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邵树德以休息了数日的骑军突袭,趁着梁军围攻城池激战正酣的时候,一举破敌,取得了斩首七千级,俘虏将校两百余、军士两万二千余人的辉煌战绩。
梁军大败亏输,龙武、德胜、亲骑、捉生四部几乎全军覆没,除四千余残兵败将困守营垒,惶恐不安之外,仅有德胜军使贺德伦带着两三百骑逃出生天。
葛从周大意了,但这种大意也是必然的。如此恶劣的战略态势,打得时间长了必然会有错漏,梁军的表现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无愧于他们强兵劲旅的威名。但汜水之败,极大恶化了他们的处境,覆灭已是倒计时。
“几以为见不到大帅了。”午后,壕沟、壕墙、小寨之内的敌军早已肃清,汜水南门外,浑身浴血的王虔裕哽咽道。
他现在是赤水军都虞候,之前在丰安军当游奕使,攻河西之时,曾率军出兰州北上,大败六谷吐蕃。
“守了这么久,难为你们了。”邵树德拉着王虔裕的手,感叹道:“伤亡不小吧?”
“至今战殁、病亡近三千人,余众人人挂彩,不过士气尚可。”王虔裕答道。
“壮哉!有此勇士,再给葛从周三月时间,他也攻不破。”邵树德赞道。
王虔裕是诸葛爽临终前引荐给他的两位乡党之一,另外一位是牛礼。他俩与蒋德温的关系都不错,可惜蒋德温已经病逝于兴元府,无缘再见。
守城将士主要来自赤水军,其余为土团乡夫,此时列阵于外。邵树德从队列前走过,时不时询问几句,勉励一番。
要得军心,就必须要和将士们多接触。让他们看到你,信赖你,爱戴你,如此别人才拉不走队伍。
赤水军以一军之力支撑北线,可谓中流砥柱。保义军、河南府州兵以及河阳土团乡夫的帮助都是不连续的,只有赤水军从头打到了尾,功劳是实实在在的,谁也没法抹杀。
两千骑兵损失过半,六千步卒前后损失两千多,基本被打残了。
“赤水军打完这仗后,就退回河中整补吧。旋门关、汜水一线的防务,我会交给天德军。”邵树德下令道:“回去皆有赏赐。”
天德军属于驻守洛阳的救火队的角色,去年也被打残了,后来整编了一些河南府降兵、土团乡夫及新兵进来,操练了一年,差不多恢复元气了,正好可以调上来接替防务。至于洛阳的空缺,则由封隐、田星二人统率的武兴军来填补。
“谨遵大帅之命。”王虔裕行礼道。
其实不光他们了,罂子谷、旋门关、汜水的乡勇也会一并回去。征战数月时间了,伤亡也不小,他们又不领军饷的,没有理由往死里用。回乡之后,稍事休息,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忙夏收了。
“大帅,符将军遣使回报,他率三千骑东追,疾驰四十里至荥阳,走脱了贺德伦。屯驻荥阳之厅子都哗变,张归厚连斩数十人,率众而降。”进城之后,邵树德刚坐下来,便有人上来汇报。
“令张归厚仍管带厅子都,归符彦超节制,往攻郑州。”邵树德下令道。
张归厚投降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他能带着厅子都大部分人一起降,很不容易。因为这涉及到将领在军中的威望,厅子都军士又多汴梁富户子弟,能降不容易的。
或许,当年率厅子马直的重骑兵连冲朱瑾二十几个回合时攒下的威望还在。邵树德懒得管他了,现在收取郑、汴之地要紧。
东出的其实是两路兵马。
除符彦超所将定难军三千骑外,还有刘子敬所统铁骑军三千骑,前往河阴方向。后者其实是重点,因为现在乏粮,而河阴仓是梁军重点屯粮之所,虽说弄不清楚现在还有多少,但试一下总没错的。不然的话,带过来的三万大军、六万匹马吃什么?难道学蒙古人一样吃人肉奔袭?
“大王,葛从周遣使出营,欲降。”亲兵刚把午饭端上来,又有人前来禀报。
“走,去见一见。”邵树德毫不犹豫地起身,说道。
这不是什么跪舔名将,而是切切实实地做出姿态。宣武军是一股大势力,你又不能杀光,那么拉拢降人就很重要了。
邵树德出了汜水县。城内外人潮涌动,人喊马嘶。辅兵们正在安抚、喂养马匹,还有人给马儿松了肚带,带出去慢跑一圈。今日之战,他们从旋门关过来,然后发动了威势惊人的冲锋,战马体力消耗巨大,骑乘马也累得够呛。
休息一会之后,邵树德还将带他们继续东行,直朝郑州而去。
梁军残兵困守的营寨内人心惶惶,一见邵树德带着大群兵马前出,差点直接炸营。
葛从周扭头看了看那些面如土色的土团乡夫,心中不住地叹气。这一仗,败得太丢人了,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没有让军士列阵,自去了甲胄后,又把器械交给亲兵,孤身一人出了辕门。
“来者可是葛都头?”数骑奔了上来,打头一人拱手行礼道。
“正是老夫。”葛从周下了马,答道。
几名骑士也下马,上前仔细搜捡了一番,然后引着葛从周返回。
侍卫亲军的卖相不错,搞出的排场也不错,数千人披甲执槊,威风凛凛地列着军阵。在他们两侧,还有大量骑手牵着战马,虎视眈眈。
葛从周目不斜视,举步穿过方阵之间的通道,来到了里面。
“大顺二年崤山之战,葛都头牢牢压着我,尽显风采。当时便神往,这是何等样人,用兵老道、狠辣、精准,不浪费一点兵力,直中要害。今日一见,却要更甚我想象。”邵树德哈哈大笑,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葛从周的手,道:“侥幸得胜,不然怕是还见不到葛将军呢。”
“败军之将,何劳大王如此礼遇。”葛从周苦笑道。
邵树德身量高大,魁梧有力,双眼炯炯有神,看他的目光充满欣喜、热忱。手上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常年习练武艺不辍。
真武夫也!
邵树德也在观察葛从周。
脸上神情略有讨好之意,但并不谄媚。双眼深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人站在那里,张弛有度,既不过于放松,也不过于紧张。
手上同样布满老茧,手背上还有伤口,一看就是经年厮杀的武人。
我喜欢和武夫打交道!
“来人,上茶。”邵树德将葛从周拉到案几前坐下,道:“我得将军,如虎添翼也。”
“大王用兵沉稳厚重,又不乏天马行空之举,令人佩服。”葛从周道:“今日败我,心服口服。”
“葛将军无需自谦。”邵树德笑道:“方今天下丧乱,诸镇攻伐不休。我欲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令其安居乐业,无复兵灾匪患,将军还大有用武之地。”
“既蒙不弃,愿为大王查漏补缺,驱策左右。”葛从周应道。
邵树德又笑,这是在隐晦地试探如何安排他呢。打李克用之时,自有你的机会。
葛从周投降后,据守营寨的梁兵分批出营,将铠甲、器械扔在地上,到另一处列队。
受降的侍卫亲军发现,很多梁军无甲无械,应该是在逃跑途中都丢掉了,这就很容易解释葛从周为什么投降了。这个状态,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全军覆没,还不如主动投降。
两次俘获了两万六千人左右,邵树德遣三千侍卫亲军,将这些人押往后方——一下子多了几万张吃饭的嘴,也挺让人头疼的。
梁军营垒内缴获了大约十万斛粮豆,倒解了燃眉之急,这让邵树德看葛从周更顺眼了。他现在不缺兵,不缺马,就缺粮——每月的粮食缺口在二十万斛出头,缴获却只有一半,不知道郑州百姓还有没有潜力可挖,估计也不多了。
当天下午,他亲率铁骑军、定难、侍卫亲军近两万人东行,携马四万匹。与此同时,信使也离开了汜水,往洛阳狂奔,天德军很快就会接到东行的命令。
傍晚时分,两万骑携五日食水抵达了荥阳左近,前锋渡过索水、京水,于东岸扎营,后卫宿于等慈寺,邵树德率中军宿于荥阳城。
此时收到消息,河阴县、汴口皆已攻取。千余守军放火烧粮之后遁走,铁骑军立刻救火,从火堆下扒拉出十余万斛粮谷。
邵树德听后大喜。得到十几万斛粮,可比歼灭几千敌兵还高兴,当场下令铁骑军征发河阴百姓,输送粮草。wWW.ΧìǔΜЬ.CǒΜ
四月初八,大军离开荥阳,午后时分抵达郑州理所管城县,张归厚带着郑州大小官员,出城三里相迎。铁骑军副使刘子敬也遣人来报,他已抓了数千百姓,用大车往郑州输送补给,顺道攻取了荥泽县——其实是不战而克。
到处都是好消息。邵树德下令侍卫亲军一部两千余人留守管城,自领主力两万余骑、厅子都降兵两千人向东,当晚赶到白沙,直到马儿实在不肯跑了,这才下令扎营。
这个地方,离汴州只有百里之遥。前锋一部甚至已至中牟县西,整个郑、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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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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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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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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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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