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寇都跑得贼快,最后竟然率步骑三千人投降,离了个大谱。
义武军使王处直不知所踪,三千兵只剩下了千余,在营寨内投降。
魏博土团乡夫四千人被意外隔离在河南,之前攻城寨时损兵一半,士气极其低落。此番没受到大损失,还剩两千人投降。
晋军算是抵抗最激烈的,厮杀也很勇猛,最后被俘三千出头。
杂七杂八的两万兵马,除少数溃走外,绝大部分被歼灭,其中九千人被俘。
邵大帅的兵法越来越厉害了。嗯,你要问厉害在哪里?悄悄告诉你一句,用五万人打一万人,这就是世间最利害的兵法。
安福迁、米志诚、李嗣本、马珂四名将领灰头土脸,五花大绑地被押了过来。
何怀宝、安福庆、安福顺的头颅被摆在案几上。
邵树德笑了笑,走到李嗣本面前,亲手解开了绳索。
“安能如此待我侄儿?”邵树德说道:“两军交兵,各为其主,此为武人本分。私下里叔父却不能苛待了晚辈,坐下吧。”
邵树德不给李嗣本反悔的机会,摆了摆手,吩咐道。
安重诲也被押了过来,看到父亲还活着时,悄悄松了一口气。不过在看到大伯安福顺、二伯安福庆的头颅时,又黯然神伤。
将军难免阵上亡!出征时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唉。
旋又看到李嗣本坐在胡床上,眼睛顿时直了。
米志诚在一旁冷笑不已,安福迁、马珂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嗣本有些局促不安,想要说些什么,待接触到邵树德理所当然的眼神时,又咽了下去。
安重诲瞪了他一眼。
李嗣本有些羞愧,刚想起身,亲兵都指挥使李逸仙亲手给他倒了一碗茶。
李嗣本傻傻地接过,安重诲脸上的怒容更甚。
“侄男可已成家?”邵树德语气温和地问道。
李嗣本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邵树德耐心地等着。看他脸上神色,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回……回叔父,侄已娶妻柳氏,育有一子一女。”李嗣本答道。
“呸!”米志诚吐了一口唾沫,满脸不屑。
李逸仙走过去,拿刀鞘狠狠打了几下,那杀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好啊。”邵树德喜道:“唔,来人,拿我的锦袍来,给侄儿换上。”
李嗣本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过衣服上满是血污,确实很脏。
亲兵很快拿来锦袍,李嗣本还要推却,邵树德说道:“都是一家人。你是我侄儿,一件锦袍又算得了什么,换上吧。”
语气满是不容置疑,李嗣本顿了顿,鬼使神差地接过换上了。
“你若愿回晋阳呢,吃过饭后就可以走了。”邵树德又道:“若愿在叔父这里为将呢,也可以,叔父欢迎之至。”
李嗣本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够用了,还能放自己回去?
邵树德看了李嗣本局促窘迫的模样,哈哈大笑,道:“你先好好想想吧。”
说罢,他站起身,走到安福迁、米志诚等人身前,道:“昔年我在燕昌城放了申信和万胜军,今俘尔等,又何忍杀之。”
安福迁等人不动声色,默默听着。
“你是安重诲吧?”邵树德走到一人面前,问道。
安重诲别过头去,不答。
李逸仙踹了他一脚,安重诲扭过头来,怒目而视。
“你现在就可以走了。”邵树德说道:“回去告诉义兄。我从小孤身一人,而今年逾四十,只有一个兄长。大唐三百州,我愿与兄长共富贵,奈何总有奸人挑拨,唉!今愿修好,若义兄答应,我这便放了所有俘虏。”
“就连镇冀、易定兵将亦可回家。”邵树德站到了马珂面前,说道:“马将军,你也遣人回家报个信吧。出征在外,家人一定很担心了。”
马珂心中一动,连声谢道:“夏王宽宏大量,古来少有也。”
安福迁暗暗皱眉,邵树德这人的心眼果然太坏,黑得很。
李嗣本那傻小子已经晕了,义武军、成德军俘虏听到后,一定十分欣喜。可若最终回不了家,那就是晋王的责任,到时候河北不知道怎么编排晋王呢。
王镕是知道厉害的,定然会帮着压下这股风潮,但私下里的流传是怎么都无法避免的,这就很让人头疼了。
这仗打得,怎么跟以前的味道都不太对呢?
四月初一,全歼晋军的邵树德在平阴县外大阅诸军,各路杂牌军头悉数到场,包括平阴本地土族、士绅。
铁林、义从、飞龙军数万将士齐声高呼,声震四野。
赵岩等人看了面色复杂,既为自己站在了胜利的一方而庆幸,又为一些他们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而烦忧。
杂牌军武夫们也受到了一番震慑。尤其是之前满腹牢骚的护国军,这下都闭嘴了。
人就是这样,你说谁谁谁厉害,他听到了,感觉也就那样。但如果让他亲眼见到了,认识到了差距,那感觉又不一样了。
不过你也别指望能震慑他们一辈子,这是不可能的。武夫们的脾性就那样,真上了头,打不过你又如何?会死又如何?老子还是要造反。
以一个藩镇百万人的力量,对抗半个天下千万人的力量,这事能不能做?理论上不能,但我心里不爽了,就是要这么干,就是和你拼了,又如何?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全族死光罢了,还能怎样?
能震慑一时已经很不错了,别要求太多。
阅军完毕后,邵树德下达了一系列的调动。
捧日军押运俘虏回汴州,顺便再押运一批粮草物资过来。
护国军留守平阴一带,弹压地方。
忠武军镇守长清,弹压地方。
上述三支部队都被打残了,受损严重,干脆让他们在后方休整,当驻防军,同时押运粮草物资。
铁林、义从、飞龙三军东进齐州,与突将军汇合。
铁骑军返回单州,配合胡真牵制朱瑾。
捧圣军暂留濮州,等待下一步命令。
临出发之前,邵树德又见了下李唐宾。
“越俎代庖”这么久,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因为这些部队李唐宾不一定压得住,虽然他下手挺黑。
“突将军我再带一带,让军心更加稳固。”邵树德说道:“其余诸部,统归你指挥,先把王师范打趴下。”
“大王何不先攻兖州?”李唐宾问道:“兖镇兵少,下之更易。”
“兵虽少,但上下一心,顽抗到底,可不一定比齐人好打。”邵树德说道:“再者,棣州危急,我不能不救。”
“棣州一定得救?”李唐宾问道。
这个问题很重要。李唐宾打仗,任何人、任何城池都是可以估算的,都是有价码的。价码合适,他会毫不犹豫牺牲掉,换取更大的好处。
“你便宜行事即可。”邵树德说道:“能保留就保留,毕竟是攻河北的前哨基地,但不能成为贼人牵制我精力的把柄。”
“某知矣。”李唐宾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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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城中,朱全忠被奉为了上宾。
仔细看看,他大半的头发已经花白。胡须许久未曾打理,眼袋很重,额头上的皱纹很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了。
王师范的内心之中稍稍有些失望。
叱咤风云的梁王,竟然是这副模样?明明是个糟老头子嘛。
朱全忠似未所觉,还在侃侃而谈:“北朝以来,青州素为东疆重镇。更兼有海路通达各处,齐帅例加押新罗、渤海两蕃使,亦偶加海陆两运使之职。王帅据青州,当北连渤海、契丹,东通新罗、日本,南达兖、淮、浙、越等镇。如此,则有良马、有财货,可养强兵。青州兵我也看了,都是好兵,惜多年未战,打仗不得其法。”
王师范回过神来,立刻躬身行礼,道:“此事正要请教殿下。”
朱全忠溃逃之时,带了两千余骑,一路狂奔,损失了不少人手。待经棣州渡河至青州时,随行者已不足千。
但这一千人都算是死忠了。往日受过他的大恩惠,一路东奔西跑,不离不弃,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王师范看了这些兵,感觉他们与自己的兵大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但他知道,平卢军确实见血少了,打仗时笨手笨脚,很多行军征战的小诀窍、小细节、小花招,都消失在了漫长的承平岁月之中。Χiυmъ.cοΜ
军事经验,一般而言都是有传承的,以老带新说的就是这种事。但和平年代久了,不可避免会丢失掉一些传承。而今重新建立,则需要时间来摸索。
这些东西,兵书上不会有,全靠部队传承,能有人教就最好了。
“好说,好说!”朱全忠笑了笑,道:“我与邵贼之仇不共戴天,而今没别的想法,就只想取他人头。贤侄且放宽心,我哪怕吃住在营中,也要把齐军带起来。”
朱全忠的这番话说得很真诚。结合他的遭遇,二十万大军覆灭、妻女被人霸占,有此执念太正常不过了。
王师范也很放心,大喜道:“一切拜托殿下了。”
说罢,又唤来心腹,让他即刻在城中觅地,给朱全忠修建专门的馆驿。这还不算,又遣人回府,让自己的两个小妾收拾收拾,接下来一段日子,她们就专门服侍梁王了。
不愧是读书人,待客礼数周矣!
朱全忠也很满意,但心中却已经思考起了该如何在齐军中扩大影响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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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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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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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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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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