙里面张望?
“陆太医告诫本王,不可使用内力,你且忍耐一下吧。”
“王爷~不必忧心属下,您慢慢看......”唐风双腿打着颤,还不忘把怀里的千里镜递给萧晏之,“这是陆二爷丢了不要的,想当初,他就是拿着这个偷窥咱们燕王府的。”
萧晏之本不想用,可听唐风这么说,只冷哼一声“厚颜无耻”,便将千里镜架在院墙上。
这镜片虽缺了一角,却不影响观感。
不但定国府后院的草木奇石,在镜中变得异常清晰,就连穿梭其中的侍女仆从,也仿若行在眼前。
顺着多数侍女走动的方向,萧晏之很快就发现传出笑声的所在。
那是一座位于后花园假山之上的四角方亭,亭内明亮恍若白昼,亭外左右是两条绿柱长廊,以极缓的坡度延伸至假山之下,两队侍女正从长廊两侧拾阶而上,随着廊上八角宫灯被逐一点亮,长廊内的景观也跃然眼前。
廊椽之上的苏氏彩绘泛着华光,人物花鸟活灵活现。
灯下梅花虬枝如铁,含苞映雪;山茶花开,红浅二色;菖蒲名荃,四时常青......
随后便是数位侍女手捧铜锅、火炭和盛满各式食材的食盒,轻手轻脚地从两侧朱门进入亭中。
想来陆云礼是觉得今日天寒地冻,给澜儿准备涮肉暖暖身子。
好在陆家有这么一个靠谱的人。
不至于自己牵肠挂肚。
萧晏之如是想着,嘴角不知不觉间泛起一丝欣慰的笑容。
可正当他想要收了千里镜回府时,镜中接下来出现的画面,却让他的笑容瞬间消失!
那些侍女身后跟着的是......
“这个陆云礼!他想干什么?!”
看着数个打扮得清丽脱俗的粉面娇郎,个个手执羽扇,纤腰袅娜地涌入方亭,萧晏之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
他几乎不受控制地调整着千里镜的角度,想要窥见亭内情形。
可随着铜锅内的汤底翻腾,热气升起,琉璃窗也随之蒙上一层水汽,只能看见里面舞动的身姿影影幢幢,却连陆挽澜的影子也瞧不见。
好在亭子两侧还有通风的窗子开着,萧晏之吩咐唐风挪动方位,待稳住千里镜,才看见她头顶的金簪一角,萧晏之大喜,正欲仔细看个清楚。
却忽听“砰”地一声,那窗子被一只手关得严严实实。
剩下亭外宫灯被风雪扑打地东摇西晃,连带着将萧晏之的心,也晃得七荤八素。
难怪她笑得心花怒放!
原来是有美酒佳肴、美男相伴!
而亭中的陆挽澜哪里知道,正当自己大饱口福之时,心心念念的男人却趴在自家墙头生闷气?
只是欢快地,从面前铜火锅里夹了一筷子羊肉塞进嘴里,招呼着起身去关窗子的陆云礼:
“三哥你快回来啊,那窗子让她们关就好。这羊肉火候刚好,正是鲜嫩的时候~”
小喜听罢,连忙招呼梨影给陆挽澜布菜。自己则一溜烟跑到窗前,将剩下用来通风的窗子,一扇扇关了个结实。
见状,陆云礼不着痕迹地朝窗外瞟了一眼,收起诡异的笑容往圆桌前走:“既然肉涮好了,就不说那些烦心事了。”
看着小妹吃得满头大汗,为了解辣又拼命喝茉莉牛乳的样子,既滑稽又可爱,陆云礼一整天的烦恼也都烟消云散。
浅酌一口梅花酿,又从铜锅里夹了冬笋置于陆挽澜面前的瓷碟里,宠溺地说:“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xiumb.com
说完,又抬了抬衣袖指着周围的郎君:“二哥想在欢宜楼旁开一个茶楼,这些都是他编排的暖场节目。如今他人在王恭厂,这节目优劣,就要你我二人来把关了。”
“原来如此。”陆挽澜听罢擦了额角的冷汗,了然地点头道,“那我就放心大胆地看了。”
郎君们听到此话,便更加卖力狂舞。
陆挽澜也热心地指出不足:“既是茶楼,必是文人雅客经常光顾,不可有庸俗之气,这羽扇还是改成折扇吧!”
陆云礼点头,命人换下羽扇。
“还有还有,你们这身段不能这么扭捏,要柔中带刚那才好。”
陆挽澜说着又命人去取洗脸水来,“把脸上的脂粉都洗了。”
“长发都束上,阔袖也免了。”
众人来来回回换了多次衣衫,陆挽澜虽勉强满意却还是觉得别扭,终于在众人起舞之前,才大喊一声:
“曲子!曲子不可有媚态,要清雅!对!清雅!”
经过她的一番指导,原本舞姿婀娜无骨的郎君们,便又有了新的面貌。
天青衫、朗月面,竹骨折扇在这些少年郎手中恣意挥洒。
伴着乐曲,舞姿忽而欢快,仿若书生于学堂外打闹嬉戏;忽而庄重,宛如学子在学堂中各抒己见。
就连历来不喜歌舞的陆云礼也啧啧称赞:“改得不错。”
陆挽澜见三哥认可,便也坐回原处继续吃着涮肉。就是不知道二哥回来若有不满,自己要如何交代。
“二哥那儿,你莫要忧心。”似是看穿陆挽澜心思,陆云礼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安慰,“你先前还说管不好铺面琐事,这不是做得像模像样?”
“啊?嘿嘿......”陆挽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也,没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来报,说家里三位爷砸了神机营校场,魏参将叫人来请陆云礼过去。
歌舞编排便也告一段落。
见到那些郎君终于退场,墙头上的萧晏之这才放心。又听大门方向有响动,慌忙收了千里镜,从唐风肩上下来。
可不等两人转身,便听见身旁一声冷厉的低喝:“什么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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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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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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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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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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