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景泰帝朱祁钰,秉持着猜忌跟信任的复杂心态,硬生生的隐忍了于谦整个提督天下兵马时期,直至临死之前听到景阳钟敲响,才释放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下意识认为于谦反了谋朝篡位。
现在这份猜忌跟信任的夹杂交织心态,过渡到了沈忆宸身上,他的这句话是警告,同样也是期待。
沈忆宸,不要让朕失望!
“臣定当竭尽毕生所学,上不负天子,下不负万民!”
沈忆宸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在乎君前失仪的规矩,昂起自己的头颅目视着御台之上的景泰帝朱祁钰,说出来自己心中理念。
只要朱祁钰不负天下,那么自己就不负君王!
君臣两人对视数秒后,沈忆宸这才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拱手致歉道:“臣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一点小节,无妨。”
朱祁钰摆了摆手,他发现自己愈发的看不懂沈忆宸,明明表现的非常谦卑恭顺,却蕴含着一种强硬无比的态度跟坚持。
“黔国公跟云南布政司上疏的奏章,朕这段时日同样关注思索过,麓川贼首勾结了缅甸藩邦,同时联络了西南苗民准备联手作乱。”
“去年为了解除京师危机,把南征军以及军械粮草通通从南方运输了过来,如今要再度全盘转运到南疆。先不说耗费的物资帑币不计其数,单单占据大运河的运力,就将加剧北方缺粮的危机。”
“南征军平叛的种种难处,你可想过?”
朱祁钰并不是什么昏庸懈怠君王,对于内阁票拟上来的奏章他通通看过。只是很多东西看了,除了催促臣下去解决外,他一个君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靖远伯王骥率领南征军平叛麓川,确实是消除了京师一大隐患,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装备军饷从哪里来?
要知道第四次麓川战争,明英宗朱祁镇几乎是搬空了整個国库,直接导致了东南农民大起义,间接导致了土木堡惨败差点亡国。
东南起义被沈忆宸给平叛了,土木堡之变却无法改变历史,现在第五次麓川战争再度提上日程,大明又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陛下,臣已经托江南商贾,自费通过海运筹齐了三百万石米粮。再加上京师跟年前通州仓储备的军粮,足以度过这次京师粮食危机,粉碎背后哄抬粮价的利益集团!”
到了这一刻,沈忆宸没有隐瞒,一五一十把背后关于粮战的部署给全盘托出。毕竟靖远伯王骥的军费,还需要从会昌伯等一众京师官绅勋戚身上放血,早晚都会被皇帝得知。
三百万石?
听到沈忆宸说出来的数字,朱祁钰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大明一年单纯粮税也就两千多万石,真正运抵北方的不会超过一千万石。
沈忆宸凭借一己之力,相当于筹集了整个大明帝国北方半年的米粮,着实太过于惊人。
“大明海运有如此运力吗?”
短暂的震惊过后,景泰帝朱祁钰就敏锐察觉到关键点,三百万石米粮还能靠着钱财解决。以沈忆宸背后成国公的势力,以及跟泰宁侯陈瀛联姻带来的“嫁妆”,有如此财力还在合理范围之内。
可问题是运输到京师,意味着海运有着不输于大运河的运力,自己身为当朝皇帝都不知道,何时大明有如此夸张的海船运输能力,沈忆宸怎么做到的?
“启禀陛下,臣当初领命提督福建兵马,实则还受到了太上皇的秘旨,督造一支下番舰队。”
“此刻海运米粮,加上之前的率兵驰援京师,皆为大明的宝船下番舰队!”
皇兄派沈忆宸督造过一支下番舰队?
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朱祁钰从来不知道背后原来还有这等故事。
沈忆宸掌控着一支海船舰队,乃至于其中还有大明宝船的存在,这点景泰帝朱祁钰是知道的。但是京师守卫战重点更多是放在鞑虏身上,后续重心同样是如何防止上皇归来夺权,他并未真正详细了解过这是一支怎样的海船舰队。
朱祁钰按照惯例认为,这撑死就是沿海布政司普通水师的标准,至于大明宝船早已销毁几十年,大概率徒有其名是这样号称的。
毕竟这种号称在大明军方屡见不鲜,连兵马数量都能夸大数倍,把一艘大点的船称之为宝船,又算的了什么?
会产生这种思维的主要原因在于,没有谁会想到沈忆宸在福建平叛期间,真的督造出来一支当年郑和下西洋级别的海船舰队,完全超乎了正常逻辑!
“海运原来如此效率跟便捷吗?”
朱祁钰喃喃自语了一句,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大明就已经停止了最后一次下西洋的壮举,从来没有见识过宝船舰队的壮阔跟辉煌。
再加之没有接受过传统帝王教育,就无法接触到一些专属于皇帝的典籍,相当于景泰帝朱祁钰的脑海中,就没有对于海运的概念。
听着景泰帝说出这句话,沈忆宸立马接话道:“陛下,海洋无边无际,并且不受凌汛、枯水、河道泥沙等等因素影响,海船能造多大,就能运输多少物资。”
“现如今天象异变,大明一年冷过一年,土地耕种所出减产严重,北方缺粮将成为常况。根据三宝太监流传下来的典籍,西洋地区四季如春,稻谷可以一年两熟到三熟。”
“臣建议待时机成熟,再度开启下西洋的壮举,取藩邦万国之物力,解天朝上国之忧患!”
如果说沈忆宸“背叛”朱祁镇心中最大的遗憾是什么,那便是建造好的大明下番海船舰队,大多是时间只能停在港口,关键时刻干点运输米粮的活。
杀鸡焉用牛刀,这种运输的任务,不应该局限下番舰队。大明宝船建造出来,大航海时代更应该为了远洋而生,或者更为露骨一点说,注定是杀戮跟征服的利器。
可是在内忧外患之下,沈忆宸很清楚想要重启下西洋的盛举,目前情形下无异于痴人说梦,皇帝跟满朝文武无人会理解答应。
但是现在朱祁钰主动提及了下番舰队,沈忆宸还不抓住时机举荐,更待何时?
朱祁钰同样没有想到这番君臣对话,能从会试取中人选讨论到下西洋上面。永乐年间七下西洋宣扬了天朝上国的威望,引得万邦来朝,可是经济上面耗费银钱无数,并没有取得可持续性的收益。
亏钱,才是大明取消下西洋的根本因素。
沈忆宸如今再度提及开启下西洋,就算南方地区能做到米粮一年两熟到三熟,获得的收益能抵消维系下番舰队的支出吗?
从以往皇家档案跟历史来看,大概率入不敷出。
没有哪位君王不想万邦来朝,景泰帝资历跟威望不足的情况下,更期望营造出类似的盛世景象。
不过理智告诉朱祁钰,玩脱了就是劳民伤财,重启下西洋这种事情得慎之又慎!
“沈卿,下西洋之事耗费甚大,目前国库空虚恐不太合适,此事以后再议。”
“至于会昌伯等一众权贵乡绅哄抬粮价,朕希望你能注意影响跟尺度,他毕竟是母后的生父,不宜波及甚广。”
朱祁钰把注意力拉回了京师粮价上面,沈忆宸还能解除粮食危机,并且还通过大肆倾销赚取一笔银钱补贴国库,他自然是无比支持的。
但是此事仅能控制在银钱范围之内,沈忆宸不能去扩大问罪。
南宫中皇兄密会左都督张軏,以及想要拉拢武清候石亨种种举动,让朱祁钰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要是这时候去动会昌伯孙忠,很容易让太后一系产生战略误判,从而提前翻脸动手。
现在南征军还未撤离京师,局势跟时间依旧掌控在朱祁钰这边,他只需要徐徐图之把皇兄的底牌一张张废掉,就能成为二帝相争最终的胜利者。
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捣乱整盘大局。
“是,臣明白。”
沈忆宸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哄抬粮价之事牵连甚广,真要每个追究相当于与满朝文武为敌。
没有足够的权势之前,沈忆宸还不想把自己放在全民公敌的位置上,否则日后在朝堂施政将寸步难行。
“这些事情就暂且定下了,靖远伯王骥那边朕会亲自召见,你先退下吧。”
此次召见沈忆宸虽然有过愤怒跟忌惮,但整体上来说算是收获颇丰,暂时解决掉了目前棘手的几个难题。心中石头落地后,朱祁钰只感受到无尽的疲惫,他需要一个人再好好梳理一遍。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还有何事,说吧。”
“宝船舰队下西洋时机未到,却可以提前开放海禁测试一番,等到沿海渔民从西洋跟南洋各地找到获利之法,那么一切便能水到渠成。”
沈忆宸终究还是不甘心宝船舰队,就这么白白空置在港口。既然大明目前下西洋最大的阻碍是钱的问题,那么可以提前开放海禁赚钱,这样有足够的说服力去推动大航海。
“太祖跟太宗皇帝曾明言禁令,片板不许下海。朕身为后世子孙,岂能违背祖宗之法,此先例不能开。”
“陛下,太祖皇帝实施海禁的初心,在于沿海地区饱受倭寇侵扰。现如今已过去五十载,倭寇在沿海地区的侵扰早已没有当初的猖獗,臣曾在福建督练水师,可以保证大明万里海疆无忧!”
不得不说,虽然景泰帝朱祁钰是个救时之君,但他同样是个守成之君,天生在冒险主义精神上面远远不及他的皇兄朱祁镇。
就如同沈忆宸之前评价的那样,土木堡之前的明英宗朱祁镇,大致上是有着开疆扩土的雄心壮志。不管能不能打得赢,不论是否付出怎样的代价,起码开战各方面没怂过,从来都不对异族藩邦妥协。
当然,土木堡之后粉碎了朱祁镇的骨气,让他沦为了一条“丧家之犬”。
改变祖宗之法,开海禁,下西洋,都需要极大的魄力去执行,景泰帝朱祁钰恰恰就缺少这种雄主的魄力。
“陛下,臣……”
沈忆宸还想要继续劝说,但此刻的景泰帝朱祁钰,很明显已经没有精力继续讨论下去了。
只见他一脸疲倦的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看到朱祁钰这副作派,沈忆宸知道再多说下去无异,这种关乎到国策的大事,想要仅凭借三言两语就改变,无异于痴心妄想。
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道:“臣,告退。”
然后便转身走出了这座文华殿,准备先行回府面见朱仪,与他商议拉拢京卫指挥使的事情。
就在京师这边紧锣密鼓进行着“粮战”的同时,北境的辽东大地上,已经燃起了处处烽火。
瓦刺部的大军行进速度,远远超过之前李达等人的预测,前锋骑兵二月底就已经抵达了漠南蒙古,短暂的一日休整之后,三月一日便对鞑靼部的营地发起了进攻。
脱脱不花对于瓦刺大军的进攻早有防备,整个鞑靼大营也始终处于战备状态之中。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部族的战斗力相比较进攻明国京师之前,呈现堪称垂直的下滑。
蒙古督官阿古拉率领的五千鞑靼部先头部队,与瓦刺部前锋部队发生遭遇战后,几乎是一触即溃的状态。短短半日时间五千人就损失殆尽,阿古拉率领着数十骑亲卫逃回了大营之中。
望着狼狈逃回大营的阿古拉,脱脱不花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满脸惊慌的问道:“五千鞑靼勇士为何会如此之快落败,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脱脱不花知道鞑靼部跟瓦刺部有着实力差距,但无法相信差距会这么大,阿古拉好歹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当初与女真跟兀良哈乃至辽东军交手,基本上都没有处于下风过。Χiυmъ.cοΜ
怎会面对瓦刺部,就如同羔羊一般被屠杀?
面对脱脱不花的质问,阿古拉羞愤交加的回道:“大汗,逆贼也先说你侮辱了黄金家族血脉,他改用了天元年号,宣布效忠脱古思帖木儿一脉的汗统,视也速迭儿一脉的蒙古大汗为僭伪!”
不仅仅汉人王朝有着法统传承,蒙古黄金家族血脉某种意义也是一种汗统传承。
也先想要自立为大汗,首先就得摆脱与脱脱不花的君臣名分,否则他率兵征讨乃至于日后诛杀,都属于弑君的范畴。
想要摆脱这样的罪名,不成为蒙古诸部的众矢之的,也先想到了一个最为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是单方面宣布废除脱脱不花的汗统!
这种做法在寻常时期几乎毫无效果,毕竟堂堂蒙古大汗岂是你说僭伪就成立的?
但是脱脱不花向大明俯首称臣,加上太师也先声望已然超越了蒙古大汗,他这样一宣布还真就有效果。于是乎鞑靼部迎战五千人先头部队,军心紊乱之下毫无战意,这才出现了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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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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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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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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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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