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她的就医记录来看,在不久前刚做过一次全面的体检,那个时候没有发现肝部的病变,下一次体检最快也要在半年之后,如果这段时间她正在专心研究某项任务,说不定体检的时间还要延长。
肝癌在早期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症状,等到真正察觉到自己身体不适,来到医院检查时,或许一切都已经晚了。
助手在一开始就联系上了席明霞院士的家属,正在医生交代病情的这段时间,走廊里跑过来一个焦急的身影,她身上穿着一身休闲式的西装,脚上踩着一双五公分的高跟鞋,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来得及褪去的仓惶和惊恐:
“小艾,我妈现在怎么样了?”她小跑着来到助理的身边,声音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她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焦急地问了一通后,她终于有时间抬起头,看到就站在她身前几步的医生后,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问道:“医生,我妈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所以……”
作为一名医生,在手术室前,他见过太多太多无助哭泣的家属,把希望寄托在上天或者是医生身上的家属,甚至也有很多人在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后,发生暴力行为。
他看着双眼带着红血丝的人,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不管见了多少次,面对病人家属的眼神,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经过检查,席院士的肝部发生了小范围的病变,确认是肝癌早期。”ωωω.χΙυΜЬ.Cǒm
“但是因为发现的很早,癌变面积非常小,手术的成功率很高。”不等家属询问,他就赶紧把这次手术的成功率说了出来,“现在医院里已经召开了专家会诊……”
听着医生的话,席秀金紧绷的身体终于缓缓地放松下来,等医生说完后,她往后退了一小步,挤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声音里仍然带着哭腔:“所以……”
“所以这次手术的成功率很高,我妈她不会有事的,对吗?”
医生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即使是手术风险非常小,他们也不能对患者家属说能够百分百保证手术的成功,他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您放心,所有的医生都会全力以赴。”
等到终于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池安和所有人打了一个招呼后,慢慢地离开了病房门口。
曾经被徐云瑶控制的她,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得过且过,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也没有特别喜欢和期待的事情,她以为自己的人生或许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走到终结。
那个时候的她,也算得上是金钱富足,想要的东西徐云瑶都会送到她的手里,衣食住行都在普通人的水准以上,她除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社交受到限制,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之外,过的比普通人好了太多。
可是自从知道自己的能力后,自从决定要把自己的能力使用在哪里以后,虽然生活变得有些辛苦,有些忙乱,可是她却在这之中感受到了充实,感受到了希望,感受到了原来她自己是被人需要着的。
她喜欢看着自己的能力能够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喜欢自己的文章受到他人的认可,喜欢身边有这么多在意她的朋友。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继续下去,她能用她的能力帮助更多更多的人。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席明霞院士的病房一眼,眼中带着关心:希望席院士能够顺利做完手术,早日恢复健康。
正在她来到三楼的时候,电梯忽然停下了,她听到不远处的手术室门前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控诉声:
池安走出了电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你们不是说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吗?”从她所在的角度,只能见到一个佝偻着的背影,因为激动,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我已经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希望你们能够治好阳阳,为什么,为什么!”
她看起来并不想得到一个答案,只是想把自己内心的压抑和绝望都发泄出来。
她的孩子还这么小,刚上小学三年级,前几天还躺在病床上乖巧地给她擦眼泪,告诉她不要哭,要坚强。
只是短短的一个小时而已,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乖巧懂事的阳阳了。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狠厉:“你们不要骗我,是不是手术的时候,你们失误了?”
“要不然我的孩子为什么会死在手术台上!!”
“我们理解您的心情。”崔志宇看着身前人绝望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自责,他刚成为主治医生不过一年的时间,面对这样的患者家属,他狠狠地攥紧了双手,声音里带着愧疚,“由于患者对局部麻醉药物过敏……”
手术过程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在手术前,医生们已经尽量做好了绝大多数的准备工作,谁也没有想到患者居然会对麻醉药物过敏,过敏程度非常严重,不过短短几秒就陷入了休克状态。
这种过敏体质的人很少,麻醉药也没有办法做皮试,他们发现以后,已经尽全力救治,可是……
虽然患者家属已经在麻醉知情同意书上签字,代表着了解麻醉过程中的危险性,医院和医生不用为此负责任,可是崔志宇看着这样的属于一位母亲的眼神,眼中带着一种无能为力的愧疚。
女人根本听不懂他口中说的麻醉药到底是什么,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本来并不擅长观察他人情绪,经常被人说不会看人脸色的女人,在抬起头的这一瞬间,却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崔志宇脸上的愧疚。
愧疚啊,他为什么会愧疚?
女人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工作是在一个工厂里打零工,平时口袋里会带着一些小型工业剪刀,铁质小勾子。
她看着就站在她身前,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的崔志宇,一只手缓缓地摸到口袋里,用大拇指把剪刀上戴的保护盖推开。
“过敏啊,原来只是过敏而已。”她一眨眼,滚烫的热泪从她的眼眶中滑落,可是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快要解脱的狠厉,“原来过敏也会死人啊。”
处在池安的角度,刚好能够看到她所有的动作,看到她的手伸进口袋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对着身旁的孟雨英厉声开口:“雨英姐!”
她们两个和医生的距离并不短,从走廊到手术室门前,有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在她说话的同一时间,就看到了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黑色的铁质剪刀,刀刃并不长,却泛着冷冷的寒光。
她的话音刚落,孟雨英就已经冲了过去。
自从孟雨英来到她的身边后,池安还没有看到过她出手,这是第一次。
她看着她以她想象不到的速度快速地冲到了女人和对峙的医生面前,像一只锁定了目标的狼,只不过距离太远,在孟雨英来到他们身前的那一刻,女人已经将手中的剪刀刺了出去。
孟雨英伸出手干脆利落地扭住女人拿着刀的手,但是由于女人和医生的距离实在太近,还是在医生的胳膊上划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口子。
血迹在崔志宇蓝色的手术服上蔓延出一片深色的血痕,同一时间,护士的尖叫声,和女人凄厉地喊叫声交织在了一起。
紧接着,一群人行动了起来,安保人员把女人带走,几个护士就要带着崔志宇去了急诊室处理伤口。
“谢谢。”因为疼痛,崔志宇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他看着站在他身旁的孟雨英,感激地开口,如果没有她,刚刚那个患者家属是冲着他心脏的位置刺过来的,即使他能够躲开,伤口也一定会比现在深很多。
身为一个经常要上手术台的医生,双手必须足够的灵敏,否则只有离开手术台这一个选择。
“不客气。”孟雨英看着已经来到他身边的护士,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没有什么起伏。
作为一名军人,她已经见惯了鲜血,眼中并没有什么波动。
“您稍等一下,这点伤只要缝一下针就好。”崔志宇疼得脸上微微扭曲,还是认真地对着孟雨英和已经来到孟雨英身边的池安开口,“等处理好伤口后,我想好好感谢一下您。”
孟雨英听到他的话后,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就听到池安在一边率先答应了下来:“好,医生您先去处理伤口吧。”
“安安?”孟雨英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眼中带着微微的诧异。
池安看着崔志宇往前方走去的背影,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坚定:“我想采访一下刚才受到袭击的医生。”
她在两个多月前,在军区医院体检时,就遇到了一次患者对医生的袭击,那个时候她很庆幸用自己的能力帮助那个医生躲开了一次攻击,现在又遇到了一次。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很多医闹的新闻,有的家属是为了要钱,也有的家属因为一时激愤对医生大打出手。
有的家属和刚才的人一样,不能接受手术失败的结局;有的家属则是已经接受了结局,但是想要为活着的人争取更大的利益;也有一些家属是因为医生的态度和医德所以才会对医生产生仇恨心理。
有一些人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是这些事件中,最大的受害人,就是医生。
“我想试着采访一下医闹过程中的当事人。”池安出神地看着前方,“也想更进一步的了解医生这个行业。”
“哪怕我的文章能让多一个人重视医患关系,也是好的。“
即使她能做的并不多,但是要是看到了,却什么也不做的话,她总感觉会愧对自己身上记者这个身份。
她伸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听到刚刚医生和那个持刀女人的话,她能理解她的心情,可是没有办法理解她的做法。
“我觉得我现在好像已经有了晴媛姐说成为记者的要求。”她叹息着拉住了身边人的胳膊,“我有了想要采访一个人,记录一件事情的冲动。”
“好。”孟雨英看着她眼中渐渐浮现的坚定,眼中带着淡淡的欣慰。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中,她亲眼见证了池安的成长,见证了池安从一个没有目标,只是努力完成上面交代下任务来的‘锦鲤’,变成了一个找到未来的方向,并愿意为之努力的人。
伤口并不算太深,经过缝合后只要后续注意不要提重物,不要沾水,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所以崔志宇在缝合完成后,被主任批准了几天的病假后,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受伤的地方,看到坐在座椅上等待的孟雨英后,松了一口气,眼中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崔医生。”池安看到小臂上绑着纱布的人,赶紧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就在她们在这里等他的时间中,池安向周围的人询问了一些关于对崔志宇医生的看法。
崔志宇在去年博士毕业后,来到医院就职,是一个很认真也很温柔的医生,对每一个患者都很负责。
有一次,一位患者因为经济原因凑不够手术费,还是他先出钱给垫上了,还会经常给手下的小朋友患者带上一点小小的礼物。
医者仁心,崔志宇都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不断地历练中,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幸好,这样的医生没有被一次医闹毁掉。
崔志宇听到池安开口后,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了在她身后坐着的孟雨英,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
“我叫崔志宇,是心内科的一名医生。”他笑得有些腼腆,“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在医院里学习的大学生。
“我叫池安,是一名记者。”池安对着他笑了笑,“我想采访您有关医生的一些事情,不知道您方便吗?”
看着他一直往她身后飘的视线,她恍然大悟一般回过神来:“这位是孟雨英,是我的姐姐。”
“池小姐好。”听到她的话后,崔志宇看起来好像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对着孟雨英鞠了一个躬,“谢谢刚才孟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而已,池小姐真的要采访我吗?”他看着池安,眼中有些疑惑。
池安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开始回忆起一些关于采访时拉近两个人距离的小技巧:“崔医生,我经常在网上看到一些医学生们晒考试书籍时的图片,真的有一米多高吗?”
“所有科目加起来确实差不多。”听到她的问题后,崔志宇轻轻地笑了笑,“最恐怖的是,书上根本就没有非重点,老师也不会给我们划重点。”
“我记得老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给你们划了重点,到时候你们去医院里实习的时候,患者们能按我画的重点生病吗?”
听到他的调侃后,池安和孟雨英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几个问题过后,池安只是听崔志宇的形容,就对医学生产生了深深的敬意,她眼神下意识地扫过他现在仍然茂密的头发,觉得可能再过几年,这里可能就会有地中海的雏形。
等到两个人的聊天变得自然了一点时,她终于问出了这次采访最想问的问题。
“对刚才的袭击有什么看法吗?”崔志宇脸上并没有看出太多愤怒的情绪,他有些自嘲地开口,“我觉得我现阶段应该把防身术学习提上日程。”
“同时还准备给母校写一份倡议书,建议在校的医学生们新加一门防身课程。”
“只是这样吗?”不知不觉间,三个人已经走出了医院门口,现在正是中午一点左右,天空中的太阳刺的人皮肤发烫。
“有些医疗事故,不是想避免就能避免的。”说到这里,崔志宇叹了口气,“我作为一名医生,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所有的患者都能够恢复健康,所有的手术都能成功。”
“可是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伤口上隐隐传来的疼痛让他嘴唇紧抿,总是有着三分笑意的娃娃脸上带上了一种肃穆的表情,“面对今天这种突发情况,面对这样的患者家属,我只能尽可能的提前发现端倪,保护好自己。”
这一次,是他太过大意了,成为医生一年后,他是第一次遇到现在这种状况,并没有把以前老师的告诫放在心上。
“可是这样的话,作为一名医生,是不是太过危险了?”池安听到他的回答后,微微皱起了眉头,“说不定一次医闹的背后,就有一个毁掉的医生。”
“这种事情,也根本没有办法预防,不过好在大多数袭击医生的行为都发生在医院里,这样就算受伤了,还能及时治疗。”面对这种情况,崔志宇也只能这样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池安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有些突兀地出声:“崔医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您居住的地方看一下您的医学书籍吗?”
崔志宇看了一眼她挂着的记者身份牌,又看了她身后的孟雨英一眼,垂下了眼睛:“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
崔志宇住的地方是一个很老的小区,整个小区都是六层的高度,没有电梯房。
就在她们跟着他往楼上行走的时候,路上碰到了两次邻居:
“小崔啊,你的手是怎么了?”一个胖胖的大娘看到他手上的纱布后,拍了一下楼梯扶手,焦急地问道。
“没事,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崔志宇看着她笑了笑,“王大娘,您这是下去买东西?”
“这不是孙子想吃雪糕了,我这下去给他买一个。”提起孙子,大娘脸上的笑挡也挡不住,“今天晚上大娘给你炖个猪蹄,好好补一补。”
“大娘好,我们是他的表妹,知道他受伤了来看望一下。”池安看到大娘有些有些八卦的眼神,赶紧解释。
等过了两步,又看到了一个孙女上楼的爷爷,又简单地聊了两句。
等到了走进了崔志宇的公寓后,池安脸上带着笑意:“这栋楼的邻里关系好像不错。”
“平时有什么事情,邻居们能帮的总会帮一把。”崔志宇进屋后赶紧给她们两个倒了一杯水,并且打开空调。
“我现在可以看一下你的相关医学书籍吗?”池安想着来意,还没有坐下就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这个公寓是一个很小的二室一厅,大概只有五十多平米,池安跟着崔志宇来到书房,看着几乎全摆上了书籍的书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多?”
“我是一个比较念旧的人,所以上学期间的专业书都没有扔。”崔志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因为评职称需要发表论文,所以也有一些关于论文的资料。”
“可以拍照吗?”
“当然可以。”
因为没有带着相机,池安拿着手机调整好光影,认真地照了不少照片。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忽然响起一阵嗡嗡的装修声。
“二楼刚来了一个新的住户,这一阵子一直在装修。”崔志宇也觉得噪音有点大,赶紧解释道。
就在她一边拍照片,一边想要问点什么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阵疯狂的叫喊声,和楼下装修的声音掺杂到了一起,听不清那个人到底在喊什么。
只不过听到这种歇斯底里的声音,总会让人觉得有些恐慌。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门:“小崔啊,快出来,楼上有个人疯了,开了两个燃气罐,说要把所有人都给炸死!”
崔志宇赶紧打开门,眼中带着惊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快下楼,下楼再说!”大娘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和他们一起跑着下了楼,在下楼的过程中,还遇到了不少正在下楼的居民,和正全副武装往六楼出发的武警。
在接到群众报案后,武警们第一时间来到了现场。
池安下意识地握住了一个武警的手:“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她去过市局,所以武警对她有一些印象:“六楼有危险分子想要拉着整栋楼的人同归于尽,快随着群众一起撤离!”
池安趁着说话的功夫,状似焦急地握了不少正在执行任务的武警的手。
然后在武警们催促的目光下,赶紧和孟雨英他们一起离开。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池安靠在了孟雨英的身上,看着不远处的楼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怎么觉得,今天我这么像是一个扫把星呢?”
去采访席明霞院士,席院士晕倒送去了医院;在医院里还遇到了一次医闹;跟着采访对象来到他的家里,结果楼上有人想要把这栋楼炸掉。
“我刚刚是不是不应该碰到那些武警?”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看向身边的人。
孟雨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吟了片刻,她轻声开口:“如果这个人真的想拖着一栋楼的人同归于尽的话,最好的时间是深夜,而不是现在,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这么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他并不想真的害人,而是要引起众人的关注;另一个原因……
她侧过脸,看着若有所思的人一眼,转过了视线:说不定是因为她身边的这条锦鲤。
白天的时间里,只要救援及时,能够成功制止爆炸发生的概率应该会高上不少。
她转过眼神后,对上了不远处崔志宇带着歉意的眼神,她怔愣了一瞬,对着他摇了摇头。
武警们有着丰富的经验,有人对屋里的人进行心理疏导和喊话,有人在一边看准时机,伺机而动。
他们也有些奇怪,听着里面人的自言自语。
这个人因为长相不好,能力不高被公司辞退,本来心理就有了问题,再加上最近在网上黑人的时候被人认出了身份,心理非常扭曲,想要带着这栋楼里的人一起去死。
他嘴里颠三倒四地说着,一会儿说他要晚上才点火,一会儿又说他现在就想按下打火机。
武警们透过微型摄像机看到了室内的状况,趁着屋里人愣神的那一刻,破窗而入,第一时间控制住了手里拿着打火机的人,关上瓦斯,并且开窗通风。
等到武警压着这个有点神经质的人走到一楼后,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整个楼房的结构好像都发生了偏移。
走在最前方的人高喊了一声:“加速撤离!”
等到所有的武警都走出楼道门后,这栋楼开始了摇晃,不过几秒的时间,就歪到了旁边那栋楼的墙面上,在那栋墙上砸下了一个窟窿。
听着不断掉落在地面上的石块声,一个武警闪避过一个砖头,看着这栋楼的倒塌方向,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笃定地开口:“有人拆这栋楼的承重墙了!”
池安看到了事故发生的全过程,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难以形容:茫然中带着一些震惊,惊恐中带着一丝庆幸。
让人一时分不清她是在开心,还是在难过。
她看着身边的人,欲言又止,最后冒出来了一句:“雨英姐,我们回家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孟雨英在每次池安发挥作用后,心里都会推测一下,如果没有池安,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
这一次,如果没有池安,或许六楼的那个危险分子会选择晚上打开煤气,那个时候人们都在熟睡,闻到味道发现这个状况的人肯定很少。
就算在群众的报警下制止了他的行为,整栋楼的人都平安无事,这栋楼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倒塌。
如果是在白天还好,要是在晚上倒塌……
想到这里,她侧过脸,看着在一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安安,这一次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看着池安有些迷茫的眼神,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漆黑的头发吸收了阳光的照射,有些烫手:“我觉得和财富相比,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命更重要。”
听到她的话后,池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
这一次,经历了如此跌宕坎坷的一天后,她和宋安夏请了个假,准备回家里充充电。
刚到家,关于这次楼房倒塌的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因为楼房已经建成七十多年了,本来内部设施和装修就已经老化,屋内结构不能轻易乱动,结果二楼新搬来的住户带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施工队,为了争取更大的客厅面积,把能拆的不能拆的墙都给拆了。
按照相关专业人员推测,就算这栋楼今天不倒,情况也十分危险,说不定哪天刮风下雨也会倒。
甚至换一种想法来说,在所有住户都撤离这栋楼之后它才倒塌,没有造成任何的人员伤亡,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同时,因为这次的承重墙事件,全市开始了关于承重墙安全隐患的排查,居然发现了不少私拆承重墙的事件,承重墙一旦被拆,根本没有弥补的办法,相关人员只能用手段评测房屋的安全等级,确定可以达到入住标准后再让相关居民入住。
池安看着网上的关于这次楼房坍塌的说明,眉头紧皱,尤其是看到官方发布的关于这栋楼的危险等级,更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随意地在手机上点了点。
因为最近她关注的都是时事新闻,所以相关的推荐也都是新闻。
要成为一名记者,要把每天浏览新闻作为一项长期任务坚持,正在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默默记录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夹杂在众多新闻中,看起来不太起眼但是却又让她感觉莫名有点熟悉的新闻:
“因为偷税漏税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的谢秉澄在今天上午已经刑满释放……”
她的眼神凝聚在谢秉澄这个名字上,若有所思地用手拖住了下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名字她莫名地想到了谢清。
池安换了个姿势,盘着腿坐在床上,指尖在搜索栏那里点了几下,谢秉澄的相关资料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谢秉澄是谢清堂叔的儿子,在谢清成为谢家掌权人后,整理了所有谢氏违法犯罪的证据,把绝大多数人都送进了监狱里,包括这个谢秉澄。
本来只看到这里,她还没有太大的感觉,对于她而言,谢清的做法很正确,本来就是他那些亲戚做错了,他要是包庇,她才觉得不对。
可是看到谢家旁支里犯得罪名,她的背脊一下子挺直,眼中也带上了郑重。
偷税漏税、用非法手段吞并其他公司股份、放高利贷,甚至还和金市当时知名的黑|道人物有牵扯,帮助他们做了不少坏事。
简直就是五毒俱全。
谢清在清理谢家内部蛀虫的时候,也帮助金市政府清理了一下那些扰乱地方治安的势力。
她放下手机,想着刚才看到的消息,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她是谢秉澄,她会怎么做?
她不相信在监狱里待了这么多年的谢秉澄会一点怨言都没有,明明曾经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却在牢狱里待了这么久,六年的时间,外面的科技更新换代这么快,他出来后会发现,自己已经被时代抛弃。
关键是,他应该还和那些曾经的黑|道势力有牵扯,万一两拨人凑在一起……
池安越想越觉得不安,虽然她知道谢清身边的安保条件很好,但是怕的就是百密一疏。
谢秉澄应该对谢清很了解,万一钻了什么空子怎么办?
现在距离她上一次和谢清接触,已经过了一周多的时间,她在他身上的运气,应该早就已经失效了。
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要给谢清打一个电话,可是翻开通讯录后,她才忽然想起,她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她就连秦秘书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现在是下午四点,如果我去谢氏一趟的话,五点多应该就能到了。”池安赶紧站起身,换下了身上穿着的睡衣。
“雨英姐,我们再出去一趟吧?”换完衣服后,她扒在自己卧室的门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着的房门,声音里带着讨好,“我想去谢氏一趟。”
一起出差了两天,看到谢清拍下不知真假的龙首后,她就把他当成了朋友,现在朋友或许会遇到危险,她也不用为他拼命、为他付出多少,只是去见他一面,和他握个手而已,要是她这都不去,哪里对得起她口中的朋友二字。
她的话音刚落,孟雨英就打开了门,什么也没有问,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声:“好。”
有的时候,池安真的觉得身边有孟雨英在非常安心,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一回头,就能见到她坚定的身影。
等到了谢氏写字楼下,不是谢氏员工且没有预约的她,根本连工作区都进不去,更不用说见到谢清了。
“不好意思小姐,没有预约,我们也没有办法。”前台画着精致的妆容,脸上没有电视里常演的那种高傲和不屑,而是十分认真地和她解释原因。
“那秦秘书呢?”池安听到前台的话后,“我能够见他吗?”
“真的很不好意思小姐。”前台带着歉意摇了摇头。
“那可以打一下你们公司的内部电话吗?就说池安有事想找你们谢总。”
看着前台为难的眼神,池安无奈地后退了一步,开始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够见到谢清。
要不给顾辰打个电话?作为顾氏的总裁,应该有谢清的联系方式吧?
但是她要是这样做的话,又觉得有点怪怪的,据她所知,好像谢氏和顾氏在某些领域存在竞争关系。
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眼睛微微一亮:“你们应该六点前就能下班吧?”
“现在已经五点多了,我就坐在大厅里等上半个小时吧。”她对着前台友好地摆了摆手,就坐在了大厅专设的座椅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出入大厅的人。
前台看着她欲言又止,按理说六点是可以下班的,前提是谢总没有加班。
不过这位小姐,到底和谢总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连电话都没有,却给她一种他对谢总很熟悉的感觉?
池安和孟雨英一同坐在大厅里,双手在手机上点着什么,时不时地抬起头看一眼大厅的人群,没有看到想要找的人后,又接着低下了头。
“谢总,谢秉澄在出狱后我们的人跟了一段时间,最后失去了他的踪迹,放在他身上的追踪设施也失效了,大概率是有人帮忙。”秦秘书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现在满是严肃,“怀疑和六年前逃去海外的黑龙有关。”
不知道为什么,谢总对谢秉澄算不上太过上心,甚至他觉得他的做法都在谢总的预料之中。
谢清抬起头,深邃的瞳孔中似乎带着一抹狠厉的笑意:“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会这么快就搞在一起。”
“我知道了。”他在手中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凌厉。
他的好堂叔应该给谢秉澄留了不少后路,他不出手,他怎么有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谢总,明天您和明董的见面,需要推迟吗?”
他的骨子里就带着谢家人的疯狂,听到他的问题,他抬起头,声音不疾不徐,听起来贵气十足:“不用。”
谢清处理完桌上的文件后,放下手中的钢笔,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烟草的尾调气息。
池安在第二十次抬起头时,终于见到了出现在视线里的人影,小跑着来到了他的面前:
“谢先生。”她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池小姐?”谢清听出了脚步,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冲上来的保安,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疑惑。
池安快速地伸出双手,使劲地握了握他的手,动作快的似乎都出了残影。
松开手后,她眼中满是笑意:“谢先生,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送的东西,和你想不想要可没有关系。”
“任务完成,谢先生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似乎是怕他责怪,她笑着后退了两步,和他告别:“拜拜~”
“真傻。”空气中,他的语气带着莫名的温柔。
谢清当然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要来见他。
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柑橘香气,心中有一个角落,忽然变得软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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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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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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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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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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