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道的辖区也更新了一番:包括原河东镇一府七州、河中镇五州、大同镇三州,外加柔州、潞州,总共十八府州——与成都府一样,太原府也暂不罢废,以稳定人心。
直隶道的管辖范围也得以扩张:泽州六县来属。如此一共十五府州,北至上党南部,南至襄阳,都是要害、富饶之地。
泽潞二州其实很凋敝了,也不知道张万进割据潞州图啥。他拉起来的那支部队,光靠潞州一地是绝对养不起的。
邵树德现在还没拿到数据,但他深刻怀疑,泽潞二州十六县加起来有没有三十万人。他绝对多半没有,可能就二十万。
尤其是泽州,曾经历多次战火,又被李罕之祸害过,眼下能有五万人就烧高香了,可能还没有。
没说的,泽州六县需要从关内、关北二道移民,不过这是明年的事了,今年财政方面有些紧,不凑手。
五月初九,开始清算叛乱河东将吏。
李克宁没有被认定为乱党,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没有造反,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但这都不重要了。
杨元翰、安仁枢、安元信、石绍雍等数十家被认定为破坏晋王治丧大事,「丧心病狂」,家财予以没收,充作军赏,举族男女老少由天雄军押往北平府,充作修宫城的役徒。
参与叛乱的士兵,土团乡夫多为临时征发,属于「被蒙蔽」,教训一番后释放。
被抓的武夫则发往北平修宫城。至于其家人,并不株连。
陈诚将这份处置方案报上去后,邵树德还是比较满意的,批准了。
小惩大诫,以稳定为主,本就是应有之意。
五月中旬,陆陆续续有各州使者汇于晋阳。
鸿胪寺、太常寺的专业人员也过来了,带着礼部、少府联合赶制的凶器,准备全面接手李克用的丧事。
前唐状元、邵氏私人教师、集贤殿学士赵观文亲自撰写神道碑文,延请名家镌刻,发往代州。
朝中一些官员也写了很多挽歌,这属于投机性质了,但邵树德乐见其成。
总之,邵树德在场面上做到了极致。
另外,因嗣晋王李落落请谥,太常寺已经定出了李克用的谥号,交给礼部,礼部又呈到了邵树德的案头。
有唐一代,三品以上官员死后,有资格由家属请谥,夏朝规矩没变。
臣子谥号之中,绝大多数是单谥,但复谥的数量比起前代有所增加,占到了27%。
太常寺派出两位博士,接收了礼部考功司提供的李克用生平资料,研究后认为,李克用曾长期对抗大夏,不宜用「忠」。
但他临死之前幡然悔悟,符合谥法中的「既过能改」,可用「恭」。
如果是单谥的话,太常寺建议谥「恭」。
太常寺同样给出了复谥方案。
谥法「猛以刚果」曰「威」,李克用符合这一点。
又「有功安民」曰「烈」。太常寺认为,李克用在关中杀败黄巢,后又追至河南,击败其余孽,安民有功,可用「烈」,故谥「威烈」。
邵树德觉得「恭」这个平谥太卑微了,还不如「武」,不符合义兄的形象,故同意赐谥「威烈」。
如此一来,算是给义兄盖棺定论了。
他这一辈子,浮浮沉沉,死后追封晋王,得美谥「威烈」,家族富贵无忧,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五月二十,邵树德得到钟传去世的消息。
钟传死后,军中立其子钟匡时为镇南军节度留后,遣使至北平,请求朝廷册封。
钟传养子、江州刺史
钟匡范恨不得立,以州降杨吴。杨渥遣兵入江西,助钟匡范夺取大位。
邵树德觉得江淮一带的兵力过于稀少了,立遣保宁军南下。
军使李克柔以年老不堪驱使为由,请李存贤代之,邵树德同意。
五月二十三日,动员完毕的保宁军领了一波赏赐,全军一万五千步骑,李存贤、李嗣肱、李承约、袁建丰四人分任军使、副使、都虞候、都游奕使,离开晋阳,前往蕲州。
平卢军比他们稍晚一天出发。
全军两万三千人,由高思继统率,自徐州南下,威压淮南,减轻江西的压力。
平卢、保宁二军,外加威胜军一部,约五万人。这些兵力,当然不可能灭掉淮南,但让他们束手束脚,无法全力攻打江西,却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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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传璙已经抵达了海州。m.xiumb.com
离开之前,他特地绕路去了一趟洛阳,与在读国子监的钱传瓘会了会面。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又一路东行,抵达海州,准备返回吴越。
五月下旬,海面上其实已经开始刮东南风了,风帆肯定没法用了,只能依托经验丰富的老水手,追逐沿岸的洋流,慢慢漂下去。
速度很慢,也比较危险——别以为近海不会沉船,事实上很多。
但钱传璙没有选择。江西即将成为战区,也不见得多安全,从哪里借道的话,钱传璙觉得还不如坐船试一试。
临行之前,新近转任东海令的邵观诚在码头附近设宴招待。
东海县其实是一个岛。岛名「郁洲」,亦名「田横」。
唐初之时,曾在岛上置环州,辖青山、石城、赣榆三县,后罢废,置东海县。
因为优越的港湾条件,大夏在此设海关、码头,同时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船舶修造场,发展极速,已渐渐超越对面岸上的州府朐山县。
邵观诚在海关干了好几年,熟悉郁洲岛上一草一木,对这里也很有感情。今年他甚至还纳了东海土族吴氏之女为孺人,可见一斑。
不过也因为这事,被圣人狠狠骂了一通。因为他已经为其寻了一门亲事:三泉巡检使、藏才王氏族长王合的小女儿。
不过骂归骂,邵四郎也不在乎了就是。
他今年十八岁了,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无论是军事能力还是脾气性格,与三位兄长的差距都很大。与其那样,不如活得潇洒一些,圣人谓之「摆烂」。
「听闻罗牡丹在杭州,我恨不得随君一同南下。」邵观诚亲手给钱传璙斟了一碗酒,道:「大人说他是‘反讽大师,,我仰慕许久,唉,可惜不敢坐船!」
「罗牡丹」就是罗隐,现任镇海军幕府掌书记,因酷爱写牡丹诗而得名。
当然罗隐还有别的外号,比如「十上不第」,因为考了十多次都没中进士而得名。
也正因为如此,罗隐写了很多讽刺诗,如「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三千年后知谁在?何必劳君报太平!」、「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一开始只是讽刺考场黑暗,后来讽刺官场黑暗,最后讽刺贪官污吏、世道不公,越来越「刑」。
「殿下在海关数年,竟没坐过船?」钱传璙惊问道。
邵观诚脸一红,道:「胆小,怕死。」
钱传璙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殿下倒是实在人。」
「不过我倒是想坐船出去看看,外面一定很有趣。」邵观诚笑道。
「殿下别作此想为好。」钱传臻苦笑道。
「平海军的船还是可以试一试的,听闻很安全。」邵观诚的脸上居然有了点跃跃
欲试的味道,只听他继续说道:「最近岛上来了不少武夫。平海军副使赵宗诲还奉命来圈了一块地,充作营房,吵吵嚷嚷。说不定哪天,我就坐上海鲛船,出海巡游一番了。」
钱传璙心下一动,劝道:「风浪无情,殿下且三思。」
平海军就是大夏的水师,规模不小。他们到郁洲岛上来作甚?
钱传璙心思灵巧,很快就弄了很多猜测出来。
听闻安南私底下暗流涌动,朝廷欲募兵南下,本想借道黔中、岭南西道。邕州叶广略同意借道了,但黔中王建肇不同意,于是僵在那里了。
那么,他们会不会考虑从海上走呢?比如自海州出发,一路南下抵达安南?
如果真要这么走的话,必然要在中途上岸补给、停留。
航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不适应就是不适应,晕船都能死人,更别说风浪了。
理智一点的话,从海州出发,在吴越停留,上岸补给、休整,然后接着南下,在福建王审知的地盘上再上岸休整,最后一口气南下静海军——广州刘隐,多半不会同意借道。
但话又说回来了,刘隐不同意借道——无论是陆路还是海路——王审知以及家父就同意吗?未必。
大伙是接受了朝廷的册封,但不是真的就完全降顺了。
外人可能不知道,但钱传璙很清楚自己父亲在杭州是什么做派:有龙袍,制定了内部使用的年号,还有一套自己的官制,简直就是关起门来做皇帝。
王审知那边怎样他不太清楚,但应该大差不离。
除了叶广略那种病急乱投医的,其他人谁给你借道?这不是十年前了。那会南方诸镇甚至还在给唐廷上供呢,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能比吗?
「也罢,你说得对。」邵观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突然问道:「钱君匆匆南返,可是因为江西战事?」
「然也。」钱传璙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家尊决意出兵,但未知胜负,故唤我返归。」
邵观诚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爱玩,但不傻。钱镠喊钱传璙回家,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或者换个问题,钱镠希望看到淮南被重创乃至灭亡吗?
这些割据武夫啊,一个个猴精猴精的。邵观诚甚至怀疑,如果淮军吃了大败仗,而王师急攻之,钱镠很可能会放弃进攻淮南,转而与其联姻,给予帮助——这简直就是一定的。
邵观诚玩味地看了一眼钱传璙,道:「今日一别,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什么光景?」
钱传璙听了有些疑惧。
听闻大夏齐王性子柔弱,被积年老吏耍得团团转,显然没甚本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我正当少年,见面之机多矣。」钱传璙高举酒杯,笑道:「若有机会,定让罗掌记作陪痛饮。」
「好,一言为定。」邵观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钱传璙在午后乘船离开,满载各类中原货物。
邵观诚坐在草亭之内,默默看着波光粼粼的海湾。
这帮子越人,临走时还不忘采买药材、皮货、毛绢。若能顺利返回杭州,不但把路费挣出来了,还能大赚一笔。他们到底是武夫还是商徒啊?
「下次见面,嘿⋯⋯」邵观诚摇了摇头。
如果淮人没能拿下江西,那么就不会对吴越构成致命威胁。这个时候,如果朝廷再把手伸进江西,钱镠会是什么态度?他真的愿意看到江西被朝廷占领吗?
其间的关系,可复杂的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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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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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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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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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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