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们无所适从,惊慌失措。
叛军冲来,他们被当做支持可汗的人,迎头就是一通乱箭。
当可汗的亲军赶来时,又认为他们是叛军,又是大肆砍杀。
双方差不多同样的服饰,说着同样的语言,拿着同样的武器,昏头昏脑,一片混乱。
终究还是萨图克处心积虑,准备充足,僧侣们也比较有组织能力,对手下更是熟悉,很快就收拢好人马,将奥古尔恰克的亲信、默啜特勤匆忙集结起来的数百人打得落荒而逃。xǐυmь.℃òm
萨图克拿着一张强劲的步弓,连连施射,每射必中,击杀了不少汗军骨干。
他已经隐隐看到胜利的希望了,一直紧绷着的脸也有了和缓的意味。
军事政变就这样最关键的就是快,一击必中,打死或控制关键人物,即可抵定大局。大部分人其实都没有很强烈的倾向,你只要不给他们服从命令的机会,让他们没了效忠的对象,残局并不难以收拾。
听闻中原藩镇换帅之时,几百甚至百余军士鼓噪,几万人作壁上观,很轻松就兵变成功。最近的例子,则是几年前的扬州,徐温两百人就拿下了拥有十万大军的淮南镇。
草原政权往往是强人统治,强人一死,也就差不多了——当然,这是萨图克极力想要改变的地方,他不能接受这种松散的体制,汗庭的控制力必须加强,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杀奥古尔恰克者,赏牛羊一万。”
“击杀敦欲者,赏五千。”
萨图克开出了赏格,众人气势如虹,直冲王宫,仿佛无可阻挡。
王宫之内,奥古尔恰克强作镇定,听取了各方汇报之后,脸色渐渐变得极为苍白。
李守信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把阿尔泰拉了过来,问道:“大汗的部队呢?”
“仓促之下,难以召集。还有人倒戈了,屠戮起自己人。”刚从外面狼狈逃回来的阿尔泰,一脸晦气地说道:“萨图克一定谋划很久了,不然拉不起这么大的阵仗。”
老子和你们说过这么多回了,可你们就是犹犹豫豫,坐失良机。
李守信暗叹一声,问道:“城里能守住吗?”
“肯定守不住了。”阿尔泰说道:“萨图克召集的人马很多,光两千古拉姆军就难以对付。他又裹挟了不少人,很难翻盘了。”
“那就走,别耽搁了。”李守信当机立断。
说完,他走到仍在派人联络旧部的奥古尔恰克身边,道:“可汗,事已至此,还请速速出城,召集旧部。”
奥古尔恰克有些犹豫。
这么一走,都城就让给萨图克了,对于接下来的争斗非常不利。但形势确实危急,留在城里,多半是一个死字。
“大汗,走吧。出城之后,咱们向西、向北,召集各部首领聚兵,再把喀喇沙给夺回来。”过了这么一小会,阿尔泰也想明白了,上前劝谏道。
奥古尔恰克又看向长子敦欲。
敦欲双眼赤红,恨不得与萨图克同归于尽,但在看到父亲征询的目光后,他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走!”奥古尔恰克也不废话,先下达命令,让亲信带人出宫反冲击,自己则带着长子和少许亲信,直往后花园而去。至于其他人,那是顾不上了。
李守信、阿尔泰等人匆忙跟上。
一路之上,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仆婢。
有人乱跑乱叫,不知何往。
有人居然大包小包,往宫门口而去。
这可真是要钱不要命了,这时候居然还趁乱打劫。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们至少可以阻碍一下追兵的脚步,给逃跑的人争取时间。
一行人很快到了后花园,几个卫士也追了上来,神色惊慌。
奥古尔恰克也不和他们废话,直接纵身一跃,翻上了墙头,消失在了墙后。
艹!李守信暗骂一声,这么高的墙,伱怎么翻过去的?
他尝试了两下都以失败告终。正焦急间,却见敦欲在墙头喊了他一声,并伸出了手。
李守信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在敦欲的帮助下,奋力爬了上去。
“小王子此恩,定有后报。”下了院墙后,李守信连声说道。
敦欲点了点头,拉着他一路狂奔,朝城门而去。
这会城内一片大乱,完全失去了秩序。城门守兵早就一哄而散,根本没人管。一行人七八人冲到西门顺着汹涌的人潮,来到了城外。
当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时,李守信只觉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了上来,太不容易了!
“向西走,去借马。”奥古尔恰克愈发沉稳,扭头吩咐了一句,率先走了开去。
阿尔泰看了李守信一眼,道:“使者勿忧。八剌沙衮那边的贵人都非常讨厌西边来的僧侣,他们是支持大汗的。”
李守信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事实上那些人都与波斯有着不小的仇恨,信奉的也多是佛陀、摩尼甚至是景教。
奥古尔恰克为什么屡次试探侄儿?因为他的妻儿就是被波斯人掠走的。他曾经的都城怛罗斯,失陷后被波斯掠走了一万五千人,其中一万被波斯人杀害,大伙与波斯都有血海深仇啊,因此讨厌波斯的一切也就很正常了。
“使者还不走?”敦欲递了一个水囊给李守信,问道。
李守信叹了口气,还有人没出来呢。
而就在这时,西门内冲出数人,几乎个个带伤。
“王将军、杨学士!”李守信松了口气,出来的赫然是王崇文、杨凝式二人。
“是李寺丞。”王崇文松了口气,道:“我等还去王宫找了,结果都说你们随可汗走了。”
李守信脸有些红,关键时刻,他只顾着自己逃命,都没来得及通知住在宾馆的其他人。
不过这会不是纠结的时候,只听他说道:“形势危急速走。”
“好。”王崇文也不废话,带着仅存的几名护卫,拥着李守信、杨凝式二人西逃,很快便消失在了黄沙之中——他们也没忘了派人往龟兹方向而行,将此间的变故飞报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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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拉姆卫军冲进了王宫,被裹挟起来的人紧随其后。
古拉姆还好,毕竟是经制之军,还算有秩序。他们先控制各个殿室,封存府库,抓捕人员——说是王宫,其实地方很小,相当于中原的土豪大院罢了。
乱兵则“豪放”多了,他们开始了四处抢劫。见到稍微值钱的东西就往身上揣,有人甚至连马桶都不放过,直接扛回家。
更过分的是,还有人在争抢女子,你拉一只手,我拽着另一只手,闹得不可开交。
萨图克的脸色有些难看。
以小博大,终究还是百密一疏,让人给逃走了。虽然已经派人追击,但能不能抓到,还是个问题。
他刚才就在想,如果夏国使者没来喀喇沙,他猝起发难,会不会更容易些?把握更大一些?结局更完美一些?
但这一切没有如果。事实摆在这里,他无话可说。
“维持秩序。”踹翻一位撞在他身上的乱兵之后,萨图克下达了命令——
“哲人教导我们要自食其力。”他说道:“通过辛苦劳动换得的财富,其恩典远远超过抢掠。再有劫掠百姓、擅自杀戮者,即行镇压。”
“奥古尔恰克的腐朽统治已被推翻,现在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手足兄弟。即便那些凶残贪暴的有罪之人,也需经过我的审判,不能随意加刑。”
“敌人并未被全部消灭,起义战士需要被组织起来,约束起来,经受良好的训练和严格的军令,我们才能扫平那些注定要被消灭的敌人。”
古拉姆卫军还没什么,乱兵乱民们听了却有点懵:这好像和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啊?
萨图克懒得管他们,挥了挥手,道:“执行命令。”
古拉姆卫军立刻行动起来,还在四处抢劫财物、奸淫妇女的乱兵被一通拳打脚踢,如果还不听,直接一刀斩下。
僧侣们也带着信徒和新近收编的军士,开始维护大街上的秩序,不让混乱继续蔓延。
萨图克则直接找来了几个支持他的王族成员、部落首领,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很显然,放跑了奥古尔恰克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在八剌沙衮一带,还有大量守旧贵族的存在。他们平时或许有点藐视喀喇沙的权威,但那只是看不太起奥古尔恰克罢了,对萨图克,他们则更不喜欢。
原因也很简单。二十年前的战争重创了这些人,让这些回鹘、突厥、葛逻禄人对波斯又怕又恨,连带着否定波斯的一切。
简直愚蠢!
萨图克坚持认为,波斯好的地方是需要学习的,比如萨曼尼给他带来的心灵慰藉。这种力量是如此强大,足可以打破部落、种群间的隔阂,将松散的大回鹘国捏成一个整体,组织度大大提高,毕竟阿丹的子孙皆兄弟嘛。
对于这些人,萨图克觉得可以拉拢,但他们首先需要改变自己的态度,即对造物主莫名其妙的仇视。
当然,萨图克也知道,光靠嘴皮子是无法让他们做出改变的。只有战场上决出胜负了,这些人才会不情不愿地屈服,舍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他现在需要控制住都城,然后利用自己的威望,尽可能获得更多人的支持。
父亲的旧部是最稳固的基本盘,绝对可以信任。
信造物主的年轻王族成员、部落豪族子弟同样可以信任,甚至比父亲旧部还要更可靠。
中立的部落首领,也不可轻忽,必须趁着奥古尔恰克仓皇逃窜,下落不明的有利时机,立刻拉拢过来,造成既成事实。
至于其他的,就需要等萨曼尼来了后再行商议了。
引路人神通广大,之前甚至隐隐提起,拔汗那(费尔干纳)那边可以想想办法。如果以造物主的名义感召,是可以拉拢不少人过来的。
他甚至明说了,他固然不喜欢布哈拉的那些人,但他对造物主是虔诚的。布哈拉的统治者对造物主也是虔诚的,甚至可以说是狂热的。如果兵变失败,大可以逃去布哈拉,自会有造物主的战士为他讨回公道。
如今兵变显然成功了,他无需吉哈德们来为他报仇,但考虑到其他情况,必要的外部援助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不代表他对波斯屈服,事实上只是某种权宜之计罢了。
夏国天子邵树德就在高昌,虎视眈眈。而他数月间横扫高昌回鹘的威势又很惊人,萨图克不是自大狂,有些时候变通一下也没什么。
四月二十一日,萨曼尼带人抵达了已粗粗控制住秩序的喀喇沙。
入城之后,他第一时间被请进了王宫,与萨图克密商。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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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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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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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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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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