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表达心中的不满时,心里其实是有数的,他知道以魏家如今的权势地位,再怎么样,皇上也会给他三分薄面,所以哪怕他心中不满发几句牢骚,也没事。
可现在就是有事。不仅有事,还是抄家的大事!
他看着江翌,眼神冷凝:“江统领,你是不是拿错圣旨了?”
江翌似笑非笑道:“国公爷,您这话我可承受不起,错拿圣旨,那是何等等大罪?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呀!”
魏顷策道:“本国公要去面圣!”
江翌道:“您的弟媳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皇上有话,直接拿下,若有不服,自有申辩之时!”
说着,他一挥手:“行动!”
禁军们训练有素,全都听令而行。
魏顷策气得脸色发黑,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恐慌。
江翌身为禁军统领,只听皇上之令行事,而且,他拿的确实是圣旨。所以,这一切,是圣令,江翌不过是一把刀罢了。
皇上会无端动一个国公吗?很显然不会,若非表面上证据确凿,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他仔细回想自己可能被皇上抄家的事,并没有,不由脸色阴沉。
难道是四皇子那里出了纰漏?
不对,江翌刚才透的口风,说的是先去了镇远将军府。
国公夫人和他的儿女们都被驱赶出来,哭声一片。
魏顷策皱着眉,沉声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们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时候,还能顾着什么身份?都要成阶下囚了!
魏顷策脸色虽难看,心里虽也有些不确定,但其实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在刚才,他把所有的事都过了一遍,只要四皇子没造反,他们都是安全的。
皇上也不能无罪直接定他们的罪,虽然这抄家来得古怪,但撑过去了,就没关系了。他什么样风浪没见过?
抱着这样的想法,整个庄国公府的抄家事宜进行得很快。
江翌虽奉命抄家,主要任务是搜查。
这次禁军搜查得更彻底,几乎每间屋子都去查是否有隔层,是否有暗室,不过,并没有。
在楚云程去往皇宫的路上,终于听说了庄国公府和镇远将军府的事,他惊讶之极,这是怎么回事?m.xiumb.com
他几乎就要拨转车头,让车夫先去庄国公府,但传旨小太监道:“王爷,皇上在等您!”
楚云程无奈,只得直入皇宫。
龙驭殿内,楚云程见到了皇上。
皇上身边有楚珒,楚云台和楚朝阳,他们分站两旁,而楚云程跪下见礼后,皇上却没让他起来。
楚云程心中着急,想到被押走的镇远将军家眷和庄国公,在皇上让他跪了一刻钟还没开口后,他终于忍不住问出来:“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父皇!”
“讲!”
“儿臣进宫之时,路上听说禁军关押了镇远将军府家眷,又抄了庄国公府,不知这消息是否属实!”
“倒也没错!”
“父皇,请问他们犯了何罪?”
“你在质问朕?”
“儿臣不敢!”楚云程道:“父皇,庄国公勋贵之家,镇远将军也一直在为国戍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镇远将军死于军中,尸骨回京不久,便关押了他的家眷,只恐武将们心生疑议!”
他扫眼楚云台,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丝半点讯息。
但是今天的楚云台却并不像以前那样,对他谄媚讨好,他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楚云程心中暗恨,此时却无法。
他又看向楚珒,这个三皇兄他不熟,因三皇兄早早残了,没了争位的资格,他对其既无忌惮,也无好感。
平时不熟,此时他看过去的眼神,对方自是没有默契。
他再看到向楚朝阳。
这位九皇弟,这阵风头甚劲,才在朝堂听政不久,就被父皇委了差使。把沐明远给办了,甚至还是由他亲自监斩的!
不过外公庄国公说过了,老九初入朝堂,皇上交派差使很正常,但若真的在意老九,又怎么会让他去做审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审了一个沐明远,得罪的却是沐明远身后所有的势力。
想想看,沐明远光是在吏部敞露书这个位置就多少年了?根深叶茂,怎么会没有几个至交好友?这些人表面不曾与沐明远为朋党,但暗地里不会给老九这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一些为难和教训吗?
何况还连监斩一起,所以,叫他放宽心!
他也觉得甚有道理,当初他入朝堂听政的时候,父皇也是交派了差使的,老五,老六,老八都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老七,不肯去听政,但后来也乖乖地领了差使出征。
既然是一样的流程,他对楚朝阳也没有什么忌惮,此时更是拿眼神去看,想得到一些提示。
楚朝阳微微一笑,整个人显得光风霁月,可是那笑容里好像包含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还是不知道父皇的想法。
皇上冷笑一声:“武将心生疑议?你是不还要说,庄国公一门位列国公,乃勋贵之家,其人又在朝中任有重职,若是抄家,也会引起朝中文臣心生疑议呀?”
楚云程一听这不是个话头,虽然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他低头道:“儿臣无此意,儿臣只是不解!”
“你不解!”皇上冷哼一声:“那你看看这个!”
从龙案上扔下来两封信。
楚云程捡起来,打开一看,脸色大变。
这是五年前的信件。
魏羌恒镇守东境已经十余年,从八年前起,原本一年往东境运送三批粮草军资,共四百五十万石,改为四批,共五百八十万石,五年前,又改为五批,共七百万石。这是庄国公一党在朝堂上无数次唇枪舌剑后为自己人争取的利益。
这些粮食并不完全全由户部从京城运送,有一半是从地方征调的。
京城里的有三百五十石的定量,一半精粮,一半粗粮。地方上的,要七成精粮,三成粗粮。
这些粮食,足够十万军队每天都吃得饱饱的还有剩余。
但魏氏不可能让这些士兵们这么吃,他们费尽辛苦争取来的,可不是给士兵们吃掉的。所以,军队粮食吃食定量为五百石,剩下的二百石便成了魏氏的私产,变卖换银子。
不仅如此,原本的六成以上精粮,魏氏将其中一半换成粗粮,这中间的差价,又是一笔银子。这笔银子,自是进了庄国公以及四皇子的腰包。
不过,办这件事的人,是魏氏的心腹。
五年来,便一直是这么做的,这两年更过份,原本仅只一半的精粮,两年前开始,也全部换成粗粮,只一些高层将领才能吃上精粮。
对于很多饭都吃不起才去参加征兵的人来说,粗粮饭能吃饱,也没有什么怨言。
但是,现在这些竟然都呈送到御前了?
这事不可能泄露,因为经办此事的是魏家人,为何父皇知道了?不对,这信,是魏家人办事时候的汇报信,为何在父皇手里?
第二封信里的内容,就更叫人震惊了,这时不但透露了一些军粮的事,还透露了,那些换的精细粮食,有些,便是卖去了南齐。
虽然他们做生意的时候,南齐与东夏没有开战,但倒卖军粮之罪,本就不轻,何况南齐也是他国。
尤其如今,南齐攻城掠地,这行为,放到以往,还有回旋余地,放到现在,便是滔天大罪!
四皇子的脸色白了。
他是拿了钱,但他并不知道这些粮卖给了谁。
皇上看着他变了的脸色,冷笑一声:“还要看吗?这边还有!”
桌上还有好几封信。
那些信里,也许会有更惊人的内容,但是,楚云程不敢看了。他跪伏在地,急道:“父皇,儿臣毫不知情啊!”
皇上冷笑道:“你不知情?”
楚云程急忙道:“父皇,儿臣毫不知情,边疆的事,事关军营,我更不可能知道!”
看他推得一干二净,皇上冷笑一声,这次在那堆信件里挑了挑,又扔下来两封。
楚云程打开看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这其中有一封,便是他写的,他写给魏羌恒的。
他心中大骂,魏羌恒是不是假?他收到信竟不是毁掉,留着干什么?留着好当成把柄吗?难怪死了,就是蠢死的!
此时他心中害怕极了,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皇上冷笑道:“武将生疑议?好一个武将生疑议,现在你还觉得,武将会生疑议吗?枉朕还以为魏羌恒死于军中内奸之手,却原来,他才是最大的内奸!魏氏一族,好大的胆子,楚云程,你好大的胆子!”
楚云程差点吓尿了,父皇震怒的样子他见过,但那时,那份震怒是对着别人的,此时,当这怒气对着他而来时,他才知道有多恐怖,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好像有一座大山沉沉地压在他的背上,他不但抬不起头,也不敢抬头,整个人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皇上冷冷一笑,看来,楚云程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而是,他觉得以后这东夏的天下都是他的,所以,他提前得点好处,根本无关紧要。
可他哪来的自信,觉得这东夏就是他的?就因为他是皇后所生?
他沉声道:“来人!将定王押入天牢候审!”
被拖走时,楚云程大声喊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一时鬼迷心窍,父皇原谅儿臣一回!父皇……”
但禁军护卫们铁面无私,除了皇帝之命谁也不听。
皇上转头,目光在楚云台和楚朝阳面上打转。
楚云台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四皇兄这件事严重多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他的告发,父皇才发现老四的问题,这件事,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呢?
楚朝阳也露出笑意。
如果这件事交给他,他是不是又可以亲自监斩?
如果亲自监斩,是不是又能看见和沐明远那样的场面?那样别人生死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皇上目光停留在楚朝阳的脸上,道:“朝阳,你如今初涉朝事,宜多锻炼,此事朕交由你去办,可能办好?”
楚朝阳心中兴奋极了,他盼望的终于成真了。
不过,这么久的帝王术书籍也不是白看的,皇上虽然少却有的教导也不是白教的,他的神色怆然中带着无奈,不忍中透着愤慨,沉声道:“四皇兄糊涂,庄国公如此行事大不该,四皇兄为何与他们同流合污?咱们都是姓楚的,是皇室子弟,身上更多一份责任和担当,岂能自毁长城?”
楚云台心中又是失望又是难过,心中更是充满了对楚朝阳的嫉妒,此时不得不挤出一个笑脸道:“九弟说的是!”
皇上对楚朝阳的表现甚是满意,点点头道:“去办吧!”
楚朝阳行礼退出,楚云台心中失落之极,也想行礼退出时,皇上道:“老八啊,朕未将此事交由你办,你是不是很不服气?”
楚云台忙道:“儿臣不敢!”
皇上笑了一声,道:“此事涉及甚广,不仅国公府,你四皇兄,还有后宫。而你母妃这些年依附着皇后,如今还没有确凿证据之时,若是将此事交由你,皇后会怎么对你母妃?你想过吗?”
楚云台一怔,忙道:“多谢父皇为儿臣考虑周全!”
皇上又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老八,这次之事,你立下大功,朕自是都知道,该属于你的赏赐,朕不会亏了你。但该给你的保护,朕更不会少了你。你且安心,老九初涉朝事,初生之犊不畏虎,由他在前面打头阵,若是他扛不下去时,再由你来收拾局面,方是最好的办法!”
楚云台猛地抬起头来,满眼的喜色。
刚才父皇不将此事交由他,他以为是父皇要抬举老九,原来,父皇为他考虑这么多。
一直以来,他不出色,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在父皇面前都不露脸,毕竟,他和母妃,都得依附皇后和四皇子才能在这后宫里求一息生存。
没想到父皇并没有忽视他,父皇如此和颜悦色单独和他说话,这让他受宠若惊,也让他心中充满了感动,他眼中不由得有些湿润,重重跪在地上,感激地道:“父皇,多谢您为儿臣考虑周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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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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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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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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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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