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新婚应该是充满喜庆,吉祥,欢乐的。

  然而,海家大宅的婚礼,却显得颇为怪异。

  那些吹奏喜乐的奏乐者,脸上是不自然的白,只有两腮,涂抹着滑稽的腮红,还有那同样赤色的嘴唇,搭配身上那红的过分的纸衣服,活泼的旋律几乎变成了悲伤的哀乐。

  围观的人群麻木不仁,只机械重复着挥手的动作,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像是被画上去的一样虚伪。

  明明喧嚣,吵闹,热烈的婚礼现场,却透出某种冰凉,寂静,肃杀的氛围来。

  陆绊看到在大堂里,海家的老爷和海家夫人正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新人。

  而在他们的旁边,站着一名身穿黑衣,头戴面具的人。m.χIùmЬ.CǒM

  那肯定是海家的新郎了。

  就算没有任何人说明,陆绊也知道这件事。

  因为那面具实在太过显眼。

  那是一张鱼儿的面具,有着平庸的,随处可见的鱼头的模样,通体青黑色,搭配上那人身上的黑衣服,活像一只会走路的鱼。

  花轿来到了前院,扛着花轿的几个男人徐徐放下,木然地后退,给轿子让开一条道来。

  “有点奇怪,正常的婚礼,应该直接送新娘到拜堂的地方才对,可这里距离大堂还远......”

  崔斯特瞥见了那黑色的高塔。

  是的,新娘的花轿落地的位置,正是那宅邸的湖心塔前面。

  一条路,正从岸边连通高塔。

  花轿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身穿红色嫁衣,头上有红盖头的女子缓缓走出来。

  她的动作很僵硬,每一步都透着十足的颤抖,就好像正在努力挣扎,反抗操控着她身体的“某种”存在。

  这导致新娘的动作跌跌撞撞,极度缓慢。

  可是没有人在意。

  乐曲依旧在演奏,路人依旧在招摇,海家的新郎,等待在原地,凝望高塔。

  崔斯特心中产生了某种念头,他知道,这新娘还保存有一定的理性,而所谓的新郎与新娘结合的过程,恐怕就是抹消那一息尚存的最后理性的过程。

  那肯定是某种,光是看着,就会消磨理性的梦魇一般的景象。

  他和陆绊站在大堂门口,看着那新娘朝着黑色的,被锁链缠绕的高塔亦步亦趋。

  直到新娘站在了高塔前,她才终于停下,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站着,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所有的奏乐都戛然而止,随即,某种源自亘古的旋律响起。

  环绕着新娘的,是戴着和新郎面具一样的人,这些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袍子,戴着鱼头面具,在新娘旁边起舞。

  那是一种陆绊前所未见的舞蹈。

  在民俗学中,歌舞本就是和祭祀息息相关,许多舞蹈的雏形来自于模仿,模仿人类所见到的动物,自然景观。

  可怎样的原型,能够诞生这样的舞蹈?

  那些人的身体扭曲成为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形状,光是看着,就仿佛能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

  其中一人的身体扭转了三百六十度以上,双手合十,向上延伸,仿佛在向不知何处的神明祈祷;

  其中一人向后仰倒,后背直接贴上了臀部,双手与双脚重合,构成了一个异样的符号。

  其中一人的两手反向抱起,在背后交汇,身体极力弯曲,像是一个巨大的肉球。

  骨骼与内脏似乎暂时抽离了这些人的体内,让他们像是烂泥一般,随意塑形。

  伴奏的音乐毫无任何旋律感,就像是用手指甲抓挠光滑黑板的杂音,宛若某种怪物自亿万年前发出的哀嚎。

  无法想象,创造这舞蹈的存在,到底是目睹了怎样的情景,才能产生如此的灵感,编织出着令人恐惧,敬畏,害怕的舞蹈。

  “这祈浪舞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啊。”

  陆绊感慨一声,就算没有黑王母的污染,海家的人大概也早已注定异化。

  无论如何挣扎,无论如何反抗,他们整个家族的命运,在千万年前已然决定。

  也许源自于一次偶然的祭拜,也许源自某次危险的探索,也许源自一些古旧的书籍,海家的先祖掌握了这舞蹈带来的超凡力量,他们行走大地,来到了枯水镇,居留在此数十年,或许,这里正是他们先祖获得力量的起点。

  就在那些舞者折磨着观看者的神志之时,更加匪夷所思的状况出现了。

  那坚固,漆黑,冰冷的高塔,竟然开始蠕动。

  那些砖瓦,石柱,楼阁,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变得柔软起来,那高塔如同庞然刚刚苏醒的庞然巨物,正在恢复生命。

  陆绊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高塔要用锁链锁住了。

  因为它本身就是活物。

  就像一只巨大的蠕虫结成的茧,被锁链束缚的高塔不断颤动,令锁链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而那新娘,脚步动也不动,站在逐渐复苏过来的高塔面前,她抬起了手,摆出了一个祭祀的姿势。

  崔斯特一眼就看出来,这正是前天晚上在雾中见到的那灰白的鱼头人石像的动作。

  那些鱼头人祭拜的,难道就是这一座高塔?

  崔斯特手中的左轮手枪,蓄势待发。

  因为现状让他觉得,就算自己和陆绊能够成功见证新郎和新娘的结合,恐怕也很难活过这婚礼完全结束。

  嘎嘎嘎嘎——

  高塔的顶端,缓缓裂开。

  从那裂开成四瓣的高塔尖端,能够看到无数黑色的触须缓缓蔓延出来。

  就像花蕊一般,无数粗壮的触须不断颤动,朝着新娘伸过去。

  在花蕊中央,是污浊的淤泥。

  霎时间,整个海家大宅,都充斥着金属味道的恶臭,可没有人表示不满,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狂热,他们高举双手,迎接着这一幕。

  陆绊认了出来,这些淤泥,就是那可怕的鱼人肺里的液体。

  “这代表......”

  他已经猜到了海家和黑王母最后的秘密。

  陆绊看了一眼身边,崔斯特竟然直接眯起了眼睛,试图延缓看到这丑陋而亵渎的生物吞噬新娘的场景带来的理智降低。

  那淤泥浇灌在新年的身上,给纯净的鲜红嫁衣涂抹了污垢,那红色盖头早已被淤泥卷走。

  那新娘的脸露了出来,面无血色,双眼一片漆黑,无数的,好像具有生命的淤泥瞬间从她的嘴巴,鼻子,耳朵,从身体的每一寸角落渗透进去。

  整片池塘化为了一池漆黑淤泥的海洋,那些散发着金属恶臭的淤泥犹如恶之花,在正午的苍白阳光下绽放。

  此时此刻,海家的新郎也摘掉了面具。

  陆绊看到,那是鱼。

  新郎没有人类的脑袋,只剩下鱼儿的头颅,那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眼睛,布满鳞片的身体,以及手指之间的蹼,俨然与洞穴里的那尸体一模一样。

  他没有说话,只纵身一跃。

  跳入淤泥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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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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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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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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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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