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仪的能力沉忆辰是清楚的,甚至可以说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唯一深深忌惮过的对象,心智谋略某种意义上超越了上帝视角。
特别以身作饵,迫使成国公朱勇赐死「嫡母」的手段,让沉忆辰可谓是大为观止,后续还现学现用过。
包括现在入诏狱,其实也有着苦情戏的成分,更能推动京师文人士子,那股同仇敌忾的热血。
朱佶这么大的变化,沉忆辰不相信朱仪没有一丁点的察觉。
面对沉忆辰的询问,大公子朱仪神情有些暗然,他叹了口气回道:「二弟可能是遭受到林夫人赐死的打击,几年过去依旧还没有走出来。」
「我指的不是这个。」
沉忆辰摇了摇头,朱佶心性大变已经有好几年,可从证据链上摆明他搭上蒙古人,应该只有一年左右。
「向北,你想说什么?」
「我怀疑土木堡行军路线,京师守卫战各门布防,朱佶曾泄露给了蒙古人。」
听到沉忆辰这句话,朱佶神情瞬间大变。要知道双方虽然身上肩负着杀母之仇,但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至少在继承了成国公一脉重任的朱仪心中,朱佶依然是自己的兄弟,成国公府的一份子。
血脉相连是无法隔断的,连沉忆辰这种婢生子,朱仪秉承着家族兴衰的理念都没有放弃过,更何况从小朝夕相处一同长大的朱佶?
「不可能!」
「朱佶是不学无术,但绝不至于通敌叛国!」
没有丝毫犹豫,朱仪便否决了沉忆辰的说法,堂堂大明公爵嫡子通敌叛国,这绝对会成为成国公府无法抹去的污点,朱佶罪不至此。
面对朱仪激烈的反应,沉忆辰表现的很平静,其实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朱仪是成国公朱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理念的继承人,并且更加重视家族观念跟血脉传承,是无法轻易接受接受朱佶背叛了成国公府叛国。
更无法放弃,荣辱与共的兄弟血脉。
可能这便是袭爵的嫡长子,应该承担起来的家族宿命。
「大公子,如果没有确切的情报,我是不会跟你说这些话的。」
「同时我相信以你的才智,定能发现朱佶身上的蹊跷之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家族荣誉某些时候是一道枷锁,通敌叛国这种事情终究有曝光的一天,如果不能早早做好准备切割,到时候整个成国公府的声誉都会被朱佶拖入万丈深渊。
甚至沉忆辰心中隐约有种预感,朱佶他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什么权势跟钱财,而是单纯想要获得复仇的快感。
哪怕最终公之于众,只要能拖着成国公府共沉沦,他的目的就已然达成。
成国公朱勇一辈子不是最看重家族兴衰荣辱吗?
那就让我这个亲儿子,来毁掉你这一辈子最骄傲的荣誉,让你感受到我曾经体验过的,那股刻骨铭心般的痛苦!
望着沉忆辰言之凿凿的神情,朱仪同样明白自己这个三弟,不是那种随意妄言的人。
只见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跟受到的冲击,才缓缓开口说道:「向北,你还知道一些什么?」
「朱佶跟宫中司设监掌印曹吉祥有关联,背后恐怕还有这一团更为庞大的势力。另外他被公爷派去边关历练,我担心会成为自毁长城之举。」
成国公朱勇有一点好,那就是他非常清楚,想要让子孙不成为京师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必须得去边关经受铁与血的历练,
才能在军中竖立起威望跟势力,最终在朝堂站稳脚跟。
正常情况下送朱佶到边关历练没问题,但如果他是个内女干的话,问题就大了。
宣大整条防线最惨的时候,仅仅剩下两座军镇主城没有被蒙古攻陷,边堡烽燧通通横扫破坏了一遍。哪怕现在蒙古大军已经退居漠北,短时间内想要恢复如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好现在是冬季,蒙古骑兵想要劫掠困难重重,否则没有预警系统的宣大防线,将会遍地烽火不得安宁。
听着沉忆辰的警告,朱仪沉默了。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情大概率是真的,确实在土木堡之战前后,朱佶身边出现过陌生人,不过自己并没有过多调查关注。
但从情感上,朱仪却有些难以接受,更不知道如何把这件事情告知父亲大人。
许久过后,朱仪才恢复如常,抬起头望着沉忆辰说道:「此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回府吧。」
「是,大公子。」
沉忆辰没有坚持,他知道这种事情确实令人难以接受,特别是在自己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
不过通过今日对话,相信能让朱仪心里有底,只需等待日后朱佶再度露出破绽。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穿过诏狱阴暗的长廊,沉忆辰看到了站在院中等候的陈青桐,只是当诏狱的最外面两扇大门缓缓打开之后,却出现了一幕让沉忆辰大感意外的场景。
放眼望去,至少有着几百名京师文人士子,静立站在诏狱的门前。
当看到沉忆辰的身影后,齐刷刷拱手躬身一片。
「学生拜见沉阁老!」
没错,他们就是在午门外,听到皇帝特赦圣谕后,前往诏狱迎接沉忆辰的京师举子跟国子监学子。
沉忆辰的无罪释放,象征着礼法道义的胜利,象征着士大夫尊严的胜利!
特别为首一人,在见到沉忆辰后,更是激动的全身抑制不住的发抖。他就是西湖雅集上,曾与沉忆辰交流过的何闻道,如今再次见到自己的精神领袖,那种感觉无法言喻。
「诸位才俊能来迎接我沉某,实属吾之荣幸,在此谢过!」
沉忆辰没有摆出阁老的架子,非常谦逊的躬身朝着在场文人士子回了一礼。身居高位更应该时刻铭记礼贤下士,否则很容易在权势跟欲望中迷失自己。
「沉阁老为国为民,何需言谢。」
「沉阁老不惧权势匡扶礼法社稷,吾等理应恭候。」
「为官当如沉阁老,忠于家国,承担道义,风骨永传!」
各种赞美话语不绝于耳,沉忆辰不惧太后捍卫大明尊严的事例,已经在文人士子群体中越传越夸张。
特别赶考举子跟国子监学子,俱以年轻人为主,还没有被浑浊的官场污染,充斥着理想跟热血,更是视沉忆辰为自己的目标跟偶像。
本来沉忆辰仅仅是想要客套几句离开,可当他看到何闻道那张熟悉的脸庞,看着那一双双充斥着希望的眼睛,看到那一颗颗炙热的赤子之心。
他明白此刻,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诸位称赞,沉某有些惶恐,不知自己是否当得起。」
「与其自夸什么风骨正气,沉某更想用自己经历去告知诸位,大义跟理想是不会消失,不因富贵而改变,不因权势而妥协。」
「不管是区区百夫长,还是一书生,当面对不公跟强权的时候,敢于铭记自己的初心跟坚守的正义,敢于去抗争去战斗,这样才能迎来真正天下为公的大同世界。」
「吾愿意与诸位一同砥砺向前!」
刺骨的寒风,吹不息沉忆辰那颗炽热的心。他不
知道自己今日这番话语,在场的文人士子能听懂多少,只希望来日这群人通过科举考试入仕为官后。
能面对不公跟强权的时候,不经意的回想起有那么一个飘扬着大雪的日子,曾听到过某人抗争的呐喊。
数千年出现过无数封建王朝,实则整个宿命都大同小异,从开国到盛世,再到中衰,直至王朝末世。无论出现过多么英明神武的皇帝,以及国之栋梁的大臣,最终都会成为历史的尘埃。
曾经的沉忆辰认为自己身居高位后,以天下为己任,便能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现在他意识到想要打破这个历史规律,只有建立起更为先进的制度,需要更多的志同道合者。
前方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与此同时大同边镇外,大明骑兵跟瓦刺追兵之间的战斗,很快便分出了胜负。
伯颜帖木儿之前没有参与过瓦刺使团的朝贡,并不知道在大同关外会存在一支如此规模的明军队伍,完全是出乎所料。
不过他此次劫杀鞑靼使团的目标是皇太子勐可,现在任务已经达成,至于鞑靼使臣几人的生死,完全无关紧要。面对势大的明军骑兵队伍,稍微交手了几下之后,伯颜帖木儿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至于明军郭登这边,属于突然发生的遭遇战,他并不清楚瓦刺兵马的数量。烽燧边堡系统损坏,完全丧失了对于蒙古的情报优势,大雪天气下不敢贸然追击。
万一对方有着伏兵埋伏,可能自己这数千人的迎接队伍,怕是有去无回。
「郭将军,不能让瓦刺人就这么走了!」
特木尔深谱汉文化,曾经还在京师四夷馆进学过,明英宗朱祁镇叫大同关门的时候,他远远见过城墙上郭登一眼,知道对方是大同总兵。
当即策马来到了郭登的面前,朝他心急无比的说了这么一句。
「鞑靼使臣,中原有一句古话,叫做穷寇莫追。」
郭登下意识认为对方是想要借助明军的力量复仇,于是摆了摆手拒绝。
「皇太子勐可在他们的手中,现在不趁势夺回,等瓦刺兵马退回大营,就再无机会了!」
什么?
听到特木尔的回答,郭登下意识朝着解救下来的鞑靼使团扫视一眼,发现确实没有身穿蒙元样式龙纹服装的质子。
皇太子勐可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太师也先知道,郭登同样知道。
只要掌控了勐可,就掌控着蒙古的法统,无论日后是挑拨离间蒙古诸部,还是打着勐可的名义北伐征讨,都堪称一张可用的王牌。
刚才看着瓦刺部追兵最多不过千人,蒙古皇太子的重要性,值得去冒这个险!
「鞑靼使臣,你们先行进入大同镇,本将这就率兵去夺回勐可!」
说罢,郭登就率领着迎接鞑靼使团的数千骑兵,迎了漠北的风雪开始追击瓦刺兵马。
数里外的劫杀现场,皇太子勐可满脸惶恐的站立在原地,身边躺满了鞑靼使团的护送兵马。
这些鞑靼部的护卫,并不是在抵挡瓦刺部劫杀中丧生。相反面对大汗的屈辱称臣,加上皇太子高声呼喊放弃抵抗,他们几乎是顺势而降。
可是让勐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鞑靼部护卫被收缴了兵器之后,迎来的是一场大屠杀。瓦刺部此次劫杀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勐可带西蒙古,其他人不留活口。
勐可本来还天真的认为,舅父派出兵马是来解救自己的,实则太师也先遭遇到京师攻城大败后,已经下定决心彻底统合蒙古诸部,自己成为下一代大汗乃至北元皇帝。
舅舅跟外甥的亲情,在汗位面前能值几分?
还没等勐可从惊恐中回过神
来,刚才追击鞑靼使团的伯颜帖木儿大部,就策马狂奔返了回来。
同时为首的伯颜帖木儿还高声疾呼道:「巴图带上勐可快撤,明军追杀过来了!」
听到这声呼喊,看守勐可以及清理鞑靼部护卫的瓦刺部将巴图,骑在马上脑袋完全是懵的。
不是我们去追杀别人吗,怎么变成明军追杀过来了?
可几乎就是在伯颜帖木儿话音落下之际,更后方就已经能看到扬起的大片尘雪,轰隆隆的马蹄践踏声音同时传入耳旁。
相比较长途奔袭追杀,并且经历过一场战斗的瓦刺兵马,郭登率领的明朝骑兵拥有更好的马力,双方距离正在急速的拉进着。
「带上勐可,撤退!」
眼看着追兵就快到眼前,巴图这下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朝着部属下令,拉着勐可赶快先行撤离,他自己准备与伯颜帖木儿一同断后。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件让所有人没想到的事情,之前还无比配合的皇太子勐可,突然一鞭子抽在马背上,朝着明军的方向冲了过去。wWW.ΧìǔΜЬ.CǒΜ
勐可就算再蠢,当见识到瓦刺兵马的手段后,也该明白舅父也先不再是什么救星。
相比较之下,自诩礼仪之邦的明国,无论如何都会保证自己性命无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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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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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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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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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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