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父子未必不清楚如今天下的局势,但他们可能还想继续观望。
占据中原,战力强横的汴梁集团,似乎优势很大。
天平军、泰宁军、武宁军不堪一击,魏博镇已经两三次惨败于汴军,罗弘信不知道塞了多少钱给朱全忠买平安了,淮南眼看着又没有起色,也就晋阳看起来还在坚持。xǐυmь.℃òm
但李克用打了这么多年,所获有限,与朱全忠的差距越来越大,处于明显的下风。
这两年日趋活跃的灵夏军政集团给了天下所有反朱人士一个惊喜,他们兵力众多,也很能打,又有山川险固之势,即便败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或许是唯一可以抗衡朱全忠的势力。
但喜欢并看好灵夏,并不代表他们要亲自下场。大部分军头其实只有割据一方的野心,他们对自家基业看得比什么都重,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很难有人下得了决心站队。
这是人性,无关其他。
在襄阳无所事事十余天后,正待打道回府呢,李杭突然接到命令,继续东行,前往淮南。孙、杨大战,如果孙儒胜,就去找孙儒,行密胜,就找行密。
至于找他们的目的,无外乎联合对抗朱全忠。
李杭不敢怠慢,立刻与随从收拾行李,离开襄阳,东行淮南。
他本来打算走陆路,顺道观察下沿途的风土人情、山川地理,结果听闻武昌军境内不靖,盗匪众多,如果走申、安间三关道的话,有可能被劫掠,于是熄了心思,决定乘船顺流而下,前往淮南。
……
邵树德带着铁林、武威、铁骑、飞熊四军回到了关中,宿于同、华间的兴德宫。
与姬妾度过数日后,邵树德在行宫内接见了赵成,赵玉在一旁作陪。
“十三郎这几年做得好大生意,来回倒腾,已是富可敌国了吧?”邵树德穿着便服,悠闲地靠坐在胡床上。
赵玉文静地坐在一旁。
过去十余年,她养尊处优,也不用日夜担心,养出了一股雍容的气度。
此番南下兴德宫,邵树德更是只带了她一人随行,竟然可得专宠,直让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天水赵氏,国朝初年自然也算是大族了,和高祖联姻的。但秦州陷蕃之后,日渐衰落,没想到百余年后竟然能够复起?
赵成偷瞄了一下从侄女渐渐隆起的小腹,心中无奈:这般年纪了,若是出点差池,赵家可就失掉最大的本钱了。
送去的别的貌美赵氏女子,大帅又没甚兴趣,真真是愁煞人。
不过,若从侄女平安无事,并且顺利诞下男儿,那赵家的富贵就又上了一层保障。
“大帅,赵家商行受幕府照拂,买卖做得还成。赚得最多的,还是西域财货转卖至灵夏、关中、兴元、河东、河北等地,中原财货再转卖至西域,等于赚两遍钱。赚得次多的,便是贩卖牲畜至蜀地了,再买回茶叶、绢帛……”
“行了,不用说这么细。”邵树德打算了赵成的话,笑道:“玉娘和我说,今岁已分了三万多缗钱、五万多匹绢,甚好。”
“大帅,年底本还要分一次的,然大帅领兵在外,未及送来,过几日便送来。”
“可。”邵树德点了点头,道:“交给玉娘就行了。”
西域生意,当然不止赵成一个人在做。事实上做得最厉害的还是胡商,比如康佛金,这人一年估计能赚几十万匹绢。
康佛金走河西走廊,赵成走渭水道—青唐城,路线互不干扰。不过他俩比起走北线阴山草原的那些胡商们,就又要有所不如了。
阴山蕃部,这几年几次提前北上征讨鞑靼,垄断这条贸易路线。但邵树德志在统一中原,担心牵制自己兵力,一直没重视。
他可还盯着阴山蕃部的兵员呢!
硖石那边的党项人两年戍期满了之后,他打算征发阴山蕃部、河陇蕃部过来轮换。薅羊毛,不能只盯着一头羊。
“河陇商道至关紧要,打通容易,维持不易。今后我要征战中原,没有足够的财货可不成。十三郎在此事上要多多费心了,你分给玉娘的钱,我都有用处。今年在同州开办了冯翊县武学、同州武学,各州募农学博士一人、工学博士一人、教谕各两人,学生数十,用钱的地方很多。”邵树德又说道。
他记得历史上李茂贞的凤翔被汴军围城年余,财穷民困。汴军退走后,李茂贞派李彦琦出使甘州回鹘,通商西域,所获万计,很快就有了资财招募军士,声势复振。
这个利益,确实不小!
赵成之外,他打算再培养一人,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康佛金是不可能了,他是张淮深的人。服侍过自己几次的粟特少女曹氏曾提起过,她有个兄长在做胡粉买卖,过阵子便召见一下,若可用,不妨试试看。
粟特人与粟特人做生意,总会容易一些。
“征战中原乃大事,某定会尽心竭力,为大帅提供资财。”赵成立刻应道:“唯高昌回鹘时常抄掠沙州,商路屡为战乱所阻,若有可能,还请大帅敦请河陇大军进剿。”
邵树德沉吟了下。事实上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分外不愿意被西面的事情分心。
“张淮深实力不足,怕是不够。”他叹了口气:“归义军不过万余兵马,如何敌得过回鹘?待讨平河西党项之后,吾便抽调部分蕃兵前往沙州,情况或能有所改观。”
谷</span>今年的冬天,对草原各部来说,日子可不太好过。
朔方军治下的蕃民还好说,这些年通过牛庄租了不少牛给灵夏百姓,有些积蓄。再加上他们也容易买到谷物,都护府再稍稍救济一些,熬过去不成问题。但沙碛的河西党项的日子就难过了,牲畜大量冻毙,明年开春后必然会变得极为“狂暴”,肃、甘、凉、灵、丰五州甚至已经做好了河西党项入寇的准备。
与此同时,都护府也派人越过贺兰山,前往沙碛招抚党项、鞑靼、回鹘部众,有些成果。
唯英义可汗李仁美仍未授首,让人很是心烦。
甘州都部落使周易言曾密报,他与拓跋仁福联兵,大败李仁美,俘斩三千余骑。然拓跋仁福专事收编沙碛各部丁口,阴谋壮大己身,致使李仁美远窜,功亏一篑。
这份密报经都护府呈递上来后,邵树德便有些恼火。
他已经决定,今年征调拓跋仁福入关中,听闻他麾下已经发展到了六七千骑,那么就来中原冲锋陷阵吧。
若敢不来,就调集甘州回鹘、肃州龙家、凉州嗢末、新六谷部、山后党项一起出兵,将这厮当李仁美同党一并剿了。
草原交锋,与中原大不相同,地形平坦,一望无际,实力强就是实力强,没有任何花巧可言。不到七千骑的实力,也敢如此做派,那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别的不谈,光整编后的河西镇的实力,就足以压服拓跋仁福的“流浪军团”。
截止大顺二年(891)年中,不算肃州,河西镇直辖的凉、甘二州,编户齐民工作稳步进行,泾原降兵一万七千余人落户后,凉州已编得32700余户、117700余口,甘州编得23000余户、94300余口,全部慢慢推广三茬轮作制,且牧且耕。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当地回鹘、嗢末、龙家、粟特、党项、吐蕃等部族的蚕食会更加深入,编户人口还能持续上升。甚至在时机成熟时,接管肃州龙氏的属县,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实力,拓跋仁福拿头来比?
“招募西域工匠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大帅,是有一些人愿来,但山高水长,多有疑虑,持怀疑观望的人还是很多。若不是大唐这块牌子好使,怕是还没多少人愿意来中原。”赵成答道。
赵成的商队通过归义军的渠道,累计募得河西、西域工匠四百余户,邵树德将他们安排到了新建的同州都作院,与绥、夏、灵、渭、兰五大都作院抽调的人手一起,构成了同州都作院的基干,同时在渭北、华州二镇甚至是京兆府部分属县招募学徒,扩充实力,为将来的战争做好准备。
“这成绩已经不错了。”邵树德赞许道:“继续招募吧。多与胡商接触,西域优质马匹,有多少要多少,这块却是欠缺了,这些年毫无寸进。”
赵成闻言有些不安。
事实上他不是没动过这方面的脑筋,但实在是难!
若一般马匹也就算了,可西域宝马,很难通过中间杂七杂八的各种势力到达灵夏。那些个羌胡部落,对马匹的喜爱是深入骨髓的,看见就要抢,没有胡商敢做这生意啊。
除非中原是个统一的国家,将势力范围再度延伸到西域,国朝初年康国献宝马四千匹的旧事才有可能发生,不然没戏。
邵树德看赵成据称不安的模样,笑了,道:“十三郎无需过于自责。河西、陇右、归义军三镇,好好休养生息,待我办妥大事,便可以此为基,将那些牛鬼蛇神一扫而空。”
赵成听后稍安。
留他吃了一顿午饭后,邵树德又在兴德宫内处理起了政务。
他的毛笔字经过多年习练,已经看得过眼了。
赵玉在一旁替他磨墨,二人说说笑笑,心情愉悦得很。
“王珂之妻乃解邑洗马裴之族女,竟也暴死……”赵玉看到邵树德阅览的公文,幽幽叹了口气,很是无语。
洗马裴出自粹子暅(gèng),居解县洗马川,号洗马裴。
这个裴氏支系出过两位宰相:裴谈相中宗,裴炎相中宗、武后。
洗马裴还有两个支系,曰天恩支、天寿支,王珂之妻便出自天恩支。
裴氏另有西眷裴、中眷裴、东眷裴、南来吴裴,加上洗马裴,一共五房,为国朝顶级门阀之一,共出过十七位宰相。
刚刚为邵大帅诞下一子的裴贞一便出身东眷裴,此房在国朝出过六位宰相,最出名的便是裴度了,世居河中闻喜县。
在河中府、绛州附近,陕州安邑县还有封氏聚居。
说起来陕州八县,倒有五个县在黄河以北,安邑便是其中之一,隶属权在蒲州(河中府)、绛州、陕州之间来回变更,目前属陕州。
臧都保、符存审二人率天柱军七千步卒跨过黄河冰面,进入陕州北部五县,封氏便遣人前来接洽。
当初封家长辈觉得丢脸,两个女儿一个是未亡人,一个是有夫之妇,都被邵树德“掳入府中”为姬妾,故不好意思到朔方幕府任职。如今时过境迁,后生们上进之心强烈,长辈根本拦不住,也不想拦。
封氏还有一部分人住在河中府,多有在河中为官者,与裴氏一样。
王珂已经到晋阳迎亲了,娶了李克用的女儿,可谓春风得意,就是不知洗马裴如今是个什么心情。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不过得等到瓜熟蒂落之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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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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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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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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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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