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封赏的并不止他们两个。王重荣之前其实是自封的河中节度留后,还降过贼,这次也给了正式名分确认:河中节度使兼河中尹,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同时还任王铎的右司马。他兄弟王重盈是陕虢观察使,这次担任东面都供军使,给东面行营的兵马提供粮饷补给。
拥兵八万却不来勤王的高骈倒了大霉。朝廷罢其都统及其余各使职,从朝廷大义层面来说,他已经没了兵权。下面就看他能不能掌控得了局面了,一个不好,被部将杀了也是寻常。
朝廷大义,有时看似没用,废纸一张。但有了这张纸,真的能减少好多麻烦,压制很多野心家。人心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的。
王处存任京城西北面行营都统,程宗楚任西南面行营都统,李孝昌任东北面行营都统,杨复光任南面行营都监——鄜坊李帅终究还是没逃得过战争,这次又灰溜溜带兵南下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向邵树德讨回那三万斛军粮。
从朝廷的封赏来看,大伙名义上都升官了。原本就郑畋一个都招讨使,大家是招讨使,但现在最高指挥官已经是都都招讨使,次一级的官便成了都招讨使,真不知道朝廷搞这些花样有什么意思。不会是那帮太监们弄出来的吧?
关东也陆续有一些兵马开来。不过都只有一两千人,各镇皆有,陆陆续续汇集起来,总有两万人上下吧,大部分被归入到西面行营和南面行营,北面行营是一个人都没捞到。不过王重盈给他们送来了一批军械、粮草,倒是意外之喜。
王家兄弟,够意思!
邵树德也抽空回了一趟富平,见到诸葛大帅,自然是一番恭喜。大帅也笑呵呵的,得偿所愿,自然开心。
“树德,某已令仲保率千人南下前往兴元府,先行办理交割。”诸葛爽道:“另有一事,夏州尚有某从东都带来的三千军士,其中一些老弟兄,大概百余人,从汝州时便跟着某了,这次一并带去兴元府。留下的军官空缺,树德自己看着办吧。”
“大帅爱重,邵某感激不尽。”这其实是好事,三千军士,都是老兵,把军官带走了,方便你安插自己人。日后只要稍加整顿,就是自己的直属军队,和铁林军相差无几。
邵树德甚至已经想好了,从铁林军中抽调部分老人,然后将陷阵营与这支军队合并,新建一支部队,就叫“武威军”,军额四千,作为夏绥镇的一支外镇军。而铁林军嘛,自然要成为衙军了,番号仍保留,常驻夏州。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就当前而言,最重要的事仍然是征讨巢贼。朝廷给了官,自己总得好好表现一下,体现自己的价值。省得日后有其他好事时,朝中公卿们都想不到自己。
再者,巢众盘踞长安左近,对关中百姓也不是什么好事,早点打完,百姓也早点解脱。
与诸葛爽告别后,邵树德去了趟自己在庄子里的住处。
这里放着不少书籍、地图,甚至还有自己写下的各种笔记心得。每次重温一番,都有新的感悟,已经是邵某人固定的学习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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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树德一回来刘氏就发现了。
思忖了半晌后,她便整理了一番心情,来到了自家两个小姑的住处,笑道:“今日院中雪景不错,不如去踏雪游玩。”
封绚看了刘氏一眼,心思玲珑剔透的她又怎么可能不懂长嫂的意思。不过想到从兄封隐毅然决然投军出征的样子,想到他对自己这个从妹的照顾,幽幽叹了口气。也就自家小妹年岁较小,还有些懵懵懂懂吧。
刘氏提议,封绚不反对,封都没意见,那么这事基本就定下了。几人指挥着仆婢,在院中清空了一块地方,然后又搬了一些家什过来,弄了个小暖炉,烫了一壶酒,兴致勃勃玩起了投壶的游戏。
投壶,由古代射礼转变而来,多为酒宴上的助兴游戏。本来有一套复杂繁琐的礼仪,不过自家人玩,倒没必要那么麻烦,玩个尽兴便可以了。
封绚兴致不是很高,于是便做仲裁,刘氏和封都二人各持五筹,对准壶口开始投。
刘氏到底是神策军将校家庭出身,准头还是不错的。五筹投完,以绝对优势赢了封都。封绚看了一眼自家从妹,封都笑了笑,连饮数杯酒,俏丽的脸蛋顿时红透了。
罚完酒三人继续玩。到了后来,封绚推托不过,便也玩了一局,结果自然是大败亏输了,喝了几杯酒后,脸色红润,隐有微醺的感觉,比之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觉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玩投壶须有酒乐助兴,今酒有了,还差点乐。小姑这局却是输了,不若罚唱首曲子好了。”刘氏看了眼脸蛋殷红,额头隐有汗珠沁出的封都,笑着说道。
“唱什么呢?”封都性格较为开朗,年岁又小,经常给人一种烂漫之感,此时听长嫂说要唱曲,也不怯场,立时便问道。
“唱首《别亦难》吧。”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邵树德放下手中兵书,靠在胡床背上,闭眼欣赏起了院中的婉转歌喉。
以前一直觉得只有词曲才可以唱,没想到李商隐的这首绝句亦可以唱出番别样的味道。
小娘子的歌喉很不错,曲折柔婉,又感情真挚,就算不是专业音声人,也一定是和人学过相关技巧的。邵树德静静体会着曲中那如流水般的思恋之情,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完结,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说起来自己是一军之主,但生活娱乐和别的将帅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原始啊。去年李孝昌宴请自己,席中颇有几个姿色不错的歌舞姬助兴,还试图送给自己,后来婉言谢绝了。带美人至军中,还能打仗?
“小姑这歌喉……”刘氏听完有些惊讶,同时也有点嫉妒。这公卿世家的女儿们,就是和军校家庭的不一样,比才艺,终究比不过她们。
封绚看了眼从妹,道:“刚才有两个调——”
话还没说完,却见一名全身甲胄的武夫走了过来,道:“我家留后想听一听白乐天的《城盐州》,不知哪位娘子可以唱?”
话是询问的语气,但观其表情,却满是不容置疑的样子。
刘氏迟疑了下,封都则皱着眉头,似乎在仔细回忆曲调。琇書網
“妾来吧。”封绚行了个礼,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唱。
“城盐州,城盐州,城在五原原上头。蕃东节度钵阐布,忽见新城当要路。金鸟飞传赞普闻,建牙传箭集群臣……城盐州,盐州未城天子忧。德宗按图自定计,非关将略与庙谋。吾闻高宗中宗世,北虏猖狂最难制……愿分今日边将恩,褒赠韩公封子孙。谁能将此盐州曲,翻作歌词闻至尊。”
邵树德右手跟着节奏轻拍,似在陶醉。这首诗须应关西大汉来唱,不过由小儿女唱来,也挺有味道,反正自己听得津津有味的。
“走吧,回三原。”一曲唱完,邵树德起身,拿上兵书、地图,说道。
“留后,今日便回营?外头那两位娘子娇俏可人,军使不妨令她们……”魏博秋建议道。
“下次吧。战日有期,某要回三原检阅诸军。”邵树德不容置疑地说道。
“遵命。”
一行人很快便离开了屋舍,朝前院走去。路过院子时,邵树德下意识看了一眼,恰与封绚的目光对上。对方一惊,很快低下了头去。邵树德笑了笑,亦为其丽色所惊。
“北虏猖狂最难制……”邵树德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很快便在亲兵的簇拥下,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此番南去,当秣马厉兵,整顿部伍,蓄积粮草,等待天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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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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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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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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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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