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壖党项以农耕为主,沿河开垦荒地,生活习性与黑山党项、河西党项大为不同,唐廷称之为汉化熟蕃是也,经常抽其壮丁入伍,时不时地也来收取一点税赋。尤其是振武军统治的这一块,收税还是很频繁的,河壖党项也比较老实,汉话讲得好,历史上很少闹事。
天德军五千人沿着大道直行,算上各色车驾的话,绵延出去两三里。邵树德真的很难想象,如果是五万大军的话,行军起来究竟会是一番怎样壮观的景象。他设身处地想了想,觉得如果自己是统兵大将,几万人马根本管不过来,估计走着走着就散掉了。万一遇到敌袭,全军覆没是大概率事件。
还是得加强学习啊!能将五万大军组织得井井有条,带着他们上阵打仗,还能与敌有来有回,就可称大将了。这样的将领,无论放在哪个势力中,都是核心高层吧。他记得后世南宋初期,大将曲端死后,陕西五路一度无人能组织起五万人以上的大军参加会战,这就是高级人才匮乏的痛楚了,只能慢慢等其他将领在战争中学习、进步,并拥有了一批自己熟悉的军官团,方才能顶上来。
邵树德知道此时自己的能力严重不足,指挥个几百人顶天了,若是一两千,必然处处错漏,被敌所趁而身死军灭。其实这类人在这会也不少,常年打仗的藩镇还好,将领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能力,手底下也有自己信赖的军官团,这就能撑起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了,但在承平已久的地方,甚至是长安的神策军内,多的是走后门或溜须拍马上位的将领。他们的能力,不敢说一定不行,但滥竽充数者众多是肯定的,无事还好,一旦上阵,定然会露出原形。wWW.ΧìǔΜЬ.CǒΜ
郝振威其实也不算什么大将,事实上邵树德认为天德军无人能当得起这个殊荣。此番出征,大概是郝振威当上衙前都知兵马使以来带兵最多的一次了。出征前他找了很多人,基本上有点能力的都带出来了,但说实话,基本都是副将、十将级别的,能有多大水平?丰州这个层级的下级军官,升上来多数靠的是武勇,带兵能力参差不齐。
邵树德莫名地想起了自己手下的卢怀忠,打起仗来非常勇猛,尤其是短兵相接的时候,凭借其娴熟的长短兵技艺,以及不怕死的勇悍之气,那简直就如天兵下凡一般,砍得对面哇哇叫。但你若说他有何带兵能力,对不起,邵树德想了半天,实在没觉得这厮有任何出彩之处。
三百里的路程,走起来至少十天时间,可能还不止。五千大军逶迤前行,七月初四出发,一直走到七月十九,才抵达了东受降城外。不过此时的东城已经空无一人,就连百姓大都迁到了百余里外的振武军城内。生活在乱世之中的百姓,对武夫们有种深入骨髓的不信任,都知道他们最喜欢的不是保家卫国,而是劫掠地方。当年河北三镇乱成一团,武夫们争权夺利,各大城池经常易手,以至于大伙相约,互相不劫掠对方家小。这还是自家内部的争斗呢,如果去了外镇,指望这帮武夫们不劫掠,那只能说你太天真了,概率实在太小。
东城很快就被占下了。邵树德很开心,因为这座军堡不小,玄宗年间便驻兵7000,马1700匹,河外重镇之一,也是朔方军六城水运使负责范围的终点。这样一座军堡,自然可以让他们这批人都住进去了,如此一来便省去了日复一日扎营的苦差事。
七月二十,就在大伙还在为下一步是不是去振武军城碰碰运气而吵嚷不休的时候,黄河对岸的榆林关守将遣使接洽,表示他们从未跟随李国昌反叛,依然忠于朝廷。李逆东去,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如果朝廷有诏,榆林关上下四百人愿东征讨贼,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唔,话是说得挺漂亮的。但就是没有提献关投降的事情,让郝振威、丘维道二人有些不痛快。他们现在已经打听清楚了,振武军城内至少有一千五百战兵,城高池深,粮草也够吃半年以上的,不可能打得下来,除非有内应。
邵树德跟在丘维道身边,每日里倒也听了不少机要之事,再结合自己了解到的信息,估摸着郝振威是不想打振武军城了。特别是在听闻居于阴山内外的铁勒契芯部酋长契芯璋前些日子率部东征,竟然绕振武军城不打之后,郝振威就更没这方面的心思了。契芯璋手底下是实打实的七千战兵,他都不想攻城,你折腾个什么劲?罢了罢了,还不如去野外收拾收拾,掠取点财货以济军需实在。
天德军穷啊,出征也一月了,灵州方面支援的粮草已用得差不多。州内本来就入不敷出,全靠中央支援。而今天下大乱,粮草转运困难,丰州上下也只凑出了一月粮草。也就是说,如果没足够的新增补给,出征的这几千人差不多也就只能在外面继续浪一个多月,然后就得打道回府。什么?没计算回程所需的粮草?你大爷的,我们是兵啊,随便劫掠几个党项部落不就有了?
于是,在这样一种“指导思想”下,天德军主力开始在东城驻下,一面监视振武军城,一面派出少量人马,带着大队辅兵,前往东城、军城附近的金河县(注释1)乡野——呃,不是劫掠,事实上周边也看不到什么人影,而是割麦子……
是的,没错,就是割麦子!天德军、振武军辖境,种植的是春小麦,一般在五到十天前,就已经收获完毕了。可是因为战乱,百姓纷纷走避,小麦收获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胆子大的村庄还敢收了麦子再跑,但胆子小的就直接扔那跑路了。天德军五千兵马,人吃马嚼的,消耗不可谓不小,因此便四下搜索,看哪片田里的麦子没收,直接就派辅兵过去开割。
辅兵多来自丰州境内的山南党项,杂以部分汉化突厥、回鹘,他们本来就大量从事农耕活动,而非游牧,故割麦子是老本行,动起手来飞快。军城里的人见此也无动于衷,似乎打定主意不出来了。邵树德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们动作快,已经提前收获了许多粮食,外面残余的部分,也不怎么在乎了。天德军爱拿就拿去吧,动摇不了他们的根本,正所谓有恃无恐。
果然,在东城待了半个月后,游骑再也找不到一块没收获的田地了,数千大军有坐吃山空的危险。而且,这些时日,散出去收粮的兵马也不让人省心,据说还有冲到人家党项、回鹘、吐谷浑部落里抢劫的。邵树德就见过丰州城的那个都,一次带回来千余石粮食和数百头牛羊,那些骑兵的马鞍旁还挂着血淋淋的人头,更有不少党项妇人被掳至军营淫乐,让以郝振威为首的一干军官们很是头疼。
“真他娘的一出闹剧!”看着日渐乌烟瘴气的东城,邵树德有些无奈。武夫的生活就是如此,秋毫无犯只是童话,这么多年来他早习惯了。更何况,跟在监军使身边,吃着别人孝敬过来的牛羊,他也没有太多的底气指责那些肆意劫掠的军士,顶多说一句不该杀伤人命或掳掠妇人罢了。邵树德真正担心的,还是再这样乱搞下去,怕是要激起周边部族的公愤了。若是被围攻,以天德军这会懒散的模样,仓促野战,失败的可能性不低。
“怕那些人反?”卢怀忠听到邵树德这个担忧时哈哈大笑。他现在身披铁甲,嘚瑟得不行,时常想找关开闰队的那些亡命之徒干架。若不是邵树德管着,同时畏惧军法的话,这厮早把那些“突将”们给揍得满地找牙了。
“队头,俺可没老卢这么乐观。振武军这边的党项部族,虽然历来听话,可也不会任人欺负。祸害了这些日子,俺估摸着也快到极限了。”任遇吉走了过来,说道:“如今振武军城就是个鸡肋,打又不能打,撤的话颜面上不好看,朝廷那边也交代不过去,想必郝都将这会也很是头疼。我看不如渡河去胜州,榆林关的那守将不是说忠于朝廷么,咱们就全军渡河,先占了榆林关,然后去胜州城就食。”
“胜州那边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邵树德叹了口气,道:“前几日我听监军使提起过,李国昌麾下的沿河五镇都知兵马使折宗本并未跟着东去。在李国昌大队渡河进入河东后,他便从麟州出兵,收取了胜州南部的河滨县及河滨关渡口。若不是兵力不足,以及想再观望一阵局势的话,我估计他还会派人收取胜州城。这里本来就是他的防区,折家又是党项大族,威望素著,占领胜州轻而易举。折宗本之子折嗣伦的骑兵不就曾出现在榆林关附近么?唉,我是真的担心啊,举目望去,竟然无一支友军,此时坐困东城,绝非上策。”
“他奶奶的!这也愁,那也愁,怎么就不能痛痛快快打一场呢?算计来算计去,都是狗屁!让俺老卢上阵多砍几个贼酋脑袋,这局面就破开了。”看着远处其他都团里军士们的欢声笑语,再看看自家这边凝重的气氛,卢怀忠就有些郁闷。
邵树德和任遇吉一齐瞟了他一眼,又一齐摇了摇头。典型武夫的思路,但此时于事无补。
注释1:金河县,天宝四年置,附郭振武军城,或者说振武军城就是金河县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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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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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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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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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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