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学司业崔逸仙和念学司业奚阳羽,在新年假期结束后也没有回到学宫,两门课程暂时由其他博士、教习负责。
学宫对内的说法是两位司业有要务需要处理,既没有说是什么样的要务,也没有说要离开多久。
李昂猜测,可能是与之前那位在十万荒山中受伤的崔鹫有关。
崔逸仙和奚阳羽也许在寒假前就离开了长安——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时发生在胜业坊第二街第十三家宅邸的异变,没有引来住在同坊的奚阳羽。
是十万荒山里发现了等级一的妖兽?还是有魔门宗派的遗址被发现了?
不管是哪一种,能让两位烛霄境修士同时离京(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肯定会有更多修士陪同),绝对很棘手。
除了念学、剑学换了新博士,符课和术课的形式也有了一些改变。
新生到达身藏境后,能写出更有效的符,释放更多的术。
现在这两门课的主要讲授内容,从“如何写符施术”,变成了“如何不在写符施术过程中失误把自己弄死”。
符术的本质,是用特殊的“语言”,指挥天地灵气按照既定程序运行。
无论是符箓的材质笔画,还是施术时的手势语言动作,都会影响到最终效果。
擅自改动,乃至试图“创新”,很可能引发未知后果。
比如想放个【隔音术】,结果把周围空气抽走,自己给自己弄窒息,
想写个【暖风符】,一不小心多加了一笔,把整座房间点燃之类。
为了强调这种事情的严肃性,学宫让新生们阅读了一大叠书籍——里面全都是以前在校生们的事故记录。
新生们如果不想英年早逝,或者罹患残缺,或者伤害到他人,就规矩一点。
除了教室和其他规定场合之外,不能随地释放灵力。违者扣除学分。
这条规定令新生们怨声载道,这就跟给钓鱼佬一根吊杆、一片池塘却不允许他钓鱼,
给酒鬼一整个酒窖却不允许他喝酒一样,
折磨。
新生想要提前解除这条禁令的话,得先达到身藏境中阶或者高阶,确定自己的道途,证明自己不会轻易失控。
为了达成这些条件,新生们的学习积极性提升了不少,食堂里也能见到许多一边吃饭一边读书的学子。
啪嗒。
李昂将餐盘和一本理学报刊放在桌上,
正在埋头大口吃着肉食的厉纬(炼体课程需要消耗大量能量),注意到他脸上的笑意,问道:“怎么了日升,这么开心。”
“看到一篇讲玻璃镜片的论文。”
李昂确实很高兴,这一期的学宫理学报刊上,刊登了一篇由某位鹿篱书院修士撰写的、关于【两块不同形状的玻璃镜片叠加后,能像鹰眼术一样看清远处事物】的论文。
也就是望远镜。
以学宫的理学氛围,自然会有博士复刻实验。
有了望远镜,就有凹凸透镜,
而有了凹凸透镜,就会催生出光学,推动天文学,带动发明老花镜、近视眼镜,乃至显微镜。
在显微镜的帮助下,普通人也能看清楚细微事物,比如叶片的脉络,表皮细胞的形状,细菌,酵母,微生物等等。
李昂已经想好了,等有人弄出来显微镜后,就立刻着手进行一系列实验,证明细菌是人体致病的原因,推广喝热水事业和公共卫生事业。
名医神医说一千句一万句,也比不过显微镜下蠕动不休的千万小虫来得直观。
喝,都给我喝热水!
李昂三言两语描述了一下这篇论文的精妙之处所在,杨域和厉纬眨了眨眼睛,一副似乎懂了的样子。
“你们呢,在看什么书。”
李昂随口问道。
厉纬回答道:“我国史连续两次考试不及格,在看前隋史。七郎农学快挂了,正在看农学书,想办法弥补。”
“农学也能挂?”
李昂惊诧地看着杨域,问道:“我看你承包农田的时候浇水施肥挺勤快的啊。”
杨域目光闪烁道:“呃,运气不好,发生了点小意外。”
厉纬在旁边无情揭穿道:“小意外,指某人在自己承包的农田里试图省力,用集水符灌溉农田。结果操作失误,导致农田被水淹没,之前半年心血付诸东流。”
“这不是看理学报刊上有介绍过这种办法么,谁能想到那几天空气潮湿,引来的雨水太多了。”
杨域痛苦地揉了揉额头,“现在再改种别的作物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比如效仿中书令,弄朵珍奇牡丹之类。”
“你也要去强买强卖?不怕政教处找你啊。”
李昂无奈摇头,杨域说的是几年前的一桩长安趣闻。
虞国人痴爱牡丹如狂,而晋昌坊慈恩寺中有位老僧,培育了一株极其稀有艳丽的嫣红牡丹,秘不示人。
一次老僧虚荣心作祟,忍不住向他人展示了那朵牡丹,消息传扬出去,权贵们纷纷伸手讨要,
老僧无力抵抗,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珍爱牡丹被现任中书省中书令的薛机,同时也是薛皇后的兄长,所拿到手。
为此那位中书令还很夸张地举办了盛大宴会,庆祝自己得到稀世牡丹。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学宫农学课的学生能培育出新奇好看的花卉品种,不仅可以一夜暴富,以后的农学课,说不定也可以免掉不上了。
“呃...”
听到政教处,杨域的话语瞬间卡壳。学宫对学术造假的容忍度极低,从外面带朵新品种牡丹花回来,说是自己培育的,显然也是学术造假的一种。
“日升救我——”
实在没办法的杨域哭丧着脸说道,“拉兄弟一把吧。
今年农学课要是挂了,明天还得重修,跟下一年的新生一起!”
重修一年的农学课,会浪费大量时间。何况还得和下一届的新生一起上,未免有些丢崇化坊杨七郎的脸。
“说了我不是哆啦A梦。”
李昂默默吐槽了一句,随意道:“改良花卉我也不太懂,何况时间上也来不及。
唔...你找个时间,去东西两市上买点橘子、橙、柑之类的果树。”
“明白,”
杨域完全信赖李昂,立刻点头道,“然后呢。”
李昂漫不经心道:“长期观察果树上面长出的古怪枝杈,与其他枝杈进行对比。
比如叶片大小、宽窄、有无缺刻、叶柄长短,以及果实大小形状等等。
收集数据,总结归纳,写篇以【变异枝杈上的果实与正常果实不同】为题的论文就能交差了。”
杨域不可思议道:“这样就行了?”
“当然。”
李昂随意道:“一年级的农学论文而已,不需要有多么高深。”
事实上,他说的方法是芽变选种。
即植物的组织和器官在进行细胞分裂过程中产生了体细胞突变,突变枝芽上的果实发生了变异,表现出与原品种不同的性状,并且这种性状可以通过无性繁殖遗传给后代。谷
选出芽变枝杈并进行培育,是果树育种的重要方式,能更快速而高效地筛选出潜在的优秀变异品种。
而之所以选择柑橘...
一是因为柑橘和苹果最容易发生芽变,
二是因为李昂上次偶尔跟柴柴提起了柠檬鸡爪这种零食,导致柴柴念念不忘。
柚、橙、橘、柑等均为柑橘属植物,其一大特点就是各个原变种之间、杂交种之间、原变种和杂交种之间,均没有生殖隔离,可以随意杂交。
野生柚和野生宽皮橘杂交出橙子,野生柚和橙子杂交出葡萄柚,宽皮橘和橙子杂交出柑,枸橼和橙子杂交出柠檬...
其中关系剪不断理还乱,颇有种希腊神话的既视感。
“多谢日升救命了。”
杨域双手合十,再三感谢,“等以后路过你的庙宇,一定多烧几炷香。”
“可别。”
李昂坚决摆手拒绝,自己还活着就被人修建庙宇进行纪念可太奇怪了,就像是刘备关羽张飞在桃园结义,朝关公画像跪拜,立下同生共死誓言一样。
“在聊什么呢?”
雍宏忠捧着餐盘走了过来,不再口吃以后,他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不少,眼神也明亮了许多。
“最近的作业。”
杨域稍微挪了下座位,让雍宏忠得以坐下,“嗯?请假条?宏忠你下午要请假?”
“是。”
雍宏忠点了点头,“慈恩寺今天要举行僧道辩经,我过去旁听,顺便为学宫报刊写一篇报道。”
辩经是佛教的传统活动之一,两名僧人面对而坐,根据不同的问题,引经据典进行辩论。
比拼的是双方的思辨能力、语言表达的逻辑组织能力、对典籍的熟悉程度乃至人格魅力。
虞初的时候,佛寺的辩经很流行,僧人会用通俗的说教方式,来推行自己的思想义理。
不过现在长安娱乐方式多种多样,单纯的佛寺辩经没有以前那么有吸引力了,所以就变成了僧道辩经。
和尚、道士、儒学大家、景教神父、袄教执事,m.χIùmЬ.CǒM
各方同台竞技,摩拳擦掌要用激昂雄辩,来驳倒对方。
整个辩经大会,要持续数天,辩到兴头上,谁也无法说服谁,甚至会当场上演真人格斗,就此埋下数年、十数年的冤仇。
激烈指数和精彩程度,远超乏味的讲经,每年都会吸引大量长安民众前来观看。
杨域问道:“今年的主题是什么?”
“素食。”
雍宏忠回答道:“吃素能不能带来好处。”
厉纬惊讶道:“这也能辩?”
“怎么不能。这已经算是有趣一点的主题了。”
杨域撇嘴道:“往年的题目还有【为了求心净而打坐是否本末倒置】、【寺庙烧香是该隆重还是该简陋】呢。
真怀疑哪年话题用完了,他们会考虑辩论是软枕头好还是硬枕头好。”
杨域家本来也是虔诚信仰昊天的,不过杨域在考进学宫,开了眼界之后,就没那么尊敬虔诚了。
何况他朋友已经成了下凡人间的文曲星、药神仙、送子仙,监督数以万计家庭生子。
“辩经啊...”
李昂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兴趣。
之前拿出了血型理论后,他暗中去过那座位于义宁坊的景寺,进行监视。
那位说他们有血光之灾的景僧就在寺庙当中,
但李昂监视了一段时间,没察觉出有异常存在。
“日升你不去?”
雍宏忠有些失望,在辩经大会上辩倒高僧大儒,是年轻士子出名的最快方式。
两百年前还只是学宫弟子的苏子,就曾以【僧侣不娶妻生子会导致人类衰亡】为论点,将三名高僧辩得当场吐血,而名扬天下。
“不去了。”
李昂的资料库里不包含各类经文典籍,去了也只是听一乐。
除非他上去声情并茂地讲一讲《佛本是道》,那估计能把高僧大德们气得三佛出世,五佛升天,
顺便令道士们乐得找不到北。
事实证明,李昂某种程度上还是低估了僧道辩难的热闹程度。
学宫放学后,李昂乘马车返回家中,
一路上就看到大量市民正在朝佛寺赶去,还有明显不是同宗同派的僧侣,正一边赶路,一边斗嘴。
“为什么你看到别人眼中有刺,却看不到自己眼中有梁木?”
“清净自光明,无上自至真。你心中有芥蒂,所见自然皆是芥蒂。”
“你非得跟我走一路?”
“黑暗所至之处,光明必与之同行。”
言语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烈,很怀疑这两位会不会在赶到寺庙之前就打起来。
李昂回到家里没多久,李乐菱的马车就到了,接柴柴去曲江池内苑玩——那里新来了几只番邦进贡的奇珍异兽。
李乐菱和柴柴走后,金城坊宅邸里只剩下李昂一人。
“嗯...这么大的房子确实有点冷清。”
李昂自言自语着,释放念力,招来扫把簸箕,打扫起了房间。
他在念学上的天赋,要比符学还强一些,灵力总量不算特别高,但精确度很优秀,并且能一心多用,
躺在长椅里,就能用念力打扫房间、生火做饭、清洗衣物。
“难怪除了奚阳羽以外的念学博士,身形大多比较臃肿——平时都不需要怎么动。”
正当李昂享受着修行所带来的生活便利时,
咚咚咚,
宅邸侧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人声。
“李小郎君在家吗?”
“谁啊?”
李昂眉头一皱,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庭院拉开门。
门外站着两人,腰间金属牌证明其镇抚司判官身份。
“李小郎君是么?”
两名镇抚司军官恭敬而谦逊地说道:“我们接到消息,有欢场女子声称,在焦成失踪前,曾见到过你。
不止李小郎君有无空闲,能否到镇抚司简单地做一下问询记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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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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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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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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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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