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拥兵两万余,镇守一方,在太原军政集团中,相当不错了。李嗣昭虽非亲生,但却是李克用弟弟李克柔从小养大的,待遇确实比其他义子高。
带人返回草原吃沙子的李存孝在见识了瀛莫的花花世界后,怏怏不乐。
地盘狭小、户口稀少的顺州刺史李嗣源也不太开心。
涿州刺史李存信倒没什么不满的感觉,只要李存孝不超过他,那就不算什么大事。
至此,李克用以河东、大同、昭义三镇的力量,花了差不多四年时间,终于彻底平定了人口与其相仿,甚至还略微超出一线的幽州镇。
他一人兼领河东、幽州两镇节度使,手下一堆将官甚至是军校都有了去处,人人升官,大头兵们也发了财,个个喜气洋洋,班师的路上士气爆棚,李克用哈哈大笑,志得意满。
其实,他本不用打得这么辛苦的。奈何一开始走了弯路,后面不断补救,浪费了太多时间。
当然,他现在也知道了。有些地方的降官降将可以收编,放心任用,有些地方的就不太行。如果事急从权,可以临时收编,但危机渡过之后,还是要慢慢整顿。不然的话,就像幽州这样,处处烽火,遍地反贼。
真是个深刻的教训!
这次打完,应该不会再有人敢反抗了。班师后休整数月,然后就要面临最棘手的战略选择了,到底是遏制义弟邵树德的扩张野心,还是去打河北软柿子卢彦威,一切都得等他与义弟会面后再做决定。
嗯,他的义弟已经巡视到了河南府。更具体点说,是河南府辖下的王屋县北王屋山间的某处宗教场所内。
储氏在儿媳解氏、侄媳苏氏的搀扶下出外走了一圈。
她早就想开了,再不避讳任何人。更何况,挺着个肚子也骗不了谁,她该担心的是孩子生下后,会不会被人抱走。
夏日的清风吹来,让人感觉十分舒适。储氏眯着眼睛,突然上方传来声音。
储氏仰起头,只见二楼栏杆旁,夏王紧紧贴在彭城郡夫人朱氏背后。
两人似乎都在观赏外面的山景,但朱氏的眼睛瞪得溜圆,双手撑在栏杆上,神情似有些痛苦。
储氏微不可闻地咽了口气,带着两位晚辈进了房间。
朱氏也是个可怜人。
青春年少之时,嫁给年近五旬的袁敬初做继室。婚后没几年袁敬初就病死了,一直没有子女。朱全忠也不许妹妹改嫁,真是有点可怜了。
“这毯子还真不错。”见气氛沉闷,儿媳解氏没话找话,笑着说道。
毯子当然是毛毯了。
金仙观的人手日渐增多,畜养的绵羊数量也快速增加。
尤其是刘景宣被夏王迁怒,赶到洛阳监督兴修殿室之后,十六王宅使王彦范欣喜若狂就任洛苑使,带来了许多人。
纺织机器一直在想办法改进。
国朝对毛纺这一块真的很不重视,甚至可以说没甚建树,一切都得从头设计。
解氏有缫丝织布的经验,她依据自己的见解,提了一些改进的建议。
储氏、苏氏出身较好,早年没干过这些活计,后来慢慢学习,经验也挺丰富。
最令人惊讶的是朱氏,她是真的干过大量农活,操持过家务的,提出的建议大都很中肯。
至于卢氏、江氏姑嫂俩,身娇肉贵,一窍不通。除了服侍男人之外,好像没甚本领了。
总体而言,还是张全义全家的女人比较接地气,也更得夏王喜爱,昨晚他就睡在苏氏房中,一墙之隔的解氏听了半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大王有言,以后要多织毛衫,衬于甲内,数九寒冬之时,将士们也不会冻坏。”储氏挺着个大肚子,坐着有些吃力,不过仍然在努力提点儿媳和侄媳:“大王对此非常重视,你俩好好表现,日后说不定能走出这个牢笼,当个宫官。”
其实,早在汉代就有所谓“坚甲絮衣”了。即外层绵布之内塞了很多絮,衬以铁片,缝制成甲,和明朝中后期的棉甲非常类似,原理都是一样的。
坚甲絮衣的重量比传统铁甲轻很多,就像棉甲重量只有铁甲三分之一一样。但因为在强弓劲弩之下防护力太差,汉军更愿意穿札甲,最终还是被淘汰了。
邵树德不想复制羊毛版本的坚甲絮衣,那样怕是要被军士们砍死。他只不过想给未来在寒冷地区作战的军士们多准备些御寒之物罢了。
羊毛织物,就保暖性能而言,完全不是棉花可比的。
一般而言,羽绒是保暖性能最好的,精梳羊毛织成的呢布大衣,就保暖效果来说,不比羽绒服差,但棉花跟它们比就差远了。
目前夏军军士的御寒衣物,以绵衣为主。成本较高,穿起来也很臃肿,更没法披甲,不然为何有“都护铁衣冷难着”的说法呢?
铁甲之下原本有绸布内衬,如果多加一件羊毛衫,或许更有保暖效果。甚至于,干脆把绸布内衬取消,直接衬羊毛衫,不舒服就不舒服,总比冻得瑟瑟发抖强。
“母姑,洛苑使王彦范昨日让咱们多梳点毛片,给大王做一些毡毯、披风,冬衣也需要提前准备。”苏氏说道。
储氏听到“姑婆”的称呼脸一红。夏王不让她们改相互间的称呼,简直坏到骨子里了。
“听闻灵夏已经正式准许用羊毛抵税了,河南府、孟怀多半也快了吧。”储氏拢了拢耳畔的秀发,眉头一皱。
肚里的孩儿似乎翻了个身,让她感觉有些不适。
“精梳出来的羊毛要好好洗一洗。”储氏吩咐道:“让那些新来的妇人做。”
“媳妇知道了。”解氏、苏氏一齐应道。
羊毛上有很多油,不洗掉很麻烦。
夏王曾经对她们开玩笑,说大秦那边的农人,是用尿给羊毛去油的,也不知道真假。
她们当然不会用尿了,那也太羞人。事实上还是有很多办法的,用鹹(碱)就可以。
接下来就是几个妇人在互相讨论用哪些东西去油更方便了,良久之后,楼梯之上响起了声音:“这么多羊毛要梳洗,以后卖碱倒是一桩好买卖。”
储氏、解氏、苏氏立刻起身行礼。
邵树德笑着让她们坐下。这几个女人已经十分顺服了,是邵树德敢搂着睡觉过夜的那种。但今天刚享用的彭城郡夫人朱氏,固然给他带来了精神上的极致享受,但真不敢与她一起过夜。
“草原上有很多盐池,碱断然是不缺的。”邵树德笑道。
朱氏坐在他身后,眉头微蹙,衣裙有些破损,胸口到处是红印。储氏三女看了尽皆低头,她们谁不是从这一步走来的,进了金仙观,就别想……
“储家几个少年郎打得不错,契苾璋都和我说了。”邵树德让储氏起身,坐到他身边,道:“安心养胎,不会亏待储家的,也不会亏待你。”
说罢,将储氏搂过来,低声道:“你应知我有大志,事成之后,便收晚露为女,封新密公主。”
晚露是储氏女儿的小名,也在金仙观内,母女俩相依为命。听到邵树德这么说,储氏愈发柔顺了,感觉这波真的不亏。
朱氏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仔细打量着这个见过多次的张夫人,见她脸上没有半分难过、委屈的表情,顿时无语凝噎。
“今岁各州县武学、经学学生的戎服、袍服,皆用羊毛纺织。我亦要带头穿羊毛,如此多花些时间,一定要将这股风气给带起来。”邵树德轻拍着储氏的手,说道。
如果这事能成功的话,他可真是深刻改变了这个社会的面貌了。
农业生产模式的改变是基础,进而影响到了百姓的日常饮食。日常生活之中,马车、皮革的使用量也会大增。现在羊毛可以抵税的地方越来越多,他也在努力推动穿羊毛织物的风潮,今后羊毛一定会成为北方百姓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他们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小冰河气候要来了,北方农业生产环境会逐渐恶化,再不改,等死么?
可惜,他不懂怎么制肥皂。不然的话,有这么多牲畜,动物脂肪产量这么高,肥皂产业的原材料来源已经不是问题,完全可以大发展。
“大王做的这些事,妾总感觉和别人不太一样。”储氏笑道。
“哪里不一样?”邵树德问道。
“妾说不上来。”储氏思索了下,道:“妾觉得大王在从根子上改变这个天下。”
“你这妇人倒有一番见识。”邵树德大笑:“得了我好处的百姓,回不到以前的生活啦!以后没人能改变河西、陇右、关内、河南、河北、河东这几道农人的生产习惯。改回去农桑,哈哈,你争得过南方吗?给我老老实实养牛羊、养马,织毛衣,种粟麦吧。中原从此不缺马,不缺牛,不缺御寒衣物,谁都改不了!”
广泛种植豆科牧草、大量饲养牲畜的汉人农业社会,先秦以来独一份吧?
最重要的人生成就之一,在邵大帅三十九岁这年,已经以不可阻挡之势走出关北,传播到了关中、河中、河南多地,无人能够改变。
(本卷结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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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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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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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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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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