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名称是江城市精神卫生中心,建立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具有九十年的历史,医院上一次翻新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只更新过设备,并没有对建筑动工。
在很多江城出生的小孩子的认知里,这医院就是恐怖与惊悚的象征,作为威胁小孩子睡觉的最好的故事,“再不睡觉就把你送去西城北路900号”这种话一说出来,很多小孩就被吓得更加睡不着了。
当然,伴随着近年来的医院建设宣传,以及互联网的普及,精神病院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现代这些上网的人,哪个没有点抑郁症强迫症被害妄想症?
现在西城北路900号一般用来骂人。
使用方法诸如“你赶快回西城北路900号吧”“你是不是住西城北路900号啊”等,是本地人才听得懂的梗,外地人就算听了,也只会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医院重症区。
这段时间,来重症区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令郝医生也有点不知所措。
这些人有的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五颜六色的猪肉在天上飞,有的莫名其妙戴着VR眼镜在厕所展现自我,有的还号称自己在街上看到了自己走路的玩具熊,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陆绊的到来,让本就热闹的重症区雪上加霜。
好在,这些都已经是重症患者了,其中绝大部分都药不能停,需要依靠药理学的手段来抑制自己的精神疾病,所以,陆绊就算胡说八道,也不太会影响这些人。
清晨,阳光照在床头,陆绊在广播的声音里醒了过来。
重症区都是独立病房,陆绊洗漱,换好外出的病号服,和其他的病人们一起来到食堂。
食堂早餐都是包子馒头油条豆浆之类的传统早餐,对普通人而言略显寡淡,实际上也是担心那些刺激性强的食物导致病人们发作。
对于严重的精神障碍患者而言,身体的不适很容易就会引发精神的波动,进而加剧症状。
陆绊拿了一碗豆浆,一根油条,两个包子,坐在食堂里。
桌旁,几个病人正坐在一起,沉默不语地吃着东西。
按照陆绊这两天的接触来看,其实这些病人不是自闭,沉默也只是表象。
很多人是因为自己一说话就因为与众不同而被别人嘲笑,甚至被家人嫌弃,所以逐渐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同时加剧了自己的病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精神病人都被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待,人们对他们感到恐惧,害怕,敬而远之。
但陆绊坐在这里,却觉得很温馨,就像回到家一样。
吃过早饭,做完早操,是自由活动时间。
重症患者大多被限制在他们的房间里,只有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晚上两个小时,一共六小时的时间里能在娱乐室活动。
此刻,在娱乐室里,打乒乓球的,看电视的,独自看书的,都没有了。
所有的病人都围在一个人身边,听他说些什么。
“......话说那一年,南华私立仁济医院尚未建立,院长彼时正在西洋留学......”
陆绊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瓶当做惊堂木,坐在椅子上,绘声绘色地说着自己的经历。
他有时候会说几个人夜晚在荒郊野外坐车,遇到老鼠和会飞的鱼的故事。
有时候会说在破落的剧院里,和假人模特一起弹奏钢琴的亡灵的故事。
有时候会说一个浪人和少女去往世界的中心,相望于时间的两端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重症的精神病患者一听到陆绊的故事,就变得安静了起来,一个个像幼儿园的孩子一般,睁着好奇的眼睛,注视着陆绊。
伴随着休息时间结束,陆绊啪一声拍下“惊堂木”,故事告一段落,病人们也从那眼里放光的状态,回归到了木讷沉默的状态。
看到这一幕,休息室外面的小护士有些担忧地对郝医生说道。
“郝医生,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他难道可以影响控制这些患者?”
谷</span>“别瞎说,这些人就是觉得新鲜而已,你快去工作,别在这里晃荡了。”
郝医生让小护士不要乱想,将其赶走,又看着走出娱乐室的陆绊,迎了上去。
“陆导,感觉怎么样?”
不得不说,陆绊在的时候,这些患者都听话了许多,打针吃药都没反抗了,就像为了春游什么都可以做的小学生一样。
郝医生顿时产生一种让陆绊永远留在医院的想法。
“还不错,他们都很乖,我经常和他们聊天,了解他们的想法,我觉得其中不少都很有道理。”
陆绊随意指了指一名秃顶的,原本是程序员的二十五岁患者。
“比如他,他之前因为在电脑里策划要把自己的老板吊路灯被送进来,我听了一下他说的,他老板实在太可恶了,这样的人,我都觉得应该吊在路灯上!”
他又指了指另一位头上只有两三根头发,大冬天穿着人字拖和背心的老人家。
“比如他,他本来是一名老师,辛苦养大了三个孩子,结果那三兄弟一个比一个不是人,说老人家精神病就送进来了,这也太可恶了!”
他又看向一个手臂抬起,装作在抱孩子的女人。
“比如她,本来带着孩子从幼儿园回家,结果遇到变态杀人狂,连着孩子和她自己被捅了八十多刀,靠着一口气才从灵堂里爬起来的,结果就被送到了这里,实在悲哀!”
郝医生看了看那三个人。
女人身上完好无损,她是因为连续相亲失败五十次,最后还因为自己的高要求被相亲对象喷炸了才精神失常,直接快进到了丧子。
老人家也没有小孩,以前在厂里工作的时候没有遵守安全规范被电了一下,脑子就不正常了。
至于那个程序员。
“哦,那个程序员是真的,太惨了。”
郝医生点头赞同。
“所以,我觉得他们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我准备将其写进教材里。”
陆绊郑重地说道。
“到时候,我会在教材的致谢里写上郝医生你的名字。”wWW.ΧìǔΜЬ.CǒΜ
“可饶了我吧。”
郝医生听了直摇头。
要是写了他的名字,那些按照教材来学精神病的演员怕不是要找人来打断他的腿。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午休了啊。”
陆绊看了看挂钟。
“好,你慢走。”
郝医生挥了挥手。
“我们走。”
陆绊朝着身边说了一声。
随即,郝医生看到,陆绊像是牵起了谁一样,手半抬着在空气中,朝着病房走去。
而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到时候影视圈那帮子人该不会要怪我把他逼疯了吧?”
郝医生打了个冷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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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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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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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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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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