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晚唐浮生我来读>第九十章 带走他
  攻占焉耆后,来自阴山诸部的蕃兵也陆陆续续接到撤退的命令。

  他们不是职业武人,家里一堆事情要忙。走了七八个月了,家里不定什么样——在这件事上,千万不要过于信任酋豪们的节操。

  臧都保留五千余禁军守焉耆,自领主力回高昌就食,减少消耗。

  而在高昌这边,输送物资而来的车队、驼队陆续东返,带走了全部战利品——其中大部分都已分赐给将士们。

  在接下来整个冬春季节,敦煌方向仍将大力转运物资粮草,堆积到高昌乃至焉耆。

  如今不是物资贵乏。事实上经过长达三十年的移民屯垦,以及相对稳定的环境,河西、陇右二道积累的财富已经相当可观了。不管关东地区如何战火纷飞,他们是真的生活在太平年景,且已经不止一代人了。

  问题是如何将物资输送到前线,这才是制约瓶颈。

  邵树德突然想到了满清。

  明清时代的西域,其实是远远不如北朝、隋唐时代的,这口锅毫无疑问该扣给蒙古人,宗教圣战或许也能分一分,但大头还在蒙古身上。

  这帮人实在太那啥了,不仅祸害西域,还祸害中亚,把一座座繁荣的城市摧毁,让当地人口锐减,文明倒退,历史出现断层。

  近代中亚的松散部落联邦组成的所谓封建王朝,真的有隋唐时代的城邦繁荣吗?恐怕是要打个问号的,至少生产力和文明艺术是大大不如的。

  当满清与准噶尔激战不休,准备西征的时候,吐鲁番几乎没什么人了,以至于满清政府不得不实行军屯,筹集粮草。

  偰氏、廉氏这种走出高昌,在元代做官的耕读世家,早就不见了踪影,因为吐鲁番已经不再有四通八达的坎儿井,不再有繁荣的城市,不再有发达的手工业,有的只是愚昧无知的文盲,人数还特么锐减。

  蒙古人的崛起,确实也是一场灾难,无论对汉人还是西域、中亚各族人民而言,都是如此。

  当时的满清政府,应该是很蛋疼的。想要西征,却面临着大片的人烟稀少区域,如之奈何。

  “咩咩……”一群群瘦骨嶙峋的羊被赶进了圈内,高昌百姓们不辞辛劳,从半山腰上割来了大捆干草,充作牲畜的过冬食物。

  在半干旱地区,草料有时候也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骆驼们趴在地上,漫不经心地咀嚼着秸秆。偶有风沙袭来,它们也只是微微闭上眼睛,丝毫不惧。

  在这场战争之中,除了武夫们的厮杀之外,骆驼真的居功至伟。它们忍饥耐渴,横穿沙漠,倾尽全力往高昌输送物资。

  后世清末往北京运煤炭的骆驼,每峰可运四百斤,这就接近四斛(433.28斤)粟麦的重量了,十分惊人。

  邵树德从庭州到高昌,随驾各类物资、档桉,也是由骆驼、马车共同搬运的——相传噶尔丹每次搬家,光他收藏的书籍,就要用五百峰骆驼来驮运,有草原大汗那个味了。

  敦煌方向组织了几千峰骆驼转运物资,外加驮马、驴车、骡马、马车等等,什么样的工具都用上了,可谓全民动员,试图将过去三四年内囤积在那里的物资一步步运到西边来,但他们的努力,也只能堪堪支持五六万人规模的军队,也就是臧都保原本带着的兵马。

  高昌本地固然能提供一部分粮草,但撑死了也就支持一两万常年不事生产的武人罢了,搜刮得狠一点的话也超不过两万。

  于是,有些光吃粮食却打仗拉胯的部队,该撤还得撤,尽可能减少消耗。

  邵树德甚至还分了一部分兵马至庭州,利用去年带过来的牛羊提供补给——当然,庭州各蕃部也能征集部分牲畜、干草,沿山麓开垦的农田也能提供部分粟麦。

  到了明年,随着河西诸州百姓的疲累,以及尹、西、庭三州积存物资的消耗,他还得趁着蕃兵轮换的机会,进一步减少消耗。省下来的物资,还可以支持少量移民西行。

  “历代中原王朝西征,打得赢,但无法长期屯驻大军,最后只能羁縻统治。”邵树德站在一处荒地边缘,说道:“朕这一年,可真是让河西百姓苦死了。”

  杨爚失笑,道:“陛下,其实没那么夸张。碛北、碛南草原,明年还可征集一部分牛羊马驼,经草原输送至北庭。到时候养养膘就行了,有了肉奶,军士们就不用吃那么多米面了。”

  “牛羊又不是地里长出来的。连续两年大征牲畜,即便有朝廷补助钱粮,总体影响还是不太好。”邵树德说道:“明年再征一次,后年就停了吧。”

  “是。”杨爚记下了。

  两人一齐看着面前的荒地。

  随军蕃兵之中,有一部分是来自长夏、沃阳、榆林、洪源四宫的奴部侍卫亲军,约万人。

  他们平时且牧且耕,冬闲时集中训练,断断续续参加过不少次战斗,甚至可以说贯穿了邵树德的整个军事生涯。

  邵圣还是很喜欢这支部队的,不仅仅因为他们是自己人,更重要的是听话,比如:他们现在就在本地官员的指导下开挖井渠,修一条全新的坎儿井。

  西州根本不缺地。耕地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缺的是水。而井渠就是重中之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趁着这会不打仗,能挖多少是多少,说不定明年春播时就多一些可浇灌的农地出来了。

  邵树德看着他们挥汗如雨的样子,十分满意。

  愿意干脏活累活甚至屯田的兵,这年月去哪里找啊?

  前有魏博节度使乐彦祯因为修魏州外城搞得天怒人怨,父子皆死。

  后有钱镠让武勇都挖沟,为修城墙做准备,导致大规模叛乱。

  在武夫们看来,他们是军人,只会杀人,不会干夫子也能干的杂活,你让我们搞这些,不想过了是吧?

  当然,世事无绝对。唐末、五代初年武夫们不接受这个,到了后唐中后期,就有一部分人愿意干了,再到北宋,愿意干的人就更多了。

  武夫们的心气,是一分一分消磨掉的。

  “陛下,于阗王来了。”韩全诲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

  邵树德回到皇伞盖下,整了整龙袍,道:“让他过来。”

  李圣天很快来到,大礼拜倒于地,道:“臣、大宝于阗王李圣天拜见陛下。”

  李圣天之父在几年前接受朝廷册封,封号“大宝于阗王”,李圣天袭此爵,是为大夏臣属。“起身,坐。”邵树德酝酿了下情绪,面色和蔼,语气温和地说道。

  “谢陛下。”李圣天也不推辞,坐到斜对面的胡床上,抬起头来。

  邵树德看着这个在历史上小有名气的人。

  第一印象是很年轻,第二印象是眉宇间过于刚硬,应是个宁折不弯的人。

  “于阗户口几何?”邵树德问道。

  “户口二十万,可出胜兵五万。”李圣天身躯笔直地坐在那里,道。

  邵树德没有点评他说的话到底真不真实,反而顺着他的话赞道:“于阗兵攻龟兹,两战两捷,直接让回鹘人狼狈而逃,确实是能打的。”

  据臧都保所言,于阗出动了两万多步骑,直攻龟兹。回鹘兵不多,只有数千人,双方战于城外,于阗胜,回鹘败兵溃散,龟兹遂下。

  单从这些来看,于阗应该是有一定战斗力的,但也看不出多强。不过邵树德也没想着夺人家的土地,就无所谓了。

  “王师两路进击,数月间横扫尹、西、庭三州,复下焉耆,这才是真的横扫千军。”李圣天回道。

  邵树德笑了笑,道:“李卿能这么想,朕很高兴。于阗世为大夏藩属,西域之事,今后还多有借重。”

  “为朝廷分忧,此乃臣下的本分。”李圣天答道。

  君臣二人相视大笑,其乐融融。

  杨爚在一旁赔笑。待笑声稍止,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于阗王可听闻过萨图克这个人?”

  “奥古尔恰克的侄子?”李圣天一皱眉,道:“这可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疏勒就在于阗隔壁,李圣天当然知晓。

  而大回鹘国定都疏勒,其实是历史遗留问题。奥古尔恰克在旧都怛罗斯被波斯人夺走后,就迁都疏勒。即便后来娶了大嫂,继承了兄长的地盘,他也没有迁都。或许,他觉得波斯的实力太强,西边也太乱,把都城放在东边,更放心一些吧。

  “你知道多少?”邵树德问道。

  “萨图克这人建了一支古拉姆卫队,这两千兵全听他一个人的,就连他的叔父也指挥不动。奥古尔恰克在西边征战之时,萨图克经常领兵,古拉姆军便充当一锤定音的角色,威名不小。”李圣天说道:“其实力,不比于阗僧军差了。”

  听到“僧军”二字,邵树德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李圣天好像虔信佛教,

  身边的五十名卫士都是各大寺庙选出来的精锐,常年跟着他。

  突然之间,邵树德觉得有些荒谬。

  佛教的本来面目,可能就是这样吧?后世中国历史上那温和的僧人,可能是被狠狠整治过的结果。

  没被整治过的佛教,兴许非常有行动力,有自己的庄园经济,有豢养的武人,他们打制兵器,习练武艺,放高利贷,干涉政治,深入社会的每个角落。

  所谓的西域佛国,或许可以直接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就是佛的国家。

  邵树德自动代入后世欧洲封建制下主教与贵族们争权夺利的场景,觉得挺有意思。

  “能不能离间奥古尔恰克叔侄?”邵树德问道。

  “可以试试。”李圣天想了想,说道。

  但他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邵树德看了他一眼,道:“你可知萨图克野心勃勃,暗中勾连外人,意欲篡夺叔父的汗位?”

  “这个略有耳闻,当年在疏勒闹过一场风波。”李圣天说道:“奥古尔恰克按照草原习俗,收娶兄长妻子,继承了汗位,于是萨图克成了他的继子。但奥古尔恰克也有亲生儿子,他并不想传位给萨图克,于是导致叔侄俩的关系比较疏远……”xǐυmь.℃òm

  按照李圣天的话来说,奥古尔恰克是个比较坚持回鹘传统的人。在很多回鹘人都改信摩尼教的情况下,他还坚持信萨满。

  因为想让亲生儿子继位,他一直派人监视侄子,这在疏勒并不是什么秘密。

  叔侄俩就这样互相提防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会闹得不可开交,必须死一个。

  “朕想要讨伐这个回鹘国。”邵树德突然说道:“有些机会,一去便不会再来。奥古尔恰克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卿想必很清楚。他的能力有限,野心也就那样,没有很强烈的扩张信仰的欲望。萨图克这个人,则野心勃勃,而且他的古拉姆卫军中操练多年,骁勇善战,此人很危险,不如及早除去。”

  李圣天默默思虑良久,然后抬起头来,问道:“陛下欲伐疏勒?”

  “当然。”邵树德丝毫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道:“朕老了,而萨图克却如旭日初升。在朕死后,他还可以作恶很久。既如此,就让朕死前把他带走吧。”

  如此冰冷的话语,听得李圣天毛骨悚然。

  仅仅只是认为萨图克很危险,就要把他带走,而且语气坚决,不留丝毫余地,让李圣天的后背下意识出了一层白毛汗。

  “陛下想怎么做?”李圣天咽了口唾沫,问道。

  “有些计划,其实已经开始了。”邵树德笑了笑,道:“你回去后就做好准备吧,听候朕的调令。朕明年会亲统大军至龟兹。”

  “臣遵旨。”李圣天立刻应下,顿了顿,又道:“自唐以来,龟兹一直是安西重镇,此为王土,臣不敢居之,愿献予朝廷。”

  “很好,会有你的好处的。”邵树德欣慰地笑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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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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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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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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