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打算直接回京的,但不知道触动了哪根心绪,直接下令南行,他要到淮南看看,徐州只是第一站。
不出意外的话,大半个正月都要在徐州度过了。
同光八年(923),是新朝雅政重要一环税制改革实行的第一年。
作为运河枢纽、商贸重镇,徐州自然是重中之重了。
邵树德登上了城外的石佛山寨,俯瞰徐州全景。
徐州城门大开,出城过节游玩的人群摩肩接踵。
城墙根下,舞台已经搭了起来,百姓们聚集在附近,观赏着百戏表演。
运河码头附近,一年之中难得空空荡荡。仅有数艘船只被拖上了岸进行维修,但此时也停工了。
集市也关门了。离得最近的一处,木栅栏之内,煤炭堆得到处都是,顶上还落了一层薄雪。
路上偶尔见到一辆四轮马车,风驰电掣般驶过,载着欢声笑语奔向远方。
徐州活了。
时溥、朱全忠时代被彻底打残废的徐州,在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和平后,人口渐复。
新生代没有完全继承银刀都“遗志”,都挺“正常”的,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连番战乱中被杀得比较狠吧。wWW.ΧìǔΜЬ.CǒΜ
这个与魏博一样的晚唐烂疮,就这样渐渐愈合了。
作为运河枢纽节点之一,徐州有规模庞大的漕船修理、建造工坊。
海船航行一段时间需要维护保养,漕船当然也需要。一般而言,处理的主要是船底,另外还有更换破损、腐烂船板,重新刷漆等工作。
邵树德最近几个月异常关心海事,对运河不怎么上心。但新成立的税务监对运河、漕运十分关注,他们在徐州设了分院,专门派了一个从五品上的官员在此坐镇,总督漕运事务,与转运使衙门的人对接。
地方官府也非常重视。
去年入冬后,就发役疏浚航道,一直持续到冬至才结束。
海运,惠及面没有漕运广,他们如此看重是正常的。
说句难听的,若非邵树德个人意志,海运根本不可能大发展。两者并行不悖,共同发展才是王道。
疏浚运河航道之外,徐州方面也在着手修建一等国道了。
大夏的一等国道之中,两京大驿道、云襄道早就派上用场多年,后者已经到达极限,最远甚至通道了柔州,前者还在向西延伸,已近会州,差不多也到尾声了。
第三条一等国道就是位于北平府的那条了。
从昌平县出发,通到临渝关,此段已全线通车。出临渝关后,又往营州柳城县方向修。这一段成本比较大,但也修得七七八八了,下面会不会往沈州方向修,还得看情况,暂时似乎没这个必要。
朝廷如今真正重视的,还是纵贯河北、河南的大驿道。即从北平府出发,一路向南,经河北、河南,抵达淮南扬州。
这条一等国道的经济价值相当之高,如果全线通车,走四轮大马车的话,又可给全国经济注入新的活力。
水运虽好,但很多地方缺乏有通航价值的河流,一等国道还是十分必要的。
徐州如今就在整修这条路,主要是向北往兖州方向修,目前已经建了几十里的样子,极大方便了沿途的货物运输——现阶段最大宗的运输物资是粮食、煤炭和铁料。
“徐州通往海州港的一等国道,当优先修建。”下了石佛山寨后,邵树德回头看了一下。
当年攻徐州,夏、吴两军在此交锋过,双方伤亡都不轻。
后来,他靠着出神入化的骑兵战术,连战连胜,打得杨行密失去信心,彻底断了在中原获得一个立足点的念头,灰溜溜带着水师从徐州撤退。
那一战,奠定了大夏开国的根基。因其意味着南方最强大的一个政权也无力北上干涉了,邵树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夏代唐已经是顺理成章之事。
秘书郎赵莹默默记下了邵树德的吩咐,并不多问。
路线如何勘探,是工部、将作监的事情,他只需要将德音传至政事堂即可。
政事堂当不至于在此事上提出反对意见。
前唐有徐州通往海州的旧驿道,虽然经常修缮,但随着海贸的日益兴盛,重载马车碾压之下,已经不堪重负,确实需要一条新路来分担压力了。
海州是北地第一大港,配得上一等国道。
邵树德一直在徐州逗留到了正月二十五日,随后才沿着并未结冰的泗水航道,一路南下,前往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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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北人骑马,南人乘舟”,淮南作为一个不南不北的交界地,文化上整体呈现出南北交融的状态。
反应到交通设施上,那就是水陆并行,无分轩轾。
不过,终究是水运更便捷些,无论是成本还是效率。
邵树德离开徐州后,便乘上了一艘临时调拨而来的漕船,经下邳、宿预、淮阴,然后抵达楚州理所山阳县。
进入楚州后,便是淮南地界了。
邵树德站在淮水大堤上,凭河怀古。
历史上的时空,杨行密成功地打了一次缩小版的“淝水之战”。朱瑾带着李克用“赞助”的五千骑兵,阵斩庞师古,挫败了朱全忠南侵的念头。
坐镇宿州的全忠闻前线失败,直接撤兵,北上邢州打李克用去了。
再往前,淮南爆发的大战更是不知凡几。
守江必守淮,没了淮河防线,定都金陵的南朝容错空间太小了,一不留神就要被灭。
“陛下,其实淮南自唐以来,就心向朝廷。”中书侍郎萧蘧跟在他后面,说道:“安史之乱时,淮南便没让叛贼得手。藩镇割据时代,河东、剑南、淮南作为三大名镇,皆为朝廷所有。也就唐末以来,中枢权威丧失,方令杨行密得手。”
“唔……”邵树德看向远处的农田。
已经过了春社节了,田野中有不少百姓在进行春耕,看到黄伞盖后,纷纷拜倒在地。
邵树德明白,淮南的态度是“坚决支持中央”、“谁在中央支持谁”。
其实这已经够了。
作为南方开发最成熟的区域,淮南心向中央,那么海量的茶叶、丝绸、粮食便为朝廷所有,同时也对江南产生着极强的压迫力。
一等国道修到扬州,也是为了将淮南更好地融入整个北方经济圈。这里有着媲美江南的水运条件,有肥沃的土地和温暖的气候,还比江南平坦、田地更多,就农业时代来说,绝对不输江南。
只要你别把它玩坏,来个黄河夺淮入海之类的把戏。
邵树德信步走下大堤,踩在松软的田埂上。
农田之中,碧绿的麦苗长势良好。
河沟之内,犹能见到灰黑脊背的鱼儿。
芦苇正中,野鸭扑飞而起,落下几片羽毛。
稍远之处,桑林密密麻麻,延伸到远处的天边。
渔人驾着小棹,在河面上划来划去。待在夏日,这些河湖之上,便会满布菱角、荷花,河湖之内,螃蟹、游鱼密密麻麻,肥美无比。
一年两熟,又有丝茶渔盐之利,还有发达的航运及海贸,淮南确实是好地方。
随着暖期的逐渐结束,经济重心的南移,确实不可避免,地理优势太大了。
“该去扬州看看了。”邵树德回到了驿道上,看着晴朗的南方,说道。
此世的他祖籍淮南,后世的他还是淮南人,两世为人,都与此地结下了不解之缘。
此时看到淮南的一草一木,就很容易陷入回忆。前世那些早就泛黄甚至快要遗忘的记忆,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回忆啊回忆,让人着恼,又让人沉醉。
午夜梦回之时,他都有冲动,想要回到三十年前,哪怕皇图霸业毁于一旦。
清醒之后,他哑然失笑。他不是想回到三十年前,而是想回到那个精力充沛的壮年之时,回到有老兄弟陪伴的峥嵘岁月。
时光最是无情,消磨了多少豪情壮志。
萧蘧也看向南方。
扬州是陛下祖籍所在地,但自武周以来,已经过去二百余年了,与家乡的联系早就断了。
听闻太子领兵攻淮南时,就有人前来攀亲戚,结果是乱鞭打出。
陛下对扬州,应该只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心情。
他真正想去的,可能还是南京。
西京三大内(太极、兴庆、大明三宫)、东京两大内(紫薇、上阳二宫)、北京临朔宫,圣人都住过几年。南京扬子宫已经完工大半,收尾工作一两年内即可完成,现在其实已经可以住人了,圣人或许想去看看?
他也对南方非常好奇。
圣人总说天气变冷,南方将来会变得更加宜居,会成为财赋重地。说得多了,萧蘧就愈发好奇,想领略一下江南盛景。
其实他现在已经有些感受到了。
北方很多地方,渐渐已经无法两年三熟了,开始向一年一熟的方向滑落。而南方却可一年两熟,长此以往,财富分布将彻底逆转——从徐州一路南下,他看到了很多征兆。
大势如此,浩浩汤汤,无人能够改变。或许,该多派一些家族晚辈到南方去了,投入更多的资源,以占得先机。
离开楚州山阳后,圣驾沿着漕渠南下,过安宜、高邮,抵达扬州。
这个时候,烟花三月已近在咫尺。
(本章完)
www.yetianlian.cc。m.yetianlian.cc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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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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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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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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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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