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策进退两难,不知是应该直接出去,还是放下鸡汤、打声招呼再出去。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来送碗鸡汤,竟然撞到妹夫在这里更衣。
不过转念一想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下再进去也无妨。便抬手将装着热汤的青花瓷温碗放在屏风外侧的方几上,自己则顺势坐下等待。
可目光又不自觉地向地上瞟了瞟,掠过满地雪白的栀子花瓣后,又停留在银毯上的几颗黑珍珠上头,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更衣就更衣,怎么还弄了满地的水和花瓣?
再者,这散落一地的珠串是怎么回事?
正在他疑惑之时,满脸慌张的小喜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拉着陆云策的衣袖就往外拽:“六爷!六爷你怎么进来了?”
“怎么?我不能进来吗?”
陆云策扯回衣袖,茫然地看着小喜,见她不断向自己挤眉弄眼,更是不解:
“三哥说小妹醒了,让我送碗鸡汤过来。我方才见你和迟铮都围着篝火不在近前伺候,就自己进来了,从前小妹生病使小性子吃不下饭,都是我哄她吃的......”
小喜一边观察着屏风后头的动静,一边挥手拼命比划:“六爷,那个......”
“......我啊!最了解小妹的口味了!”
陆云策说着,将温碗盖子揭开,又用手在上方扇了扇,一阵鲜香登时扑鼻而来:“这汤炖得尚可,小妹定会喜欢,可她最喜欢吃甜的了!姚家姑娘送的点心,我也带来了!”
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对着小喜笑了笑,便向屏风后头张望:“小妹!我现在可能进来了?妹夫他......”
“本王和王妃刚歇下,现在不方便见客。”萧晏之冷峻的嗓音适时响起,似乎还泛着薄怒,“汤放在外头,本王拿给王妃就好!”
闻言,陆云策愣住。
歇下......
可三哥压根没提过这档子事儿啊!
小喜见自家六爷愣了半晌,便将人拉到营帐口低声道:“王爷方才在帮姑娘沐浴,现在应是宿在一起......”m.χIùmЬ.CǒM
“?!”陆云策惊讶地张大嘴巴,又用手捂住,生怕出声打扰里头的二位。
宿在一起!
那不就是?
陆云策想着想着,也不知怎的,今日马车内萧晏之用嘴给小妹喂药的画面忽然浮现在脑海。紧接着一团烈焰便“噌”地一下,从脖子烧到了脑瓜顶。
羞得他撒腿就跑。
只是他不知道,隔着几道屏风后的陆挽澜,由于这位哥哥的出现,早就羞愤地将整个小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任由萧晏之如何拖拽,就是不肯出来。
萧晏之无奈起身,穿好衣袍吩咐帐外的迟铮和小喜:“进来为你家姑娘更衣,换套干净被褥。”
又径自来到屏风后头,不知又在忙些什么。
陆挽澜听见外头恢复安静,生怕萧晏之一声不响走了,便猛地掀开锦被露出一张汗津津的小脸,四下张望。
只见迟铮已从外头的紫檀斗柜中捧出新的锦被,放在她身旁。
小喜也从衣架上取下寝衣,正伸出手要搀扶自己起身:“姑娘别慌,王爷就在外头,奴婢先服侍姑娘把寝衣换上吧。”
陆挽澜点头起身。
换了寝衣后,又听小喜一边为自己的乌发涂茉莉油,一边碎碎念道:
“姑娘的热终于退了,太医说就要发出汗来才好,三爷照顾好一会儿都没能让姑娘退了热,倒是王爷的法子有奇效,泡个热水澡就好了!”
小喜见自家姑娘精神好了,便也开心地话多起来。
不大一会儿,便将陆挽澜昏迷不醒时候发生的事,一件不落地说了个清楚。
直到端着瓷碗的萧晏之走到身后轻咳一声,才慌忙住嘴退出营帐。
陆挽澜本还想问小喜那姚家姑娘的事,只是话才说到一半,见这男人一脸无奈,便也打消了念头。
“汤既然熬好了,就喝点吧。”
听到萧晏之这般说,这小人儿点点头正欲接过瓷碗,却不料才伸出的手臂竟被他随意一拽,整个人便被卷进了宽厚的怀抱之中。
“去榻上躺着喝。”
陆挽澜骤然抬眸,发现萧晏之正微挑着眉梢看着自己,眼神中的烈焰早已随之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而迷人的光芒。
回想起方才的种种,她又不知不觉羞红了脸,轻咬着樱唇将小脑袋埋在他臂弯。
转个身的功夫,就又被塞在锦被里,裹成了粽子。
萧晏之轻轻舀起鸡汤,放在唇边吹着,一副极为专注认真的模样,像极了寻常人家照顾妻子的丈夫,那般体贴入微。
陆挽澜看在眼中,不由得出神。连汤匙送到嘴边多时,都没有发现。
萧晏之见面前的小人儿一脸痴迷模样,也懒得用言语提醒,直接将汤含入口中,故技重施。
待喝完热汤淑了口,这男人便又不管不顾,直接回到床榻上将陆挽澜扣在怀里,轻声说道:“姚家这门亲,为夫自会安排,你不用操心。”
“嗯?”
陆挽澜诧异,萧晏之怎么知道自己在为这件事伤脑筋?
可什么是,自会安排?
难道他是动了纳姚家姑娘入府的心思?
正琢磨着,便察觉头顶喉结微微耸动,萧晏之薄唇轻开,几个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倾泻下来:“四舅哥不是想让你六哥娶姚家姑娘?”
“你怎么知道?”陆挽澜奋力从他怀中挣开,抬头看着男人的下巴:“你有办法?”
萧晏之本不欲这么快将这件事提上日程,可每每想到自己与陆挽澜缠绵悱恻之时,总有这个叫陆云策的家伙捣乱,他就恨得牙根痒痒。
若是再不把这个大麻烦解决掉,谁知道下一次,他又会在什么不该出现的时候冲出来。
“嗯。”萧晏之干脆地回答。
却在陆挽澜正高兴之时,又将她按在怀里:“睡觉。”
到底是重伤未愈,只过了片刻,怀里的小人儿便沉沉睡去。
营帐外的篝火已经燃到了尽头,另一个营帐内的酒局也进入尾声。
见陆云策带着几个小厮,将酩酊大醉的陆云帆和陆云昭送回营帐。魏琪和姚松鸣也谢过陆云礼后,去了自己的营帐歇息。
方才还喧嚣吵闹的哨鹿围场,瞬间静得只能听见冷风刮过的呼呼声响。
陆云礼缓缓行至陆挽澜的营帐外,隔着厚厚的毡布,连半点光亮也无法窥探。
思索良久,他还是没有进去,只是转身走到篝火旁,抬手将一封信函扔了进去。一双自来不辨喜怒的眼睛,竟似刀般猛地将黑夜划出犀利的口子。
转瞬,便又愈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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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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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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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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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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