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奕发丝飞扬,闭上双眼,脑海中骤然泛起回忆。
儿时最快乐的记忆,大概是在山上放牛。看着牛甩着尾巴,懒洋洋地吃着野草,自己摘采着路边的野花野果。
桑葚,野草莓,拐枣,乃至有花蜜的牵牛花。
直到某天,爹得了一场大病,家里被迫卖家具,卖首饰,卖猪卖羊,最后将那头耕了许多年田的老牛卖掉,从此自己再也不能上山放牛。
娘变得沉默寡言,爹也开始酗酒,脾气越来越差,动辄打骂自己与娘被打得疼了,自己偶尔会在心中暗暗咒骂,希望爹早点死去。
咒骂,成真了。
爹买酒未归,自己与娘向邻居借了油灯,满村寻找,最终发现他倒在路边水沟,身上有被马车撞伤的痕迹村中唯一有马车的,是里正里正是村中宗族的族长,自己家是外姓人,
对于小小的山村而言,族长里正就是天。
娘跪在里正家的门前,央求两百文的棺材钱。
里正忙着准备他家女儿的婚宴,被催得烦了,推开门,一木棒打在了娘的头上。
娘昏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才醒,抱着自己摇摇晃晃回到家里,半夜浑身发烫,说了些胡话,就死了。
自己坐在床边哭得没有了力气,第二天用家里仅剩的柜子,给爹娘当做棺材,埋在了后院一一那时候自己太小了,挖个坑已经耗费了全部力第三天,自己站在了田间地头,在烈日下费力挥舞着比自己还高的锄头。
人是要吃饭的,不管田地,粮食就不会生长出来。
种田很辛苦,但比起种田,面对空空荡荡的家更可怕。半夜醒来,自己总是希望能听见一些声音。
哪怕是爹的咳嗽,或者母亲纺织的吱呀声后来,村里来了个拿着罗盘的女人,她说自己天赋异禀,带着自己去到了州府,去到长安,去到学宫。
学宫里的博士们都很慈祥,他们争着抢着要当自己的老师,围在一起耐心询问自己想要学什么自己犹豫了很久,怯生生回答:“最厉害的。”
博士们哈哈大笑,那个女博士笑着抚过自己干巴巴的头发,“那就跟我学剑吧。”
于是,自己开始练剑。
自己被誉为五十年内剑学天赋第一感气,身藏,听雨,巡云。水到渠成,几乎没有阻碍。琇書蛧
到第四年时,师兄师姐们再也没有谁是自己的对手,唯一能胜过一筹的,只有高一年的何司平自己,可能也许真的很厉害吧确认了这一点,趁着某年假期,自己离开了长安,回到家乡,趁着夜色潜入村中。
悄无声息越过里正家的围墙,打开他家的窗户,站在床边仔细端详。
几年未见,里正看上去衰老了不少,倒是他们家的门栓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一一就是打死娘的那根木棍。
于是,自己打开房门,让冷风吹进,将剑放在桌上,坐在做桌旁,静静等待里正和他妻子被冷风吹醒,在他的惊惧叫声中,自己缓缓点燃了油灯,说明了身份。
里正跪地求饶,自己起身,挥剑。
人头落地。
里正家中,再无声息。包括嫁了人的,但仍住在家中的女儿女婿一家,
自己是坏人吗?
也许吧。
重新安葬了爹娘,回到长安学宫,束手交剑,等待山长发落。
知情的博士们摇头叹息,说这是何必确实,自己即将成为学宫行巡,只要放出话,甚至一個暗示,自然会有无数人愿意帮忙效劳,让里正一家按正常流程,审判正法,
或者因为某些意外,死得无声无息不必闹成惊动镇抚司的大案。
但,如果不用自己的剑,那这么多年苦修又是何必?
在学宫地牢中待了半月,没有等到废尽修为或者开除学籍的处罚,只有一纸调令一一自己要去监学部,去十万荒山猎杀妖魔以赎罪。
老师又救了自己一次一一她去自己的家乡调查了一番,搜集到了足够证据,证明里正一家死有余辜。
我挥剑,是为了那些不能挥剑的人。
十年磨一剑,
回忆的画面,被眼前燃烧的萤惑烈火所吞没霜刃未曾试手掌攥紧剑柄,冰冷的触感一如既往的可靠
‘今日把示君,’
双眼睁开,面朝着金光城墙,
‘谁有不平事。
挥剑,一如当初斩下里正的头颅。
轰轰轰轰轰!
冲天而起的萤惑火光,沿着剑刃轨迹,撕裂了金光禁制。
光斑飞溅,守护着浮屠塔的城墙瞬间分崩离析,显露佛塔本貌。
气海几近枯竭,灵脉几近停摆,
隋奕踉跄着几乎跌倒,在李昂搀扶之下才勉强站稳她嘴唇苍白,朝李昂笑着竖起了拇指,“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嗯。”
李昂认真地点了点头,蹬踏地面,冲入佛塔之中。
佛塔内,每一个方形格子里,都供奉着物品。
舍利,金身,法器,经书,具有特殊意义的器具,乃至异化物每样东西周围都笼罩着一层小型禁制。
李昂略过了所有这些东西,现在没有时间去一一打破禁制,仔细搜刮。
他只要一样东西。
金属。
找到了。
第十重佛塔中,放置着满满当当的珍奇金属,
精金,山铜,玄铁,瑟钢,月石.
这是伽蓝宗用了数百年时间才搜刮到的宝贵珍藏,即便三百年后的长安拍卖所,也比不上其百分之一。
开始吧。
李昂将气海运转至极限,无数墨丝自身躯延展而出,包裹住全身,在拳头上凝结成钻头形状。
挥拳!
用尽全力的一击,击穿了禁制,
李昂放开墨丝限制,让狂乱的漆黑丝线,肆意吞噬着方格中的金属沙沙沙一一墨丝尽情吞食的声音,有如万蚁噬身,
李昂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周身颜抖。
墨丝进化得太快,在身躯中疯狂扩张增生,替换掉原本的骨骼肌肉,压迫内脏。
甚至与皮肤融合,化为某种怪异织物李昂的体型不断膨胀,呲啦一声,
身上穿着的衣物被硬生生撑破,只剩下一两根布条挂在身上。
他已然化为了两米余高的巨人,浑身墨丝彻底化为暗金色,
举手抬足都拥有着似乎无穷无尽的力量。
还…不够。
李昂清楚记得那尊魔佛的威势,即便是当初在苏州遭遇的烛霄境司徒豸,表现出的气势也远不如魔佛。
铁盒。李昂凝视着手中四四方方的铁盒,用力将其捏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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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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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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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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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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