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岭县东南,还有归并伊州、黑州后所置之密山县,因蜂蜜山而得名,同时也是新设的蒙州理所。铁利府、东平府原辖十一州、三十余县,今裁撤、归并为五县,即密山、依兰、黄岭、海西(原沱州,位于兴凯湖西岸,具***置无考,当在俄罗斯境内)、勃利(今勃利县北)。
蒙州五县,在迁移了三千户河北百姓过来后,目前有编户之民六万出头。看得出来,即便扣掉新来的河北人,原本铁利府、东平府十一州的户口还是相当多的,有四五万众,而且这还是被黑水靺鞨大肆烧杀抢掠后的数字,原本更多。
蒙州五县内部的户口差异其实相当大。湄沱湖附近的密山、海西户口繁盛,但黄岭、依兰之类的边墙附近的县份就人口稀少。
像依兰县,若非安置了千余户河北百姓,这地方也就几百户人。黄岭县,塞了五百户河北百姓过来后,才勉强达到了千户。
几百户人就设一个县,对习惯了中原庞大户口的人而言,有点难以置信。但这就是实情,渤海国明面上就一百多万人口,实力有限,开发了百余年,也就这个样子了。
更何况,这里是边墙啊—
张全义策马走近,看着狗啃一般的所谓边墙,凝眉沉思。
说是边墙,其实就是一排木栅栏。木栅栏以北,一直持续到黑水两岸,都是靺鞨人的地盘。
靺鞨人是有越边墙南下劫掠的传统的。薄薄一道木栅栏,也挡不住靺鞨人的脚步,但东平、安远二府又是产粮重地,渤海人不可能放弃,于是在边墙内外反复拉锯。
渤海强盛时,越边墙北上,讨伐黑水靺鞨,最远一次甚至跨过黑水,深入北岸百余里。
渤海衰弱时,靺鞨人南下,步步蚕食。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故土,更温暖,土地更肥沃,拿回来天经地义。
张全义估摸着,如果大夏不来攻取渤海,靺鞨人迟早要慢慢收复他们的故土,渤海人是挡不住的。wWW.ΧìǔΜЬ.CǒΜ
即便契丹攻灭渤海,以他们的实力和眼界,或许会控制五京之类的核心地带,但东平、安远诸府就不一定了,很可能会半推半就放弃,承认靺鞨人对当地的统治,并羁縻之。
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他们一旦衰弱,便如渤海这般,会被靺鞨人打得站不住脚,最终丢掉整个渤海故地,甚至连自己老家也保不住。
哦,对了,他们已经不叫靺鞨人。
圣人刚刚降下德音,渤海国编户之民,称渤海人,严禁出现「粟末靺鞨」之语。被渤海人征服后内迁的靺鞨部落,称靺鞨。
渤海正州辖境外羁縻统治的靺鞨部落,称女真。
两种称呼,把生蕃和熟蕃区别开来,看样子是要对熟蕃动手了,或编户齐民,或贬为部曲,总之要慢慢消化,不能像渤海人那样不闻不问。
「这破栅栏,经不得我一脚。」蒋玄晖下了马,踹了踹已经朽烂的边墙,笑道。张全义、张全恩二人亦笑。
修墙,或许是所有有文法的朝廷都爱做的事。高句丽人修长城以御鲜卑、契丹。
渤海人修边墙抵挡黑水靺鞨。
本质都是一件事,防止你小规模骚扰。
这种小规模的骚扰、蚕食最是烦人,出动大军征讨嘛,因为当地人烟稀少,缺乏补给,远道运输,成本太高,不值得。不出动大军征讨,那就是纵容,会让人家的地盘、人口不断壮大,最终成为大患。
但修边墙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吗?也未必。渤海人修建了百余年的边墙,而今就挡不住女真人了。
以张全义看来,这其实
是女真诸部难得的崛起良机。百余年前他们被渤海人持续不断的北进打断了脊梁骨,如今好不容易熬到渤海衰弱乃至崩溃,这时候不来收复故土,又待何时?
如果灭亡渤海国的新征服者「糊涂」,认为鄚颉、铁利、东平、安远、怀远、安边、定理、率宾诸府没有价值,悉数让给他们的话,那就大赚,一夜恢复百余年前的鼎盛状态,甚至还能收回点利息。
有这么巨大的利益,换你会不会赌一把?湄沱湖两岸阡陌纵横的稻田,不想要?渔获、猎物众多的安边、定理二府不想要?盛产铜铁的铁利府不想要?
养马盛地率宾府不想要?
都是他们的故土,渤海人开发好了,接收过来不香吗?他们已经投下了赌注,大夏朝廷也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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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山岗之上,突然冒出了一大片旌旗。华州东城城头的窦进长舒了一口气。
八月底的时候,他带了三千龙原府兵众北上,抵达率宾府,得知府尹、刺史等人皆战死,益州为贼人所据,华州岌岌可危,便连连遣使至上京、东京,请求援兵。
等了半个月,援兵终于到了—只是,竟然是圣人亲至。
在城外活动的女真游骑也发现了援军的到来,纷纷打马远去。一些夏军骑兵从山岗上冲下,扬鞭狂追,呼喝连连。
「出城,卖力点!」窦进没有犹豫,点了两千步卒、五百骑卒,大开城门,冲了出去。五百骑兵向着女真人逃跑的方向追去,两千步兵在城外列阵。
不一会儿,百余骑冲到了城下。
天德军都游奕使杨晟看了看窦进,道:「圣人有德音,窦进孤军北上,力挽狂澜,保得华州不失,宜任安边、定理、怀远诸府招讨使,令其收拢残兵,抚慰士民,伺机进讨作乱女真部属。」
「臣遵旨。」窦进躬身应道。
行完礼后,又问道:「不知圣人何时驾临华州?」
「快了。」杨晟说道:「你先把守好华州,准备粮草,圣人最迟晚间便会抵达。我没工夫和你拉扯,这便追敌而去。」
说完,当真挥舞马鞭,直接走了,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山岗之上,天德军的步卒如潮水般涌下。
一营又一营,顶盔掼甲,军纪肃然,鸦雀无声。邵树德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华州城。
率宾府因率宾水(绥芬河)而得名,原为黑水靺鞨率宾部旧地,治华州。华州位于今绥芬河下游的俄罗斯乌苏里斯克市郊。
后世考古,渤海时期遗存很多。而乌苏里斯克的中文名「双城子」,就源自当地的两座古城。
东城略呈矩形面积67.5公顷。城墙为夯筑,19世纪中叶残高仍达6米,每隔70—90步设一马面,城门处有瓮城。
西城在其西北约2公里处,近似正方形,面积61公顷。城壕保存完好,20世纪初尚深2米。
1916年俄国人费多罗夫发掘东城,在城内发现了火炕烟道、铁器、铁渣、坩埚、陶瓷碎片,以及宋真宗大中祥符、宋徽宗崇宁年间所铸宋钱。城墙基部则有唐开元通宝。
西城内也发现了大量宋钱、金代瓦片及精美的龙头形屋脊装饰。
金国押懒水完颜部首领完颜忠之墓就在东城以北的山丘上,后世出土了「大金开府仪同三司金源郡明毅王完颜公神道碑」及精美的石人、石兽,皆存于俄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滨海地志博物馆内。
率宾府三州,就在上京东侧,城址密布,是渤海国控制力度较强的核心区域了。他没有与窦进多寒暄,直接进了城,然后登上城头。
天德军一部入城,一部毫不停歇,在副使贺瑰的率领下,冲到了附
近另外一座山城脚下。
此城位于克拉斯基诺亚尔岗上,率宾水右岸,城墙全长三十多里,依山势而筑,面积超过200公顷,十分雄伟—本为盐州故城,盐州南迁后罢废。
邵树德与窦进等人登上华州城头,看着夕阳下的战场。
这座山城被造反的靺鞨部落所据,大概有三千多人的样子,此时人心惶惶,不知何为。「几千人就想把守这么雄伟的城池,真是做梦,城墙上人都站不满吧。」邵树德说道。「人也很稀松。」天德军使蔡松阳看了一会,笑道:「陛下,儿郎们已攻上城头。」
这座名为临河山城的城池依据山势修建,整体呈狭长的不规则形,城墙又那么长,确实不是几千人可以把守的。天德军士卒都是老手了,一招声东击西,就挑着一个薄弱点搭着扶梯上去了。
「就这些靺鞨兵,你都打不过,还让他们占据城池?」武夫们说话难听,左厢兵马使戴思远看了看窦进,揶揄道。
「他们人太多了,本还有黑水靺鞨数千人在附近,这会却不见了踪影。」窦进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女真人退走了。」邵树德说道:「朕邀黑水三十姓首领于湄沱湖会猎,他们若不去,就是叛逆,王师尽可杀之。」
窦进见邵树德身侧的武将、军校们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压根没把黑水靺鞨放眼里,便提醒道:「陛下,野人甚是凶悍,不可轻忽。」
「史建瑭前后已杀伤女真三千多人,这等顽徒,又不是刀枪不入,朕难道还惯着他们?」邵树德对窦进的印象不太好了,胆子太小,心气已失。
不过,或许这样也好?若渤海人一个个慷慨激昂,奋不顾身,仗义死节,或许自己就要头疼了。先让这些降官降将过渡一番,待局势稳定了,再慢慢换掉。
不远处的山城之上,城门已经被打开,禁军武夫们蜂拥而入。
本有靺鞨人仗着一腔血勇,出城反冲击。结果便有天德军将校大怒,当场脱了衣甲,肉袒前冲,比野人还野,一下子就将敌人的攻势冲了个七零八落。
「好!」城头上响起一片喝彩之声。靠盔甲保护自己,算什么男人?
真男人就该肉袒冲锋,杀他个七零八落!窦进看得目瞪口呆。
这股「歪风邪气」,到底从哪开始刮起来的?他读过史书,事实上早年还去长安考过进士,但没考上。他知道李嗣业肉袒冲锋,一战击破当面敌军,稳住了阵脚。唐军之中的歪风邪气,还没消亡啊。
大夏禁军看样子也继承了这种传统。明明盔甲精良,但有时候就有武夫脑子发热,扒了衣甲带头冲锋,真的野!
「查查此人是谁。」邵树德一拍女墙,道:「若还活着,朕赐他宫人两名。」
窦进汗颜,圣人还在助涨这种「歪风邪气」,不过,看样子挺有效的。天德军确实很勇,这会已经冲进城内,大肆砍杀,而靺鞨人则从各个门内涌出,疯狂逃窜。
唉,他视为心腹大患的临河山城贼众,顷刻间就被天德军击溃了。渤海国这副文弱的模样,还是老实点吧。
「蔡松阳。」邵树德喊道。「末将在。」
「益州尚为作乱贼人占据,你遣两个步兵指挥、两个骑兵指挥南下,将其攻克。」「遵命。」
「动作要快。过几日朕便会北上,不要耽搁太长时间。」「遵命。」
率宾府北以俄罗斯境内的克德罗瓦亚山为界,接怀远府,南隔大龙岭与龙原府相接,西面是上京,东面则是定理府,除华州外,还有两个属州,即益州和建州。
益州在今海参崴附近的渤海古城。
建州在今东宁市大城子古城。城似长方形,周长3575米,渤海国中晚期间
所筑,离这会时间不长。辽代在此设节度使、刺史,金代沿用之,出土了大量铜镜、铜佛等渤海国文物以及近代遗物。
比起辖六州的铁利府,只有三州的率宾府虽然地方不大,但因紧邻上京,发展较快,城池密布、人烟稠密,一直到辽金时期都是东北重镇。
渤海国时期,更是重要的牧场,又有渔盐之利,每年输往上京数十万头牛羊马驼,供老爷们消费。这样的地方,自然要快速清理完毕。免得被靺鞨人肆虐久了,州县残破,那损失的可都是自己的财富。
太阳渐渐落山,寒意扑面而来。
邵树德身上穿着厚重的黑羔羊皮大衣,默默感受着北地肃杀的气候。
上京在赶制羊裘大衣,还搜刮了不少渤海人的库存。皮裘、毛衣在身,还有猪膏涂着防寒,冷是不太怕了。
但这边的事情还是要尽快料理结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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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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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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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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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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