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阿沁笑道:“是呀,为你治病开药方的,就是济宁堂的堂主,堂主是个大慈大悲的人,她知道东境流民日子不好过,就让济宁堂收留所有的难民。”
中年女人看向沐清瑜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她何其有幸,竟然能让济宁堂的堂主亲自为她治病,她身上这么脏,那些疮那么可怕,但是整个过程,那位姑娘没有丝毫的嫌弃,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直温柔地笑着,这是菩萨下凡吧?
她有些担心:“有些流民很恶的,他们……不会闹事吗?”
她在流亡途中,看见好些杀人夺食的事,那些人集结成一伙,专门欺负落单的人,手里头还有人命。
济宁堂做的是好事,但是,这世上的恶人是不会因为他们做的是好事就不做恶的。
江阿沁轻轻一笑,道:“大姐你放宽心,咱们堂主,你别看她温柔又漂亮,但她可厉害了,也有恶人闹事,但在咱们堂主手里,什么都不是。而且,敢来闹事的,济宁堂是不会管的,他们不但会被官府给抓去,犯了人命案的,还会被惩治。”
江阿沁刚来的时候,可不就遇见好几起流民冲击济宁堂。
但是,济宁堂并不只是普通的善堂,那些流民们以为仗着人多,可以抢占济宁堂,把济宁堂的物资都据为己有,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琇書網
哦对,都打断了腿,扔去官府了。
堂主是桑榆郡主,有皇上亲赐的敕书,官府接到济宁堂扔过去的恶民,也会从重惩治。
再说了,那些人都被打断了腿,就是想作恶也作不成了。
中年女子一边跟着江阿沁走,一边听她笑着介绍济宁堂。
她还悄声问道:“听说济宁堂里,有位郡主大人?”
江阿沁笑得眉眼弯弯:“那就是我们堂主呀!你看咱们堂主,她不像郡主吗?”
“难怪长得跟仙女一样,原来是郡主娘娘!”中年女子一副做梦般的表情:“郡主娘娘竟然亲自为我这个普通百姓治病,这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呀!”
江阿沁轻笑道:“不止你,我也是被郡主救过的人,咱们郡主是个大好人,她救过的人太多啦。不说别的,你看这些,都是因为被南齐的贼子攻破了城,逃出来的人,郡主收留他们,让他们可以自食其力。”
“听说逃出来很多人,这里能装下这么多人吗?”
“当然装不下了。”江阿沁笑道:“我们堂主建济宁堂几年了,每个州每个郡能建的地方都建啦。你所看到的,这才多少人啊,各个分部的济宁堂里,都不少于这里的人。”
“那得……花多少钱啊?”中年女子感叹,不说别的,就算这里只有三千人,吃饭,医药,都是一大笔。
“是得花很多钱,要不然怎么说咱们堂主是大善人呢?”江阿沁与有荣焉,她眼里发着光:“咱们堂主还做着生意,她在别处赚的钱,投到济宁堂里,可不像那些奸商,只会从百姓身上赚银子,赚到了就一毛不拔!”
中年女子和江阿沁边说边走远。
沐清瑜这边自是没有在意她们说些什么,她这里也忙得飞起。
济宁堂有十个坐堂的医者,但还是不够。
好在这些济宁堂,都是成熟的济宁堂了,不论处理什么事,都有章程在,一切都有条不紊,她治些重病重症,疑难杂症,其他的病症,那十个坐堂医者都能处理。
又治了几个病人,叶净浧过来道:“师父,咱们的粮食不够了,昨天就应该从沧阳郡运过来的粮食,现在还没到,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问题,我去看看吧!”
沐清瑜道:“也好!你带元九他们一起去!”
叶净浧道:“师父这里需要人手,我不需要带多少人!”
“带着吧,你带走元九他们,济宁堂里的人手也尽够。这边有些人手可以调配使用,你不用担心!”
叶净浧道:“好,我听师父的!”他早去早回也是一样的。
沐清瑜又安排了一些事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楚景弦便到了。
管方封锐更是直接道:“郡主,这边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沐清瑜道:“还真有,西堂那边忙不过来,你们要是有空,去那边帮帮忙!”
两人立刻就去了。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来济宁堂了,郡主没把他们当外人,他们很高兴。
楚景弦道:“清瑜,辛苦了!”
沐清瑜笑笑:“也没什么辛苦,真正辛苦的是那些流民,他们有家归不得,虽然有济宁堂收留,但又哪有他们自己在家好。”
“你瘦了!”
“要说瘦,你才是真瘦了。我才来几天?”沐清瑜问道:“战事可还顺利?”
“和我们当初的预想差不多,现在南齐的丧家之犬已经逃离,三五年应该不会再犯边。但被他们攻坡后的城池,除了逃出来的那些百姓,在城中的,几乎都被屠杀殆尽。”
楚景弦眼神有些悲愤。
从南齐军夺城的军报到朝中的第一时刻,他就请战,五皇兄也请战,孔大将军也请战,可君王高坐明堂,想的不是每多一天,边境百姓将死多少人,将多多少苦痛,他想法只是朝堂的平衡,只是不想让军权旁落的算计与谋划。
生生地拖了七天,派了兵部侍郎,再又拖了月余,方才在权衡之中,选了他这柄剑。
一个多月的时间,东夏百姓至少多死了二十万人。
如果这些流民不是沐清瑜一早便加以引导分流,接纳赈济,流民还得再多死一半。
父皇,他的心里,只有那个位置,是真的没有百姓。
难道为君者,都会变得那般可怕吗?
那被父皇一手培植起来的老九呢?
他会不会也继承着父皇的一切,以为天下唯君重,不必在意百姓生死?
还有楚昕元,他始终看不清这个五皇兄,但他能看清,这个五皇兄在京城里并没有闲着。他放弃了京城的一切,不知道五皇兄又是如何想的?
不过,冲着他也曾请战,也曾为东境的百姓说话,楚景弦觉得,他至少比那高坐明堂,不知百姓疾苦的人强。
两人就流民的事宜谈论许久,现在战事得到控制,但那些流民,还在不断地往后方涌。
楚景弦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他忽地站起,双手抱拳,郑重地向沐清瑜行了一礼。
沐清瑜避开,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楚景弦郑重地道:“南齐的大将军声名在外,的确用兵如神。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任何因素都会影响一场战事!清瑜,七天前的那一战,如果不是你支援的粮草,还有之前给我的那些压缩粮食,我不但胜不了,可能还会惨败。这一礼,是我替东境的将士,替东境的百姓谢你的!”
他早就知道朝廷不可靠,哪怕户部有胡逢新,但国库之中的银子,皇上要用来建九皇子府,建东宫,建行宫,建避暑地……
光是裴世渂上交的那些银子和布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银子得的容易,花得也快!
军粮被挪用,便是胡逢新想要努力筹措,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时军中粮草已尽,沐清瑜义助的五万石粮草,解的不仅仅是燃眉之急,更是奠定一场大战胜利的基础。
“你不必如此,我也是东夏人,南齐犯边,我做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楚景弦心中有太多的感慨,此时却说不出来。
清瑜什么都知道,所以,她才能那么及时地急他之所急。
沐清瑜道:“我和舅舅也谈过,南齐兵退走西线,云涧城会给他们一个惊喜的。”
她其实已经收到了云涧城那边的消息。
但是她得到消息的速度快,如果不是必须要告知的,事关时效,且会影响大局的消息,她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不是不信任楚景弦,而是,这些消息迟个一两天,楚景弦自然也能知道。
楚景弦道:“嗯,云涧城如今算是我们的奇兵。”
他神色有些悲悯:“这一仗,原本不至于到这个境地,如果魏羌恒没有死于党争,以他的守城能力,便算南齐的大将军战力过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突破东境防线的。但魏羌恒死于自己人之手,军中势力分为数派,被南齐大将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笑的是,”他声音低了下去:“造成这一切的人,只享受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控制之感,却没想过,那些铁蹄下的百姓,那些失守城池被屠杀百姓的鲜血,染红了城墙!”
看着楚景弦眸色中的痛苦,沐清瑜轻拍拍他的肩。有些事,不用多说,懂的都懂。
她道:“你也莫想那么多了,咱们做咱们该做的!现在事情还没结束,你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楚景弦道:“是!这些烦心事,本不该拿到你面前来说,可是我心中烦闷,除了对你说,也无人可诉了!”
他是皇子,他是东境军统帅,他身上要承担的责任很多,很多事,他也只能存在心里。别人可以抱怨,他不能;别人可以发泄,他也不能。
楚景弦很快就收拾心情,今天他来这里,一是看沐清瑜,另外也还有些事和她商量。
和沐清瑜的一番交谈,让他又多了不少灵感,他叹息道:“清瑜,若是没有战事,天下靖宁,你会来到这里吗?”
“会!”沐清瑜笑道:“赚许多的钱,走很远的路,看遍天下美景,放飞自由不羁的心,这才是我一直想做的!”
“那等这边一切事了,我陪你赚许多的钱,走很远的路,一起看天下美景,可好?”
沐清瑜一抬眼,目光撞进他的眼中,他的眼底如浩瀚星空,闪着光,带着满满的柔情,直直地看着她。
沐清瑜很认真地想了想,才道:“你是皇子,你的天下在京城!”
楚景弦摇头:“皇子不止我一个,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我的天下。而且,从我请战起,京城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你若想,也可以的!”沐清瑜还是很认真。
楚景弦道:“你想吗?若是你想,我也可以!”
沐清瑜摇头而笑:“你想不想应该是你自己决定的事,与我想不想无关!”
楚景弦固执地道:“不,我的一切,都与你有关!你若想,我愿意重回京城,尽力一搏;你若不想,我想陪你天地辽阔,江湖高远!”
沐清瑜好笑:“你这是在向我表白?”
楚景弦也笑了,但笑容中透出的更多的是认真:“我一直在向你表白,只是,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给你幸福,但是我努力了三年,现在我觉得我可以了!”
“你忘了,我是你五皇兄的弃妃!你觉得你父皇能接受吗?”
“在我心里眼里,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你不是五皇兄的弃妃,你也不是沐家的弃女,你只是你!父皇他接受不接受又有什么关系?想陪你天涯羁旅的是我!”
沐清瑜笑了一声,道:“可是我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喜欢做很多的事,感情之事,我从没想过,以后也许一样不会想!”
“没有关系。我不会勉强你的任何决定,你没有考虑过,就慢慢考虑,你喜欢做很多事,那都去做,只要你高兴就好。就算你以后都不想感情之事,但我仍然想陪着你,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
楚景弦认真而郑重地道:“这世上有许多有意义的事,如果是和你一起做,那将更有意义。比如安顿这些流民,至少比在京城锦衣玉食,斗鸡走马有意思;比如来为了东境百姓打仗,也比在京城争夺那个位置更有意义。”
他突地伸手,握住她的:“人生有很多取舍,我只想做我觉得有意义的事!”
自己手被温暖的手包裹,沐清瑜略有些不自在,不过,她也没抽回自己的手,世上有意义的事有许多,有人和自己一起做,貌似很不错的样子!
沐清瑜道:“我会考虑一下!”
“那你考虑好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沐清瑜展颜一笑,道:“行!”
又道:“有京城的最新消息,你要看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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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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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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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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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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