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王毅全想了半天,似乎是开了窍。
近日圣上交给自己不少差事,造腰刀火器、建王府陵寝、还有接下来兵部奏疏里要求的水寨战船,哪一样都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既然有事儿做,就证明自己还有用处。只要帮豫王私造黑火药和火器的事儿翻不到台面上,他就能稳坐钓鱼台。
如此想来,王毅全倒是宽了心。
见自家大哥黑着脸若有所思,便捡了好听的话安慰:
“大哥,依弟弟我看,山西那些土地的事儿,你也犯不着忧心。陆三儿是在圣上跟前打了包票不假,可那也是狗掀门帘,嘴上功夫,为救段临那老匹夫情急之下说说而已。我就不信,这么多天都没能查出来的悬案,他用七天就能查个所以然来?”
吏部尚书王维全心说,这他娘的哪里是那些土地的事儿?
那两年前封城烧了的几万病患、大家一起私吞的晋王封地、还有借盐庄之名私下产的硝石、甚至还有倒卖棉花换丝绢来逃税......杂七杂八的罗乱事,哪一样不是忧心事?
陆云礼若真的就是动动嘴皮子还好,可看他那架势,像是说说而已吗?
那是动真格的了!
现在豫王终日待在豫王府里,以腿疾需静养为由闭门谢客。谢怀彬又谋了个去登州督建水师的差事出京躲清静,只留谢太傅这老狐狸在京城,掐着太子当保命符。王太后和王皇后在城北行宫躲避时疫,又着实帮不上什么忙。刑部监牢里用来背锅的人一个都没斩首,谁知道会不会被那陆三儿挑唆几句,突然改口翻供?
眼瞧着这把火转来转去,最后竟是要烧到王家头上,他一颗心已是油煎般难熬。
亏得自家三弟还是個位高权重的尚书,怎么如此不识时务,竟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来!
他懒得跟王毅全犯话,只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了句:“收拾好你工部的烂摊子就行,剩下的事为兄自有主张。”便又垂下眼皮补眠。
王毅全最见不得自家大哥有事憋在心里,不说与自己商量。听他张口便是指责自己,登时来了脾气:Χiυmъ.cοΜ
“大哥你少拿工部打岔,我工部能有什么烂摊子?除了花炮局,再没别的事儿!”
“你还没别的事儿?”王维全脸拉得老长,语气中更是藏不住埋怨,“我问你,那定北侯家的嫡子李傲棠,是怎么死的?”
“他怎么死的我哪儿知道?”王毅全一听这话,惊得双眼圆瞪,音调拔得老高,“他是在王恭厂管了几天黑火药,难免知道些内情,可弟弟若要动他怎么可能越过了你?再说了,他这人浮浪不经,得罪人送命而不自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真不是伱动的手?”
“真不是!”
见王维全将信将疑,王毅全又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
“要我说,管他凶手是谁,总之是少了一个知道把柄的活口。只要领用黑火药的账本不被外人找着,这事儿就不打紧。再就是两年前绛州的事儿,太后不是老早就传话平南侯,那些事儿都是他干的,这罪,他独自认了,不但能摘干净咱们,还能保住他那独子,那是皆大欢喜!”
说着说着,王毅全激动地拍着大腿:
“至于晋王封地那点田地,那压根就不是个事儿!蔡察疯了那么些日子,他说不出什么,陆三儿他就是想查,也要人赃并获吧?他现在,一来找不到账本赃物,二来拿不出人证供词,他还能凭空捏造不成?咱们王家上下铁板一块,任凭那陆三儿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浪来。我就不明白,大哥你到底在愁什么?!”
“人赃并获?”这番话倒是点醒了王维全,他低头盘算着,心里头忽然来了注意。
三弟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若人证物证都没了,那就是一了百了。
“这物证......”
王维全心思滚了一圈,便认真看向王毅全道:“为兄今晚还要回城南料理驱疫琐事,你回府就传信回绛州,快快将那些账本处置了。至于人证......”
正当王维全思忖着怎么消除人证之时,疾驰的马车却渐渐放缓车速,走走停停。
车外人声嘈杂。
他不耐烦问了声:“何故停车?”
驾车小厮忙回:“老爷,前头聚了好些人。”
“什么人?”王维全透过帷幔缝隙看去才发现。
再往前不到百米就是礼部尚书段临的府邸,段府大门前头聚集了一群头戴方巾、身着玉色襕衫的国子监学生,个个正气凛然,正在听领头人说话。
“段大人不过直言进谏,竟受了这等无妄之灾!可见圣上身边尽是贪官奸佞!”
“正是!我等既食君禄,更应行忠君之事!圣上如今被六邪蒙蔽,我等便要帮圣上铲除奸佞!”
“对!铲除奸佞!”
几句话立即惹得学生们群情激愤,浩浩荡荡,朝王维全方向涌来。
王维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这些学生定是听到了宫中的风声,又亲眼见到段临被抬回府里,一时激愤想要去宫门外头闹事。这热闹,他还是不凑得好。
当即嘱咐小厮绕路回府。
可他显然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马车外头明晃晃的王家徽记,早就被眼尖的学生瞧见,乱哄哄的吵嚷中不知哪个大喊一声:
“快看,奸佞在那!”
接着,原本还缓部前行的学生登时如冷水入油锅,炸开了一般,叫喊着冲向王家的马车。
王维全暗道不妙,大声喝道:“快快!快后退,快走!”
可马儿受了惊,调头狂奔时前蹄扬地老高,连带着疾驰而去的车厢也剧烈颠簸,也不知两位王尚书在里头是什么情形。
学生们正想去追,却听到一声高喊从段府里头传出:
“刑部尚书陆大人有话!要各位学子各回各家,万万不能受贼人撺掇!当了贼人的枪棍!倘若诸位因为段大人之事闹出乱子,那便是陷段大人于不义。”
学生们听到这话,立时放弃追王家马车,又围上段府大门对段大人的情形嘘寒问暖,却再没有听到回话。
唯有一个身材丰腴的学生,从人墙中缓缓退出,又飞速闪进巷子里,不知所踪。
唐风默不作声地派王府死士跟了上去。
自己则再次确定这些学生暂时惹不出大事,神机营的人不会来拿人,这才放心地向燕王府行去。
只不过,在经过定国府厨房的上空时,仍忍不住多瞧几眼。却还是搞不清燕王妃藏在厨房好几个时辰,都做了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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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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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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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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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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