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昭本来就看王家这几个货不顺眼,此时见小妹气势凛凛,更是昂扬着脑袋大踏步走下去。
中间台上的众人,只见一个银袍金冠的小公子从阴翳中走出,薄唇紧抿,面露不豫之色。
陆挽澜冰眸逐一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停在那所谓的皇后的十七叔身上。
此时,他已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打扮得人模狗样,可是一双眼睛却透着凶恶的杀气:
“你哪儿冒出来的?知道大爷是谁吗?!”
他话刚说完,还未将手中酒壶向前掷去,整个人便被迟铮死死按在樟木桌上:
“别动!”
其余人等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才刚被这个黑脸护卫修理一番,此时更是敢怒不敢言。
只有那白衣说书客扶起段星朗后,连忙上前道谢:
“小生谢过几位公子出手相救,只是这王贵全是皇后的亲叔叔,几位为了我等得罪他们,恐会招来烦恼。”
“当今太后是我族姐!”这王贵全手腕被反扣着,疼得呲牙咧嘴,可还是不忘搬出自己的靠山。
他虽认不出男装扮相的陆挽澜和迟铮,可却一眼就看出中间的陆云昭:
“陆四儿!我可认得你,你们陆家在这多管闲事,看我不告诉我族姐,狠狠治你们陆家的罪!”
陆云昭见这宵小之徒竟又口出狂言,霎时勃然大怒:“来啊!谁怕谁啊!”
一旁的段星朗听到他恶人先告状,啐了一口血沫亦厉声道:“是你满口污言秽语,攀诬燕王和王妃在先!现在竟还敢污蔑陆家四爷!”
“呸!陆家上下恶贯满盈,他们做得出还不行人说了?啊啊~~”
王贵全说完,顿觉手腕被身后的迟铮用力一握,疼得连连求饶:“哎呦,大侠饶命,饶命啊!”
任由几人口角相争,陆挽澜却被矮桌上的话本子揪住目光,她随意翻了两下。
不得不佩服这古人的思维,简直是天马行空。
自己散播出去的谣言不但一样不落,竟还被添油加醋地编排了好几出大戏。
就连王府闺中密事,都写的有板有眼。
这其中最是有趣的一篇《王府春事》,便是说燕王妃不守妇德,竟是给燕王找来春宫图助兴,结果这兴致高涨之际,王爷的身子骨便被索取殆尽,如今又是内里空虚,一病不起。
她看着看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哈哈哈!妙极妙极!”
不过这笑声在这个时候,显得颇为不合时宜。
见几人面露讶异之色,陆挽澜又清了清嗓音:“可否容小弟一问,这话本子文采斐然,情节跌宕起伏,可是出自贵全兄之手啊?”
未等王贵全回复,那段星朗没想到仗义出手的粉面小生,竟会对此人的行径大加赞赏,不由得冷言冷语:
“哼!在国子监读了几天太学,竟把功夫都用在这上头了!”
“原来是国子监的监生。”
陆挽澜点了点头,想到那话本子后头竟将宫中处死象姑,燕王抗旨和亲之事,写得详尽非常。
不光将陆家几个兄弟写得声色犬马,夜夜笙歌。还将陆大将军在辽东大胜仗之事,歪曲成垂死挣扎,实则气数已尽。
这等离谱之事,若是真传扬出去,指不定会酿出什么大祸来!
她嘴角的笑容逐渐被狠戾取代:“那王家主若是知道,自己腆着老脸把你送进国子监,你却只学会了祸乱朝纲、动摇军心,不知会作何感想?”ωωω.χΙυΜЬ.Cǒm
陆云昭听小妹话音不对,便拿起那话本子细细研读,待看过之后不由得大惊失色,对着王贵全便恨恨道:“我们陆家有做过这种荒唐事?!”
王贵全不明白几人说什么,挣扎欲起身:“什么祸乱朝纲!你少血口喷人!”
“还敢狡辩你!”
陆云昭扬手便要拿这话本子抽上他脑袋,却被陆挽澜拦下:
“陆四爷,你暂且回避一下吧。”
“安公子,这是何意?”陆云昭一头雾水之时,便被从房顶跃下的几名影卫请出了饮露轩。
却在大门关上的时候,听到小妹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给我打!”
一声令下,房顶影卫修罗一般,从天而降。
接着便听见碗盏砸地的声音和阵阵嚎叫,从门内传来。
只是,在他刚要为小妹拍手叫好之时,正在不远处巡逻的一队配备火铳的神机营士兵听到动静,便驾马而来。
“何人在此放肆!”
陆云昭听到这声叫喊,回身举目瞭望,却不想这领队竟是姚松鸣,姚把总。
冷汗瞬间浸透了脊背衣衫:怎么是这孙子啊?
姚松鸣顷刻间便行至门前,他对陆家的人向来不客气,见陆云昭杵在门前更是一脸不耐烦:“神机营在此,你敢挡路?”
“哎呀,不敢不敢。”陆云昭见他拎着火铳指着自己,登时举起双手,“姚把总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可是想到小妹在里面教训王贵全和几个世家公子,这会儿若是让姓姚的进去了,岂不是被他逮个正着?
便又开始东拉西扯,不肯让开:“姚把总这是打哪来啊?这里头没什么事,是说书的在说段子呢,怎么没见水月姑娘啊?”
门内的陆挽澜,听到神机营的人来了,顿觉不妙。
抬手丢了一袋银子到那说书客的案头:“说书的,你知道怎么做!”
不用陆挽澜交代,迟铮已把王贵全按在矮桌旁边,弯刀出鞘抵在他小腹:“我家主子请你听段子,王兄不会不给面子吧?”
其余影卫亦是如法炮制。
王贵全更是没了嚣张气焰,开始求饶:“大爷!大爷饶了小的吧!”
听到这声惨叫,姚松鸣懒得搭理陆云昭,让两个手下将他拉开,一脚便踹开饮露轩的大门。
“啪!”
惊堂木却于此时响起。
只见台上,那衣衫凌乱不堪的白衣说书客,横眉立目举起一条戒尺:
“陆大将军哪管那丹巴七部的贼人求饶,白缨枪一出,直接将敌人首级取下,大胜而归!”
“好!!”
陆挽澜领头鼓掌,紧接着满场的世家公子也发出喝彩之声。
只是,姚松鸣听在耳朵里,总觉得透着那么一丝诡异。
他走近一个满面冷汗的公子面前,正欲抬手询问,却见段星朗笑着走了过来:“松鸣师兄,你怎么来了?”
“哦,星朗贤弟。”姚松鸣抬眸施礼,“我正带人在平安街巡查,听见这边有动静,以为是有人寻衅滋事,特来看看。”
见他身着狼狈,嘴角淤青便又急切问道:“贤弟这是,受伤了?”
“哈哈哈,没有没有,我是不小心撞到了。”段星朗扯了两下嘴角,“这里也没别的事,不过是说书先生说得一出好段子,引得大伙声音大了点。”
“真的?”姚松鸣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段星朗说着,便引姚松鸣向外走去,“家父派我来此试菜,我也是一时贪听这巧妙段子,都忘了家母让我,把她亲手做的桂花香芋酥送到府上去。”
一听这等美食,姚松鸣顿时露出了笑容:“师娘的手艺,我有许多时日没尝到了。”
段星朗笑着回道:“就在我马车里,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见姚松鸣踏出饮露轩,又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陆挽澜,便也跟了出去。
偷听半晌的陆云昭,见姚松鸣如沐春风从内里走出,立马笑容可掬迎了上去:“你看,姚把总,我没骗你吧!”
哪知看到这厮,姚松鸣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方才他口口声声问自己的妹妹水月,便心生厌恶:“姓陆的,你少惦记我妹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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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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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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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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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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