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有人曾在石亨举兵宫变后,提醒沉忆辰要斩草除根,避免留下后患。
但沉忆辰没有这么做,源于在他分得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敌人,谁才是大明的将士!
沉忆辰乃至大明接下来的重心点,将全盘放在北方的游牧民族身上,放在更远的西域中亚故土。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仁义”的名声放虎归山,再出现第五次麓川战役,又让数十万大明将士埋骨他乡。
不管日后史书会如何评价,说自己残暴不仁也好,杀俘不义也罢。
这一次,沉忆辰会真正的铲除西南一切的边患,让麓川成为大明的云南,而不是丢失的安南!
沉忆辰的请旨呼喊,通过午门的“回音壁”扩散效果,堪称是响彻云霄,传递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特别是在请旨完毕之后,为了给皇帝跟百官施加压迫力,沉忆辰直接向午门城墙伏地而拜,整个动作充斥着一股庄严肃重。
这一幕的出现,让那些本能想要反对沉忆辰杀俘请旨的老顽固们,话到嘴边却始终不敢说出口。要知道沉忆辰虽然走上了位极人臣的高度,但从始至终他并没有利用自己手中权势,做出什么顺昌逆亡的事情。
相反沉忆辰极致克制自己,对于很多反对意见,乃至于冒犯举动,都选择了一笑了之,除非对方是真的到了祸国殃民的地步。
但此刻都沉忆辰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不容反驳的威压,让人意识到自己要是贸然站出来反对,后果恐怕会十分可怕!
朝廷百官无人敢出声,南征军的将士们听到这句话后,却感到全身的热血沸腾。特别是那些征战十几年的老兵,他们一次次的看着麓川贼酋诈降赦免,然后再纠集旧部再度反叛。
并且这不是什么一次两次,麓川历代土司首领思氏家族足足反复横跳了四次!
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跟朝廷官员而言,每次平叛都是一次数字。可对于南征军的将士们而言,是他们得背井离乡前往瘴气蚊虫遍布的莽荒之地,与异族蛮夷浴血奋战。
双方实则早就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只有一方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才会赢来真正的和平。
“元辅说的没错,血债就需要血偿!”
人群中一名南征军将士,不顾有可能被治罪的风险,朝着沉忆辰怒吼了一句。
他的手足兄弟倒在了南疆的战场上,父母妻儿一别数年之久,如果没有麓川土司的反复叛乱,自己压根就不会遭受这些生离死别的痛苦。
冤有头,债有主,贼酋思禄虽然被南征军正法,但是麓川土司贵族跟族人们,依旧还好好活着被押送京师献俘。
要是这群蛮夷安然无恙的得到皇帝赦免,甚至作为“王道教化”的形象工程留在京师乐不思蜀,那如何对得起这么多战死的袍泽弟兄,对得起多年未见的父母妻儿?
有一名士兵带头,立马剩下的南征军将士沸腾了起来,各种愤怒呐喊声音不绝于耳。
“老子打了五年仗,不是为了给狗官彰显仁义的,这群叛贼该死!”
“他们不死,那死的就是驻守在麓川的弟兄袍泽,难道还要赦免宽恕吗?”
“荡平不臣靠嘴巴说没用,得用人头才能威慑四方。”
“当年沉元辅主持受降礼,我就是押送的南征军一员,结果这群畜牲释放回去就立马反叛,一个坑接连跌到两次、三次,难道还要四次、五次吗?”
南征军将士们义愤填膺的怒喊,让在场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一场彰显大明文治武功的献俘大典,会突然演变成为对于朝廷政策的控诉。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无论是支持亦或者反对沉忆辰的,都只剩下一个选择,那便是顺从军心民意,哪怕皇帝都不例外。
“就依先生所言。”
明良帝朱见清站在城墙上面,强装镇定的回应了这么一句,声音非常轻,也没有什么帝王威严的气势。
却在话音落下之后,全场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声,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是压制在每个大明人心底的武德,而不是所谓的虚假仁义。
“吾皇圣明!”
沉忆辰高呼一声,再度拜了下去。
“吾皇圣明!”
全场顺着沉忆辰的呐喊,共同向明良帝朱见清喊出这四个字,声震如雷直冲云霄,让年幼的朱见清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拥戴跟敬仰。
“臣斗胆还有一言,恳请陛下准许!”
恭贺声音消退下去之后,沉忆辰没有起身,继续朝着明良帝朱见清请愿。
“先生尽管说。”
对于沉忆辰的请求,明良帝朱见清逐渐流露出一种盲从的姿态。
“臣肯定陛下遵先帝遗愿,晋封靖远伯王骥为靖国公,世袭罔替永镇麓川!”
这是当年沉忆辰僭越君权,给靖远伯王骥承诺的出征条件,并且得到了景泰帝朱祁玉的承认。
如今四年多过去,靖远伯王骥平叛麓川,跨越金沙江,一路追杀土司叛臣到了缅甸天竺境内,直至贼酋思禄授首。那么不管是否改朝换代,自己就应该兑现承诺,给王骥加封大明国公,并且如同黔国公那样永镇一方。
沉忆辰选择在这个场合下向皇帝请愿,还有着向文武百官跟世人宣告的想法,只要你武德充沛为大明开疆拓土,那么就有成为“一方诸侯”的机会。
这不仅仅关乎着靖远伯王骥,还有着来日忠国公石亨的裂土封王!
听完沉忆辰的奏请话语,许多人脸上流露出震惊无比的神情,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靖远伯王骥永镇一方的条件,属于沉忆辰的先斩后奏,没有得到景泰帝朱祁玉的授权,从而导致这件事情事实上是秘而不宣的,仅有朝中少数高层官员知道。
现在陡然间得知,靖远伯王骥直接跨越了封侯爵位,一步位列大明国公,还得到跟黔国公沐氏一样的世袭罔替永镇一方的特权,给人带来的冲击确实不小。
毕竟天底下除了皇帝之外,权莫大于一方诸侯,王骥站上了世家巅峰!
面对沉忆辰的进言请求,加之这是先帝的遗愿,明亮地朱见清没有过多犹豫,便点头答应道:“就按照父皇的遗愿,朕封王骥为靖国公,世袭罔替永镇麓川。”
“臣,叩谢陛下!”
沉忆辰再次向明良帝朱见清叩首,同时语气中有着一丝哽噎。
皇帝的这个封赏,将决定麓川未来的命运,并且还能预示西征的走向,自己这些年一步步的谋划,终究走到了开花结果的阶段。
献俘大典到了这一刻,基本上就已经到了尾声,同时沉忆辰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接下来便是按照传统流程,麓川战俘由三法司接手押送下去行刑,明良帝接受百官朝贺,祭告郊庙等等。
不过百官前往宗庙祭告的时候,沉忆辰却向皇帝请命留了下来,相比较虚无缥缈的供奉大明历代先帝,他更在意得胜回朝的南征军将士们。
只见沉忆辰一步步走到了南征军将士面前,望着他们动容说道:“本阁部代表大明,感谢诸位这些年为国征战的付出,此等开疆辟土功绩必将流芳百世,饮誉千秋!”
这就是沉忆辰留下来的原因,他想要向南征军的将士们说一句感谢。但在封建皇权社会里面,无法当着皇帝跟百官的面前,以臣子身份去代表大明。
只有在这种时刻,沉忆辰才能替国家去感谢南征军将士的功绩。
沉忆辰的这声感谢,让南征军将士们首先是意外,然后便是热泪盈眶。毕竟朝廷嘉奖一般只会提及统帅将领,谁会在意小兵的功劳如何,更别说堂堂元辅,太子太保去代表大明表达感激谢意。
哪怕这里面有些老兵,曾经历过沉忆辰当年致谢的受降礼,依旧难掩激动之情。
没有谁不想得到崇敬跟尊重,特别是拿自己的鲜血跟性命去保家卫国的将士。这声感谢代表着朝廷跟高官,认可了自己的付出跟功绩。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明军威武!”
沉忆辰没有继续说过多扇情的话语,而是大声的喊出了明军的战号。
这声战号代表着一种认同,代表着沉忆辰那些与大明将士浴血沙场的岁月,有此骁勇之士是何其有幸!
“明军威武!”
南征军将士用着同样的战号回应沉忆辰,嘹亮的呐喊不仅仅回荡在午门广场,整个京师都能听到雷霆之音。
除了荣誉认可跟身份尊重之外,沉忆辰还拿出了一份奏章,上面的内容是大幅提高军饷,并彻底废除大明军户制度,从明初的卫所制度彻底转变为镇戍营兵制。
要知道明朝军户制度,是导致大明后期武力孱弱、武人身份低贱的根本原因之一。
军户制度彻底固化了阶级属性,把原本的军人变成了如同奴隶的存在,从而引发了全民歧视跟制度崩坏。
想要恢复汉唐荣耀让大明武德充沛,军户这种备受歧视的强制兵役制度,自然是无法延续下去。
必须大幅度的提高将士的地位跟收入,让当兵入伍成为一件崇高并且踊跃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扭转衰落的趋势。
当然,这些大道理南征军将士们不需要明白,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可以领到高额的封赏,然后可以选择是否解甲归田与家人团聚,还是转变成为职业军人继续征战四方。
沉忆辰很清楚这封奏章的颁布,短时间会引发轩然大波,乃至于大量军户退伍,出现兵力短缺的场景。不过这某种意义上,也是沉忆辰刻意为之,原因就在于明朝在名义上的兵马实在太多了。
两京十三省各大卫所加起来,总兵力实则高达两百万以上,要知道这个时代大明总人口都才几千万。军户虽然没有完全的脱产,存在着一定屯田的意义,但依旧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以及锁死了人员的流动性。
兵贵精而不贵多,削减掉一部分留下精锐的职业军人,不但能提高整体的战斗力,还能大幅度降低战事的后勤压力,为大明未来远征打下坚定基础。
伴随着南征军将士不可置信的眼神,以及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音,沉忆辰却选择了悄然离去。原因在于这封奏章,某种意义上也是借助南征军凯旋而归,再次先斩后奏的操作。
具体执行层面,需要兵部、户部、吏部的通力合作,不过幸运的是这三部尚书,均是真才实干的官员,并且还面前可以算与沉忆辰在同一阵营中。
要不是如此的话,沉忆辰也不会把奏章内容公布出来。
离开午门广场的沉忆辰,并没有返回宫中亦或者回府,他坐上公府马车来到了法场,麓川战俘即将要在这里行刑正法,并且砍下来的头颅将会传送天下,来宣告胆敢不臣的下场!
沉忆辰之所以会来到法场,原因在于献俘大典上面,他在麓川的战俘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这人便是麓川质子孟凡。
想当年沉忆辰跟孟凡还算得上科场同年,两人一同参加过小三元庆功宴,争论过华夷之辨。直至明英宗朱祁镇接待藩邦使臣朝贡,沉忆辰跟孟凡在京师见了最后一面,对方无比“坦诚”表达了回到麓川,就是为了起兵反明。Χiυmъ.cοΜ
事实证明,孟凡做到了自己承诺,为麓川的族人而战,为在大明受到的屈辱跟歧视而战!
只可惜这场民族生存之战,注定只会有一个胜利者,当年沉忆辰就告诉过孟凡,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要认为大明的教化举动是一种羞辱,相反这是一种对待“蛮夷”的仁慈。
真正的残忍,是如同西方殖民那样的直接种族灭绝。
事实证明沉忆辰是对的,当孟凡跟麓川土司们,不愿意接受大明的“仁慈”教化,那么迎来的便是雷霆手段。
说实话,沉忆辰不仇恨孟凡,他知道对方身为弱者有必须抗争的理由。他能来到法场,更多是抱着一种唏嘘感慨的心态,为麓川跟孟凡这段过往画上一个句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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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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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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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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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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