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澜娥眉微皱,低着头掰着手指轻声嘀咕着:
“一桩是四哥和王六姑娘,一桩是六哥和姚家姑娘,还有一桩是......”
说着说着,她猛然记起萧晏之在城南郊外的营帐里,对自己说的话,一张小嘴不由得结巴起来:
“哦,还、还有一桩是......”
“是我们的。”
是我们的......
再普通不过的四个字,就这么从面前的男人口中轻松逸出。
陆挽澜猛然抬头。
眼前曾经冰山般的一张冷脸,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温柔取代。
马车帷幔于此时被风吹起,傍晚的霞光被割成凌乱的碎片,就这么漏进来铺在萧晏之眉眼之上,男人深情的注视晃得她眼花缭乱。
不等面前小人儿继续开口,萧晏之温热的大掌已将她僵在半空的雪白柔荑紧紧握住。
清冽的松香味扑鼻而来,他面上虽没什么变化,接下来的口吻却又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只是......本王再过一月,要出使丹巴七部,一去一回也要月余。可能、嗯......”
他舔了舔唇,莫名地局促起来。
“可能什么?”
陆挽澜眨了眨眼睛,狐疑地问了一句。
紧接着就感觉覆在自己小手上的大手,用力一握,紧张的情绪随即传来。
“可能......本王说要补给你的大婚,要再等一阵子了......”
话音甫落,萧晏之如释重负。
想不到对她作出第一次承诺的自己,这么快就食言而肥。
可转瞬间又有些惊讶,他怎么会这么想?
自己......是在愧疚吗?
那她呢?会怪自己吗?
料想中的责备并未出现。
陆挽澜自是看不清萧晏之脸上细微的变化,虽然她在被求婚后又被通知拖延婚期心里不爽,可联想到如今朝中局势也能理解,便点了点头,道:
“原来王爷说的是这件事。时疫未除,几位哥哥又进了王恭厂,一个月后大婚确实有些仓促,王爷做主就好,臣妾没有意见。”
说完,还不忘甜甜一笑:“王爷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陆挽澜觉得自己的回答已经足够善解人意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待马车转个弯拐进巷子里时,霞光被沿途屋舍遮住的同时,面前男人的脸色竟也跟着暗了下来。
可她无暇顾及其他,听到丹巴七部时便更担心迟铮的状况,便忙问:
“王爷这么急着离开刑部,都还没告诉臣妾,迟铮怎么样了?圣上怎的让神机营的人把豫王押走了?还有谢贵妃的龙胎,根本就是那方婆子的香囊害得,也不追究了吗?”
哪知她刚问完,马车就已稳稳停住,萧晏之冷冷丢下一句:“问你三哥!”琇書蛧
转身就下了马车。
“王爷?”
陆挽澜连忙提起裙裾追着下车,刚露出小脑袋,便见一個秋香色的身影雀儿般飞奔到面前: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奴婢都要急死了!”
早已等待多时的小喜和梨影,小心翼翼扶着自家姑娘下车。
“你们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们找明月熙去帮迟铮吗?”陆挽澜边走边问。
“姑娘有所不知,奴婢三人还没出城南门,就看到有人在护城河边上鬼鬼祟祟的!明大哥上前去看才发现,那人竟要把染了大头瘟的尸身扔进护城河里,二话不说便将他捆了送到城南驱疫的官员那儿。正巧见了魏参将的人,就把这个嫌犯交了去,这个功夫恐怕已经到了御前。”
小喜嘴巴利索,手上也不闲着。这一番经过说完,已经整理好陆挽澜的裙摆把人引到燕王府的门口。
见自家姑娘唏嘘一番后,又神神秘秘地问:“要不姑娘猜猜,那投尸的人是谁?”
“你这么问,难道是认识的?”
陆挽澜接过梨影手中的紫铜手炉,对小喜的问题竟是有些好奇。
“本来我们也不能确定!”小喜说着,神情有些得意,“不过,当看到他那半张烧毁的脸,我们就认出来了!”
“方启文?”
听到这儿,陆挽澜脱口而出,而后又重重呼出口气:难怪圣上会将豫王押走,原来是找到了关键证人。
“姑娘真是聪明,这就猜出来了!”
小喜叽叽喳喳接话,迎了姑娘后又东张西望:
“咦?二爷四爷他们呢?怎的没跟姑娘一起回来?几位掌柜和欢宜楼的妈妈现下都在府上,等着二位爷回来主事呢!”
“他们怎么来了?”
陆挽澜这才意识到,几位哥哥进了王恭厂,陆家的生意没有四哥出来掌舵,诸位掌柜定是群龙无首。
再想起今日在刑部听见,运河上还有陆家载着漕粮的船只也受了牵连,便又慨叹多事之秋却祸不单行。
若漕粮的事解决不好,圣上还是会降罪陆家。
这个萧逸寒,真是处处给陆家挖坑。
她不敢耽搁,立即叫着小喜和梨影转身朝定国府别院的大门口行去:
“咱们先回本家,二哥四哥他们许是有阵子回不来了,我先去安排一下铺面的事儿。”
“哎。”小喜点头,便去扣门。
哪知看着自家王妃和两位姑娘刚刚转身,燕王府大门外的护卫们便觉得周身涌出一阵寒气。
萧晏之本以为陆挽澜会因大婚的事,来跟自己撒娇卖萌,宽慰自己一番,可自己在门口等了半天,换来的却是她一声不响地回娘家了!
就连她问及迟铮时的口吻,都比提及自己时要紧张得多!
原来本王在她心里,还不如一个护卫重要......
想到这,这男人嘴角慢慢向下,拳头也捏的咯咯作响。
护卫们更是不知道,自家王爷也不知哪来的无名火,正欲退下便见萧晏之黑着脸便进了正厅:“唐风呢?怎么还没回来!”
“回王爷,死士来报,唐大哥和迟姑娘被魏参将带去面圣,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
“那十二卫呢?”
“回王爷,除了一人引魏参将去城南护城河外的庄子,死了,其余人均已带着陆家庄子上的狼群出了京城。”
“知道了。”
见自家王爷抬手,护卫躬身呈了一个狭长木盒在矮几上,便退出门去。
萧晏之面无表情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柄绿鲛鱼皮、阴刻龙纹的双手刀鞘,而其中的长刀已被人呈到了皇帝萧靖禹的面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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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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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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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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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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