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聚楼上夏家大公子和路家小公子皆身中剧毒,接着又有贼人将夏二公子和一位外地来的秀才掳走。
如果是别人家的事,比如张三李四的,别说死了个把人,一家死绝了这案子赵推官也得等他今夜小登科登完了,把这个娇滴滴的黄毛丫头变成了妇人再去处理。
可是夏家牵着燕王那条线,太原知府都不敢等闲视之,何况是他?再说洪武年间老皇帝朱元璋最看不惯的就是懈政,身在其位不司其职,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前些时日刚听说青州地区有些地方发生干旱和蝗灾,地方官不以为然既不赈灾也不上报,以致饿死许多灾民,地方上推举年老德昭的乡伸进京告御状,皇上闻讯之后,大刀阔斧把那几个身在其位不干其事的官儿都来了个砍瓜切菜。
这要是夏承宗死了儿子急了,向上一捅,他这顶乌纱帽就得搬家了。
德聚楼前官兵围了一圈,赵推官看着面前的两具脸色一片乌黑青紫的尸体,前方是跪着的哆哆嗦嗦喊冤的德聚楼掌柜的。
“冤枉,大人,小民冤枉啊。”开饭馆的吃死了人,不管是为什么死的,这饭馆以后都别想开下去了。
赵推官也知道这事和这德聚楼是没什么鸟关系的,顶多就是借了个这里的场子,但是他一瞥上首一动不动盯着夏大公子尸体的夏承宗,一旁哽咽抹泪的夏玉禾。
他这会儿是万不会说出什么“无罪”的定论的。
“死者已矣,凶手需查明还我儿一公道,可是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锦儿还在外被掳,赵大人还是快些找到锦儿下落为重。”夏承宗现在也不怕说外人说什么偏爱宠溺了,他只知道一个儿子已经死了,另一个儿子无论如何得保住。
“是,是,是,夏员外放心,本官已经差人去找了,满城搜寻…”赵推官说着,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搜寻的事儿他是做了,至于寻到寻不到,寻到的是死是活,那他也说不准了。
满城的搜寻夏二公子和贼人下落,沸沸扬扬。
关府自然也得知了。
“小姐,这位夏二公子还真是多灾多难,又被人掳去了,听说这次夏大公子和路公子都被人毒死了,看来夏二公子也无法幸免了。”一个丫鬟说着,有些幸灾乐祸。
“夏文宁…”关稚儿贝齿轻咬。
她怎么感觉有些心疼呢。
“你去,将府上的下人都派出去,帮忙搜寻。”
“小姐,那夏二公子那般伤人,你还…”小丫鬟不甘道。
“叫你去你就去。”关稚儿喝道。
“好好好。”小丫鬟转身去了。
关稚儿转头,看着面前铜镜中的自己,她是理智的,她先前是怒,可绝没有达到恨的程度,要说对夏锦的情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心中的悸动,就是对方再无赖再伤人,终究是磨灭不了的。
很快,一夜过去了。
盛夏的炙热在短暂的清凉之后再度席卷而来,搜寻的官兵家丁们已经少了很多,人力有尽,终究是要休息的。
只有一道身影依旧孤零零的在街道上寻找着,那是韩罗儿。
韩罗儿昨夜听到夏锦被掳走的消息,脑海中什么念头都没了,她只想要找到夏锦!不管是死是活,她都要跟随夏锦而去。
若是公子死了,那她,也就这么死了吧。
一夜的奔波,她几乎找遍了整个太原府,天亮了,有行人看到街上失魂落魄的少女,诧异询问,搜寻一夜的家丁们相熟的,说一声那是夏二公子未过门的媳妇。
顿时唏嘘不已。
此刻大多数人已经觉得夏锦必死无疑了,这时候人性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看热闹。
有的说这韩罗儿福薄,还没过门夫君就没了,有的说她命硬克夫,当然也有为那纤细身影感动的,那副模样,显然是爱极了夏二公子的。
韩罗儿充耳不闻,她只是走着,走到了一处一夜没来过的唯一一处地方,朱红的大门两旁有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在阳光下张牙舞爪,前方的牌匾上写着“晋王府”三个大字。
晋王府,位于太原城北,富丽堂皇,乃当今皇上第三子的王府,身为一地潘王,谁敢搜寻晋王府邸?
咯吱,
晋王府的门开了,一群人鱼贯而出,中央的一位身穿蟒龙袍,身形高大魁梧,气宇轩昂,一旁的是一卑躬屈膝的文士,那文士面前有一青年,面带淡淡笑容,那笑容,在清晨的阳光下是那般刺眼。
“哈哈,这一夜孤和文宁相谈盛欢,日后你可得常来本王府上做客,免得本王寂寞啊。”那气宇轩昂的身影笑道。
“门下告辞。”徐川躬身行礼,身后的纪纲和鹌鹑似得根本不敢抬头。
昨夜经历,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先是被白莲教逆党捉来,结果发现竟然是晋王府,本来纪纲是央着徐川施展武功带他翻墙离去的,可徐川却直接拿着穿宫牌去拜会晋王了,吓得他是魂不附体,倒是忽略了中间那些侍卫们见到徐川尽皆笑咪咪当成自己人,一路顺风顺水见到晋王的过程。
徐川还和这位晋王相谈盛欢。
当然,具体谈了什么在外侯着的纪纲就晓不得了。
“来人,送文宁回去,另外派人知会厉知府,白莲教在我山西如此猖獗,他怎能坐视不理,传出去,让其他几个兄弟如何看孤。”晋王哼道。
“是。”晋王府长史连连拱手。
徐川看着这位晋王,他本想从这位晋王身上得到点乐土绝学的消息,可惜他失望了,那厨子藏匿于晋王府,所图并非藏身,而是这位晋王本身!
朱元璋的儿子里有暴戾的,有贪婪的,可也有聪慧豪气的,湘王是一位,周王是一位,燕王也是一位。晋王同样如此,当然,再豪气也是王爷,身为洪武末年手握重兵的三大王之一,晋王更有魄力气势,徐川能够谈笑自若,也是因为炼化了好感度称号,加上一些元神手段影响,这才让这位晋王青睐有加。
白莲教和晋王没关系,唯一的关系,就是这位晋王是白莲教的刺杀目标。
“我能感觉出,这位晋王已经身中剧毒,五脏六腑已坏,要想救,除非是神仙,可惜,神仙真出手,那麻烦可就大了。”徐川心中唏嘘。
他要救这晋王,也轻松,可是三世石反噬恐怕会直接让他重伤!
“大明历史上,晋王死于洪武三十一年,也就是四年后,暴病而亡,原来是因为白莲教暗中下手。”
徐川皱眉,原本历史上仅仅是搞风搞雨的白莲教,竟然暗中搞了这么多事?
说起来,朱元璋暴病而亡的儿子多的很,长子朱标,次子朱樉,三子朱棡…甚至皇长孙朱允炆的哥哥朱雄英,个个死的很蹊跷。
好像…一切都在给朱允炆登基让位似得。
“公子!”
就在徐川心中遐想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呼声。
徐川转头,只见一道纤细身影已经像是归巢的燕子般飞奔过来,正是韩罗儿。
晋王旁边的侍卫吓了一跳,紧张地举起刀枪大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王爷。”徐川一定神,连忙抬手阻止:“这位是门下没过门的妻子。”琇書蛧
晋王恍然,他微微颔首,那些侍卫顿时退开,韩罗儿兴奋的俏脸通红,扑到徐川面前,天可怜见,公子还活着,公子还活着!
到了近前,韩罗儿双腿一软,奔波一夜,她的身子是真的撑不住了,徐川连忙伸手扶住。
一旁的晋王哈哈笑道:“贤伉俪夫妻情深,让人艳羡,文宁,大婚时可要记得给本王递一帖子。”
徐川受宠若惊的拱手。
纪刚在后面听的满是羡慕,看看人家,因祸得福,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富贵险中求,他是不是胆子太小了?
……
夏二公子再一次活着回来了,不仅活着回来,而且晋王府长史亲自送回,这可不是夏家只和燕王府一些生意往来的软关系,而是实实在在的硬关系!
而关于夏二公子被掳,为何被晋王府送回来,太原知府也给了答复,前夜白莲教中人为非作歹,毒害夏岗大公子,路西归路公子,又劫走夏二公子,就是为了引起士林恐慌,谁知那贼人不长眼,刚好遇到晋王府卫巡逻,被捉了个正着,救下了夏二公子。
而后晋王殿下和夏二公子一见如故,引为至交。
晋王是不会允许白莲教逆党藏匿于他府上的消息传出去的,这样一番解释,太原府上下在感叹夏二公子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同时,也掀起了一股整治白莲教逆党的狂潮。
洪武二十七年,金陵。
一处殿阁中,一个小童端着金盆,盆中盛着齐沿的清水,清水中有一艘小木船,正在微微荡漾。
突然,
那小木船飞了起来,小童恭敬垂首不敢多看,小木船中突然有着一个黑豆大小的身影飘飞出来,眨眼间化成了一个七尺高的中年道人。
“大海捞针,真是大海捞针,想我当初九死一生,机缘巧合下进入这方乐土也有三千多年了,得到大能指引才走到这一步,如今帝王莲气收集了九成,只要再找到那柄“轩辕剑”,那可是天道之宝,帝王莲气配合天道之宝,三界众仙君之中,我丹巴仙君也足以名震仙界了吧。”中年道人渴望着。
“可惜,乐土约束太大,我的诸多手段都不能施展,不然…哼,上上次被一个李世民的杀出来断了我的帝王气,上次又被朱元璋断了,不然早达到十成了,这次这朱允炆帝星高照,该续上了,谁能拦我?”
他整理一番衣袍,接着看向面前的童子。
“赛儿,为师出海时,可有大事发生?”
那童子抬起头来,却是一俏生生的女童,她放下木蓬,恭敬拿出一信封道:“启禀师父,前些时日李季风师侄传来消息,太原府的齐欢师侄坏了真身,尸骨无存,特上报师父。”
“哦,拿来我瞧瞧。”中年道人接过信封,都没打开,只是手掌往上一放,其中文字尽皆了然于心。
“因一个秀才夏文宁而死?这夏文宁是谁?哦,是我们燕王计划的圣女二哥?燕王计划是重中之重,诸王中有帝王星象的,他为最,若是放任,说不准便会坏了为师大事,不可大意。”中年道人皱眉:“这样,你知会黄子澄……”
殿阁内没有了完整的声音,只留下窃窃私语。
帝王相,有的重,有的浅,有的在前,有的在后,难说的很。
……
山西,太原府。
今日是夏二公子大喜日子,夏家一片欢腾,山西地面上上到布政司知府,下到推官,士绅,尽皆前来道贺,不为旁的,夏家二公子如今可是晋王府的贵宾,此次夏二公子成亲,晋王都亲自到府,各方岂能不重视。
新娘子韩罗儿穿上大红的凤袍霞帔,在两个子女双全的妇人相伴下对镜自揽,不由愕然睁大双眼,那镜中的自己唇红齿白,出挑标致,这个美丽的新娘,就是她么?
她马上就要嫁给二公子了,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美丽的时候了吧。
想来,真是和梦一般。
不知道公子现在在做什么?
韩罗儿心里想着,公子是不是和她一样紧张忐忑?
………
夏二公子一点不紧张忐忑,紧张忐忑的是夏三小姐。
夏玉禾从夏锦那天回来就慌了,二哥回来了,二哥活着回来了,掌教死了,两位云游护法也死了,二哥是不是知道她做的事了呢。
她紧张忐忑的等待了几天几夜,等的大哥的丧事都办完了,可二哥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或许,二哥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近来太原府打压教众严重,夏玉禾也不敢冒头,她在等待着,今日是二哥的大喜日子,她从二嫂那里刚出来,走过一个屋檐,来到了花园里,廊下静谧的水池映照着一道身影。
“二哥?”
夏玉禾吃惊,眼前也一亮,论容貌气质,夏锦在太原府年轻后生中都是出名的,今日一身红袍,脸上还抹了粉,宛如画里走出来的。
她的二哥看过来,她的眼神就涣散了。
“小妹是被白莲教的夺魄大法迷失了心智,对我下手时,还伤心落泪。”徐川感叹。
夏岗,那是一心要他死。
夏玉禾,仅仅是意志偏弱,被人乘虚而入,迷了心智利用而已。
“你们对燕王的计划是什么?”徐川问道。
“师父们说,燕王有帝王相,会坏了祖师爷大事,必须尽早除之。”夏玉禾呆呆道。
徐川一惊。
燕王有帝王相?
这事他当然知道,名震古今的永乐大帝,华夏人谁不知道。
问题是,除了他还有人知道?还要杀燕王?
徐川不由低头看向手掌,在他的手中,有一张朱砂莲花图,这莲花图的玄妙,是不是和这位祖师爷所作所为有关?
这祖师爷,是哪路神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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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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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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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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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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