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沉忆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可是一个比王振还要危险的人物。
王振最多就是依附皇权狐假虎威,曹吉祥却圈养家丁私军,野心最终膨胀到打算废立皇帝的程度。
本来他担任的司设监掌印,主要管理卤簿、仪仗、雨具等器物,事务繁多且杂乱,最重要是没什么实权。现在调任到御马监,实打实掌控了京师数万禁卫军。
另外前任御马监掌印太监郭登谋逆造反,始终存在着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腾骧四卫为天子亲军,想要号召他们只能靠坑蒙拐骗以及太上皇朱祁镇的身份。
曹吉祥就完全不同,他手段跟掌兵能力,远超郭登不知道多少倍。完全可以利用曹氏亲族跟蒙古家丁,给腾骧四卫来一个偷梁换柱,直至消除皇帝在军中的影响力,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可问题是曹吉祥最初隶属于王振门下,后来又投靠了皇太后孙氏,相当于站在了景泰帝朱祁玉的对立面。皇帝得多大的心眼跟肚量,连这种“仇家”都能重用,沉忆辰着实感觉有些难以理解。
“王公公,本官出镇塞外多时,可能对于宫中情况确实不太了解,冒昧多问一句。”
“曹公公不是太后的人吗,怎会担任御马监掌印?”
听到沉忆辰的疑问,王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然后意味深长的回道:“沉阁老,曹公公他真是太后的人吗?”
简单一句回答让沉忆辰恍然大悟,难怪宫变之前他一直奇怪,为什么朱祁玉能在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两头下注的情况下,仅靠着成敬临时掌控的东厂情报,就能布下天罗地网等待着朱祁镇造反复辟上钩。
曹吉祥原来早就投靠了景泰帝!
想到这些沉忆辰嘴角露出了自嘲笑容,历史走向可以改变,但那些能在史书留名的角色,却没有一个是善茬,终究还是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
石亨是如此,曹吉祥同样如此。
“沉阁老,武英殿到了,您就先进去吧。”
王诚的话让沉忆辰回过神来,他拱手示意道:“多谢王公公领路。”
“客气了,沉阁老请。”
此时的武英殿内景泰帝朱祁玉高坐在最上方的龙椅,左右两侧摆放着席桉,分别列坐着一群中枢重臣。比如内阁首辅陈循,忠国公石亨,忠顺侯吴瑾,吏部尚书王直等人。
至于礼部尚书胡濙跟兵部尚书于谦,就没有参加这样武英殿的庆功宴,他们将代替皇帝犒劳三军将士。
不过沉忆辰入殿后在这群熟面孔中,却看到了吏部尚书王直的身旁,坐着一张陌生的面孔。能参加这个庆功宴,并且坐在吏部天官的身旁,意味着至少得有六部主官的身份,难道朝中还有着重大人事变动?
当然,现在不是沉忆辰解惑的时候,他来到大殿正中心后,向着龙椅之上的景泰帝朱祁玉,行五拜三叩大礼,高呼道:“臣沉忆辰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从沉忆辰踏入武英殿的那一刻,朱祁玉便把目光一直锁在他的身上。差不多两年时光未见,塞外的苦寒跟风霜在沉忆辰的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特别是下巴蓄起的胡须,让曾经翩翩少年的稚嫩感消失殆尽。xǐυmь.℃òm
“沉卿,征战塞外辛苦了。”
朱祁玉百感交集的说出这句话,他心中很欣赏沉忆辰的能力,以及对方开疆拓土的赫赫战功。但是作为一把双刃剑,沉忆辰表现的越好,给他带来的危机感就越紧迫,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完美掌控并且使用这把“利刃”!
“为陛下尽忠效力,是微臣份内之事。”
沉忆辰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得胜回朝的骄横,相反在景泰帝朱祁玉面前表现的更加谨小慎微。
对于沉忆辰的克制跟谨慎,朱祁玉隐约能察觉到对方的用意,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脸上却挂满笑容道:“沉卿这次征讨兀良哈三卫,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并且护住了九边安宁,可谓是劳苦功高。”
“赐上座!”
上座自然不是到御台跟皇帝对饮,只见宫人在左侧首席位置摆放好了席桉,让沉忆辰坐在吏部尚书王直跟内阁首辅陈循的前面,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陛下恩隆。”
这种恩裳沉忆辰没有推托客气,该低调让皇帝消除戒心的时候,那必须展现出谨小慎微的一面。可同样过于谦卑谨慎,那么就会助长政敌跟小人的气焰,沉忆辰没有忘记当初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弑君恶名,随着自己回到京师势必会被人提及。
起身抬头,入座之前沉忆辰顶着君前失仪的风险,直视了坐在龙椅上的朱祁玉一眼。相比较两年前的朝气蓬勃,此时他身形消瘦了许多,脸上有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沉忆辰不知道这是丹药所致,还是朱祁玉与民间娼妓纵欲过度,总之这不是什么好迹象。
回到席位后,接下来就是各种官场的客套,毕竟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朝堂人精,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没有谁能比他们更懂,通通捡着好听的来,把沉忆辰给称赞仿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似的。
面对这些恭维,沉忆辰仅是笑着谦让敬酒,并没有给当做一回事。
酒过三巡之后,在场众人都有着微醺的醉意,景泰帝朱祁玉也仿佛找回了与沉忆辰最初相处的感觉,放松了许多带着笑意问道:“沉爱卿立下如此大功,朕都不知道该如何嘉奖。”
“要不沉爱卿你自己说说想要什么,只要朕能做到,定能尽量满足!”
沉忆辰不知道皇帝是喝醉了还是开玩笑,反正这种话语一律当醉话看待。他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拱手朝着朱祁玉回道:“漠南蒙古能并入大明疆域,靠的是征讨军跟辽东军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臣不敢贪功。”
“如果陛下要嘉奖于臣,不如嘉奖给征战将士,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听完沉忆辰的诉说,朱祁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确实征战塞外苦寒之地艰辛无比,不能让有功将士们寒了心。
于是随手一挥,大气许诺道:“沉爱卿说的有道理,朕跟朝廷不能亏待了为国征战的将士们,诸位爱卿你们说说该如何犒劳三军?”
本来是一个喜气洋洋的赏赐问话,结果接下来出现的一幕,却完全出乎了沉忆辰的意料。在场的中枢重臣,居然没一个接景泰帝朱祁玉的话语,仿佛都如同没听到一般沉默不语。
什么意思?
沉忆辰喝的不算多,此时都有些懵圈了,理论上这种大军得胜回朝的赏赐,不是早就确定好了走个过场。朝堂之上大家其乐融融一番感谢皇帝天恩浩荡,底层将士们到手拿些赏银,能回家给父母妻儿改善下生活。
结果皇帝已经开口了,下面官员却没有做好赏赐预桉,无法给出回答吗?
这种低级失误,不应该出现在紫禁城吧。
沉默许久,坐在沉忆辰对面的忠国公石亨,才面露难色的开口道:“将士们开疆拓土可谓劳苦功高,臣建议无论官职高低均加派一个月饷银,好好犒劳三军的艰辛。”
一个月饷银?
沉忆辰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明朝将士饷银普遍在一个月一两左右,战时有安家费等等补贴,大概一个月一两五钱的样子。按照以往大军归来的惯例,不说赏个十两八两的,五两银子不能少吧,结果现在才赏一两五钱?
而且这还是朝廷名义上的一两五钱,真正能到将士们手中,沉忆辰估计赏银怕是得打个对折,再加上会用宝钞这种废纸以及仓库的陈年物资抵钱,实际上到手能值五钱就不错了。
石亨哪怕身为大明国公,怎么说也是从边关一步步爬上去的,文官不知道里面猫腻也就罢了,难道他一个武将还能不知道这点赏银不够吗,又是怎么说的出口?
可能是感受到沉忆辰目光中的不满跟愤怒,石亨脸上的表情难堪到了极致,他其实也是有苦说不出。
征服兀良哈三卫,并且在漠南蒙古设立州县,确实是赫赫武功。但问题地是拿到手了,后续守住跟建设,那花钱简直就如同流水一般。
别的不说,单单草原上凭空伫立的五座卫城,并且再加上配套的长城跟烽燧堡垒,一年多时间修建完毕朝廷财政就拨付了天文数字!
如果单单是北方战线还能勉强维持,南方靖远伯王骥深入缅甸腹地,按照后世的版图已经打到了印度的阿萨姆邦,并且还光复了永乐年间设立的底马撒宣慰司,军费支出已经快要把朝廷给拖垮了。
要知道经过明英宗的正统朝十几年折腾,现在的大明早就不是仁宣之治后的国库充盈,每年都处于财政破产的边缘游走,朝廷本来连赏赐将士的钱都拿不出来,还是石亨率领着一众勋戚武将据理力争,这才有了一个月饷银的奖励。….可问题是石亨没办法把这些当面说出来,朱祁玉最近这段时间沉迷丹药跟女色,对于朝堂上的事务过问不多,直接坦白说朝廷没钱嘉奖,那不是相当于公开打皇帝脸吗?
朱祁玉并不是那种完全“昏庸”的皇帝,只是最近被易储的事情困扰,让他稍微有些疏忽朝政。感受到武英殿内的气氛不对,以及石亨脸上神情变化,他大致就猜测到了原因为何。
于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说道:“那就按忠国公的建议,赏赐将士们一个月饷银。”
“陛下隆恩浩荡,将士们定会忠君效死!”
内阁首辅陈循,恰合时宜的奉承了一句,配合把这件事情给带过去。
在场众人均是心知肚明,唯有沉忆辰感到心中有些愤愤不平。但皇帝都已经开了金口玉言,赏赐这东西也没办法在庆功宴上讨价还价,沉忆辰只有强压住内心的不满,来逼迫自己从战场习性转换过来,适应官场的节奏。
不过赏赐这东西可以少,战功换来的赏银却不能少,大明自朱元章时代就制定了“首功制”,也就是说倚靠斩获敌人的头颅来换取功劳跟赏银。
并且对于北虏跟南蛮,还感觉价值不同明码标价,蒙古骑兵的一颗人头就能领赏银十五两,并且小旗晋升一级。如果是斩南蛮头以及斩民人贼头,那么就得三个南蛮或者五个贼人,才能晋升一级,赏银也大幅度的降低。
“首功制”的奖惩制度设立,好处是能最大限度的激发将士们的斗志跟士气,鼓舞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做到有功必赏。坏处就是会诱发一些极端的恶行,比如说“杀良冒功”等等。
特别到了王朝末世阶段,来自中央的监督力度下降后,乞丐、流民、乃至于偏远地区城镇,都有可能遭遇到官兵的大屠杀,用人头去跟朝廷换取功劳。
这就是为什么,会出现“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名言,官兵有些时候会比贼匪更加可怕!
当然,王朝盛世阶段,各方面势力处于平衡状态,文官跟太监能起到很好的督军作用,杀良冒功这种事情还是比较罕见的。特别沉忆辰治军从严,对于战功首级界定极其严格,每一颗要求朝廷封赏的头颅,都是实打实的蒙古战兵。
这些赏银是征讨军跟辽东军将士,用性命换来的血汗钱,绝对不能拖欠跟克扣!
于是乎在众人话音落下之后,沉忆辰开口道:“陛下,如今将士们已经得胜回朝,很快诸如福建卫跟山东卫的兵马,将离京返回原驻地。”
“臣斗胆询问一句,上报的首级军功还有四十一万六千八百五十两赏银,户部跟兵部何时才是拨付到将士手中?”
两年大大小小战争下来,沉忆辰率领的征讨军差不多收获了接近五万的鞑虏首级,理论上应该能换取六十万两赏银。结果朝廷断断续续抠抠的,只给了十几万两打发,就再也没了声音。
沉忆辰知道庆功宴上面谈这些不合时宜,可他不是什么边关将领,入仕后在中枢官场混了多年。更知道如果现在不要钱,等征讨军将士们返回原驻地后,这辈子都拿不到军功银了。
个人方面该低调隐忍,沉忆辰不想惹什么事端,但有些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月军饷的赏赐警醒到了他的底线,哪怕会因此触怒皇帝得罪同僚,这四十多万辆银子,也必须一分不少的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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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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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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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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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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