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力是武威军左厢一万五千步骑,他们是较早整编的部队,相互之间已经非常熟悉了。
赤水军使范河也带着主力五千人抵达了城东,另有征集来的土团乡夫七千余众。
总计两万衙军、乡勇近一万八千,包围了城东、北、西三个方向,只留城南一处,诱使贼人逃窜。
卢怀忠已经四十大几,征战快三十年了,但他仍然是个“老实人”。
因为早年的经历,他痛恨喝兵血、苛待士卒的将官。
他脾气本来十分暴躁,属于一点就着的性子。但从铁林都时代开始,就强迫自己多看书、多学习,长时间下来,不但水平提高了不少,就连性子也温和了许多。
在他这里,没有什么杂牌、嫡系之分,武威军这种禁军也要攻城,没得商量。
武威军攻城是有传统的。从第一次在灵州打破康元诚的营寨开始,基本就一发不可收拾。
河清会战之时,他率部进攻河清县、柏崖仓等要点,伤亡很大,但赶在庞师古主力来援之前拿下了这些坚固据点,为熬走梁兵打下了基础。
蒲兵叛乱已经一個多月,针对虞乡县的进攻也已经持续近月。从正月底开始,他们通过持续不断的野战,已经彻底将贼人限制在了虞乡县城内,至今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
围三阙一,是经典的攻城战术,旨在让敌人弃城而逃。而全线包围,挖掘壕沟,则是另外一种攻城方法了,比较惨烈,攻防双方都没有好下场。
围三阙一的战术是奏效的。贼兵以利聚,必然也会以利散,尤其是那些意志不坚的乡勇,趁夜出逃者络绎不绝。
当然,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追袭中被俘斩了,漏网之鱼很少。
卢怀忠亲自来到了城外,目睹一场进攻战的结束。
都虞候李忠、左厢兵马使韩逊分列左右,默不作声。
溃下来的是武威军,死伤了数百人——基本可以认为是死数百人了,因为伤者皮开肉绽,显然活不成。
都游奕使安休休押着一群俘虏赶了过来。
“跪下。”骑军士卒下马,怒道。
二十余俘虏很听话,直接跪了下来。
“城内情况如何?”卢怀忠走到俘虏面前,问道。
亲兵已经举起马鞭。
一名降兵军校立刻回道:“因几次出城作战不利,士气低落,有军将王士游者,鼓噪弃城,东奔泽潞,为李殿成所斩。自此将士皆怨,李殿成遂封官许愿,刺史、防御使、团练使、镇遏使给出去了一大堆,众心乃安。随着这几日贵军加速攻城,又有人顶不住了,开始鼓噪,李殿成疑神疑鬼,捕杀了不少人。”
卢怀忠点了点头,大致明了城内状况了。在他看来,李殿成的下场好不到哪去。
艰难以来,作乱军士一般有四个下场。
其一是上面姑息,当啥事也没发生,追认既成事实,比如永泰元年剑南西川节度使郭英乂被检校西山兵马使崔旰所杀,朝廷追认崔旰为节度使。
其二是坚决镇压。比如大历十一年,河阳军乱,宦官监军冉庭兰被驱逐出城,大掠三日。冉整顿部伍,再度入城,诛杀乱首,平定之。
其三是剿抚并用,制抚得宜。宝应元年,河东节度使邓景山因为贪污军饷导致军乱,被杀。驻守绛州的河东兵也趁机作乱,屯驻翼城的北庭兵杀节度使荔非元礼,跟着响应,最后靠郭子仪的威望震慑诸军,杀乱首,朝廷拨款发赏,平息之。
其四是内部崩溃。典型的就是大历元年同华兵叛乱,结果后来心中畏惧,接二连三有人投降,到了最后,乱兵干脆杀了节度使周智光,全体投降。
“将所获之俘兵,尽皆押至城下,让他们劝降。”卢怀忠下令道:“对了,现有俘兵多少?”
都虞候李忠立刻回道:“军使,计有俘兵四千三百余人,土团乡夫已斥退,尚有二千五百余人。”
“斩首几何?”
“斩首千四百级,衙兵、乡勇各半。”m.xiumb.com
围城战中杀的肯定不止这么多人,但能统计到的就这么多了,没办法。
卢怀忠心算了一下,若再去掉跑掉的漏网之鱼,城内衙兵应该只剩三千多了,乡勇估计稍多一些,但也多不到哪去,守军整体也就八千人上下。
对这些人心惶惶的乱众,最好的办法还是剿抚并用,强行剿灭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两千余俘虏本来还在修壕沟,很快被聚拢了起来,一个个押到城下。
在武威军士卒的威逼下,俘虏们无奈,只能轮番喊话。
“弟兄们,降了吧。也就挖挖壕沟,不会翻旧账的。”
“一天六个胡饼,倒也没苛待咱们。”
“死心吧,乌岭道上的晋兵也就下山抢掠一番,跟贼似的,救不了你们。”
“夏王他老人家给了大伙生路,投入效节军,可继续当武夫。”
“效节军左厢的魏人都死心塌地了,你们还等什么?”
“你们不降,我们就得日以继夜挖沟,苦啊。”
……
城外的呼喊声持续不断,城头戍卒听了半天,大概都听明白了。
负责西城这一段防务的十将赵烈听了,立刻找来几个心腹手下,道:“诸位,留后在城内拷掠军粮、资财,想必所获有限。虞乡城,守不了多久的,最迟三月中,军粮食尽,咱们就守不下去了。”
李殿成造反后,自称护国军留后,故乱兵以留后称之。
众人也都是明事理的,一听此话纷纷点头。
“效节军是什么,我不懂,大概是夏王新编之军。这种新部伍呢,一般不该去投,投了也是送死。更何况还要徙家,先前我是不愿的。”赵烈说道:“但眼下这个景况,啥也不说了,不如去碰碰运气,如何?”
“将军,咱们若降,不该发赏么?”有人突然说道。
“对头。”又有人附和:“李留后大索全城,想必一人得个一缗钱不成问题。夏人招降,不该给钱么?”
“先把李留后的赏赐拿了,再投夏人,更请一分。”有人笑道。
赵烈素知军士贪财,但没想到这么贪,一时间被部下们整得有点不会了。
更请一分?还能这么操作?
他是有点头脑的,觉得夏人不傻,这种危险的先河一开,以后还怎么治军?
军士叛乱,乱众推一首领,首领发赏。大军前来镇压,乱兵再请赏,拿了钱后杀掉首领,集体投降。两边好处都占了,亏的只是将帅,大头兵毫发无损,还有钱拿,那么前来镇压的大军会不会不忿呢?他们会不会也趁机作乱请赏?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无底线讨好军士。很多先例一开,风气就会向下堕落一个层次,以后想拉回来,可就很难了。
“此事……”赵烈犹豫了一下,道:“先看看留后那边怎么说吧。再者,单靠咱们,似乎也成不了事,得串联更多人一起行动,方能奏效。”
“有理有理。将军放心,我还认识几个同乡,这便去找人商议。”
“我也认识几个军校,这便去走动走动。”
“最好天黑后再行动,此时擅离职守,被逮住了人头落地,不美。”
“也是。”
众人七嘴八舌,神情兴奋。
赵烈看得心中发寒,思虑着天黑之后干脆跑了算了。这些人一个个欲壑难填,两头讲价,跟着他们准没好事。
******
招抚使李杭在河东立威之后,便将部伍交给了封藏之,由他继续整顿。
随后,他一路向北,赶至绛州,大张旗鼓,收拢散落在各处的河中兵士。
二月十三日,在万泉、稷山等地收拢降兵千余。
十五日至龙门,又招抚数百。
十七日至正平县郊野,收三百众。
这不到两千兵众,照例全数编入效节军右厢。
经略军副使杨仪也带着三千人赶来汇合。
在李杭整顿降人的同时,还及时处置了一场变乱,诛杀乱首数十人,算是保驾护航了。
“杨将军,隰州只有州兵千余,前阵子还吃了场败仗,我估摸着坚持不了几日了,你部既已接令,便速速北上吧。”李杭说道:“绛州、河中府应还有两千上下的乱兵,但他们既不来相投,便是铁了心要作乱,已无招抚之必要。待王瑶征召的土团集结起来,封藏之便会率部北上,绛州局势便稳了。”
“都头担忧新降之人不稳,令我部暂屯绛州。”杨仪回道:“其实无妨,慈隰便是让人占了又如何?天气寒冷,山道不好走,贼人来不了那么快。”
“也罢。”李杭说道:“那请劳烦经略军将士了。”
其实,他对新降之人是什么态度也没底。万一又有人作乱,把他杀了呢?岂不死得很冤?
多一些时间整顿部伍也是好的。效节军右厢这帮人,要想真正上阵厮杀,还需要时间的沉淀。
另外,这次他擅作主张,将军额直接翻倍,不知道夏王是什么看法。
常在邵树德身边,他知道夏王一直在努力控制治下军队的总数量,想尽办法减少开支,消耗杂兵。这次又给他多弄了五千,李杭也很无奈。
而就在他忐忑不已的时候,使者已经五百里加急,飞奔至洛阳,将他的亲笔信呈递到了邵树德案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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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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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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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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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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