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本就不善于攻城,兀良哈三卫的原本目标,更是作为仆从军配合天圣汗也先占据辽东,压根就没打算自己去当那个攻城的炮灰。从漠南蒙古大胜忠国公石亨率领的宣大边军后,就得知义州围城的消息,无奈转移目标进攻宁远城切断明军后路。
结果万万没想到,本应该只剩下几千人的宁远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批守城明军,携战胜之威却一脚踢到了铁板上,连军心士气都被打的低迷下去不少。
“脱鲁火察,咱们为了尽快拿下宁远城,种种攻城措施准备不足,现在儿郎们伤亡快要接近万人,再这么打下去我朵颜卫就没人了!”
望着伤亡数字一天天的增加,朵颜卫首领哈兀歹简直急得上火。要知道正统朝期间,兀良哈三卫之所以没用上明末的朵颜三卫称呼,就在于目前三卫实力排名中,泰宁卫最强,福余卫次之,朵颜卫是最弱的那个。
可偏偏泰宁卫首领脱鲁火察要求攻城兵力,三卫平均分摊派出同样多的兵马,这样消耗下去实力最弱的朵颜卫自然是扛不住。
很多时候“公平”,其实并不完全等同于“公正”。
“现在不用人命去填宁远城,等到明军在义州城缓过一口气来,漠南蒙古又岂会有你朵颜卫的容身之地?”
脱鲁火察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本来天气炎热加上宁远城久攻不下,众人心中就烦躁异常。偏偏这个朵颜卫的哈兀歹,还没事就在计较部落伤亡。
攻城哪有不死人的,难道死的只有你朵颜卫,我泰宁卫毫发无损?
“部族儿郎们死完了,还要容身之所有什么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臣服于大明!”
哈兀歹越说越气,其实在明国的统治下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自己部落人少,每年跟边境贸易加上朝贡赏赐,就能让族人们过的很舒服。
结果这几年瓦剌也先崛起后,就各种威逼利诱反叛大明。去年京师围城之战,也先就率领着瓦剌部跑的最快,导致西域、女真、兀良哈三卫等等兵马损失惨重。
今年又说什么明国要彻底剿灭兀良哈三卫设立郡县,自己从朵颜卫召集儿郎起兵,目前为止又死伤了几千人,眼前宁远城的城墙都还没有摸上去。
按照这个速度跟伤亡,何时才能占领辽东都司,又何时才能达到天圣汗也先的承诺,马踏中原重现大元荣光?
“土木堡缴获明军装备跟辎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早知道?”
“攻打明国京师,趁机抢夺北直隶米粮钱财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早知道?”
“上个月埋伏明国宣大边军,平均战利品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早知道?”
….“现在来跟我说早知道?”
很多时候反复无常的小人之间,其实也存在着一条鄙视链。脱鲁火察就觉得自己,好歹有点落子无悔的骨气,选择反叛大明就跟也先走到底,不再屈辱的做明国的臣属,被他们视为草原上的蛮夷。
至于朵颜卫首领哈兀歹,这家伙有奶便是娘,总想着两头吃拿好处,天底下还有便宜占尽的好事?
看到脱鲁火察有怒火爆发的趋势,实力处于中间位置的福余卫首领土不伸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了,打仗哪能没有伤亡的,现在是我们正在进攻明国的宁远城,不知道的看你们俩这架势,还以为明国已经打进了漠南蒙古!”
“咱们兀良哈三卫用汉人的话说,就是唇齿相依,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在草原上站稳脚跟,才能有着水草丰美的牧场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仗已经打到一半没后路可选,难道你们俩准备前功尽弃?”
土不伸这番话名义上是在劝戒两人,实则更多是向朵颜卫的哈兀歹施压。毕竟如果三卫不平均分配攻城兵力,按照实力高低去打宁远城的话,那么福余卫势必也会增加伤亡。
草原上是纯粹的丛林法则,谁的兵马更多谁就能屹立不倒,站在部族首领的角度上,土不伸必须保全福余卫的实力。
这番话说出来,哪怕心中还有着不满或者不服,脱鲁火察跟哈兀歹两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们其实也很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这种危机时刻绝对不能生出内乱,否则不是被明国给攻占,就是被天圣汗也先给吞并。
沉默良久后,冷静下来的哈兀歹,开始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也先那边给出来的情报,是说有着十余万明军围困义州城,理论上整个辽东都司兵力都将抽调一空,宁远城至多就几千人。”
“这几天攻城仗打下来,宁远城感觉起码有几万人,你们说到底是哪一方出了问题?”
兀良哈三卫敢这么猖狂的主动进攻大明军镇,就是听信了也先那边的情报,想要挑宁远城这个兵力空虚的软柿子捏捏。现在却发现是个硬茬,要么就是也先情报有误,要么就是明军兵力惊人,总得弄清楚原因才能部署后面的作战计划。m.χIùmЬ.CǒM
“咱们经过山海关的时候,还刻意羊攻试探了一下,别的不说山海关兵力绝对没有满编,意味着明国投入的征讨军数量,应该就只有十余万人。”
“大概率是也先那边情况有误。”
福余卫首领土不伸,把问题归咎到了也先身上,毕竟明朝去年土木堡遭受重创,最近宣大边军又吃了败仗。虽然明国人口众多,但想要短时间内补齐兵力,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咱们怕是着了也先的道,想要用兀良哈三卫,来帮他分担明军的压力!”
….意识到情况出现在也先身上,泰宁卫首领脱鲁火察的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此时他们几人陷入了当初跟也先一样的迷茫,那就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明军通过辽东湾海路进行转移,导致兵马部署速度要远超常规的陆地行军,仿佛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不然义州城围了十余万,兀良哈三卫跟瓦剌骑兵又在草原上跟宣大边军干了一仗,现在宁远城这种“后方”还能放置几万人,那岂不是加起来这次明国征讨出动了二十万兵马?
开什么玩笑,明国再强也不可能在去年御驾亲征覆灭后,短短时间又拉出二十万的征讨兵马,韭菜都长不了这么快,何况是人!
就在兀良哈三卫首领疑惑不解之时,一名哨骑急匆匆的闯进了大帐,慌张无比的禀告道:“头领大事不好,后方出现了大批明军骑兵!”
这句话出来,让脱鲁火察几个人立马紧张了起来,他们可没有瓦剌部的实力跟底气,并且明军自仁宣两朝征讨塞外,十有八九是拿兀良哈三卫开刀。
导致的结果就是听到明军来袭的消息,简直就是本能的紧张跟畏惧,无论外在表现的多么嚣张,骨子里面被打怕了!
“后方怎么会出现明军,山海关都兵力空虚,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面对脱鲁火察的质问,哨骑只能恐慌的摇了摇头,这种问题兀良哈三卫首领自己都不知道,哪轮得到他一个小兵知道?
意识到脱鲁火察有些乱了分寸,朵颜卫首领哈兀歹插嘴问了一句:“那明国来了多少兵马,打的又是谁的旗号?”
“明军起码在万人以上,具体暂时还探查不清,旗号好像是一个沉字。”
沉字?
听到这个旗号出现,营帐中的兀良哈三卫首领,均是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国“沉”姓高官不多,能掌武事的更少之又少,打出沉字旗号那么领军统帅身份,几乎就可以确定是明国那个着名的状元沉忆辰,他不是率兵去围困义州城的也先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身后?
“沉忆辰来了!”
福余卫首领土不伸,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五个字,然后把目光望向帐内剩下两人,期望他们能给出个应对方式。
只是很可惜,剩下两人脸上神情除了紧张,以及竭力隐藏的畏惧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可能是这副反应刺激到了土不伸,他咬牙怒道:“我们兀良哈三卫还剩下七万带甲战兵,难道还能被沉忆辰这个名字给吓住?”
“明国这次征讨旗号,是打定主意要夺走我们的牧场,奴役我们的族人。老子宁愿跟南蛮拼了,也不接受不战而降,长生天的子孙不是羔羊!”
土不伸这句话喊醒了脱鲁火察跟哈兀歹,确实现在的情形不同以往,明国是打定主意要吞并征服,而不再是名义上的臣服。
….兀良哈三卫之前左右横跳,习惯了打不过就跑的战争模式,慢慢的把血战到底的勇气给丢掉了。如今整个蒙古已经被瓦剌统一,草原上再无生存的夹缝之地,不想被也先给吃干抹净,就得保住漠南蒙古的地盘牧场。
退无可退,只能拼了!
“宁远城拿不下无法往前走,后路被明军给堵上了,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刻了。”
脱鲁火察默默回了一句,他与土不伸一样做出了选择。
“世代受封明国这么多年,文绉绉东西学的不多,汉人那句唇亡齿寒倒是明白,打赢这一仗漠南蒙古就永远是咱们的了!”
朵颜卫首领哈兀歹决然的说出这么一句,明国兵马能出现在后方,就意味着也先那边生变,终究只能靠兀良哈三卫自己来赢得一切。
“好,那就号召儿郎们,去会会那沉忆辰!”
兀良哈三卫的兵马紧急集结的时候,沉忆辰率领的三万大明骑兵,正带着无尽的战意朝着宁远城方向袭来。
自从做出决定剑指兀良哈三卫后,三万大明虎贲硬生生用了十几日的时间,翻越了燕山山脉来到了敌军后方,准备趁此机会来个一网打尽。
要知道这么多年下来,兀良哈三卫始终能左右横跳的资本,就在于草原实在太辽阔了,打不赢就跑想要把他们给围歼,天时地利人和简直一个都少不了。
并且兀良哈三卫臣服大明几十年,早就在朝廷中安插了不少眼线,同时也了解对方的秉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然后赶紧上表认错投降。
朝中的腐儒理学家们,再拿出王道教化那一套说词调停,每次征讨都会变成一场虎头蛇尾的闹剧。最后勋戚武将们也懂了这个套路,干脆拿兀良哈三卫来耍战绩,双方没事打一场默契仗。
一方拿了名声军功,另外一方拿些实际好处,简直“其乐融融”。
沉忆辰从始至终的目标,就不是名义上的战功跟封赏,他要的是漠南蒙古这块土地,成为大明的养马场!
开疆拓土四字,自明成祖朱棣后,好像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听到了,如今沉忆辰要把它变成大明的日常!
没有过多的休整,仅仅是简单的补充了一下饮水后,三万大明骑兵就开始正式穿戴好战甲,拿着早已磨砺出倒影的战刀,列阵出现在兀良哈三卫的对面。
脱鲁火察等人在明军战备的时候,就查探得知了对方具体兵马,不过才三万人而已,己方有着成倍的兵力优势。可是当那面沉字战旗领着明军骑兵,真正的伫立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兀良哈三卫这些年下来,与明军交手过多次,其中不乏成国公朱勇、宁阳侯陈懋、忠国公石亨这类当世名将。但是之前每一次面对的明军,都没有眼前这支兵马的杀气跟战意,他们仿佛是从地狱归来的勾魂使者一般。
宛如实质化的滔天战意,不仅仅是兀良哈三卫的首领感受得到,他们麾下的三卫带甲战兵,同样能感受得到。很多人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时不时的用力握紧手中的兵器缰绳,汗珠顺着脸颊慢慢滑下。
见到时机差不多了,沉忆辰这次没有过多的废话,仅是澹澹的说道:“兀良哈三卫一群猪羊尔,斩杀他们的人头不值钱。但数百里奔袭下来,本官不能让诸位将士们失望,这次依旧开出一颗鞑虏人头五两的封赏。”
“前面据说有八万颗人头,在本官眼中就是一堆可以捡钱的银山,能捡多少就看诸位将士的本事了。”
“明军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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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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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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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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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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