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特助张了张嘴,半晌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先生,您刚刚说的是……”
看着他们两个人脸上的怔愣和不敢置信,看起来除了发色外,脸上并没有其他衰老痕迹的周长安理解地点了点头。
若是普通人遇到了这种事情,心情肯定会分外激动,说不定会因为太过欣喜,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而导致昏厥。
可是他抬头看了顾辰一眼,发现他眼中虽然也有激动喜悦,但是却在不动声色地调整自己,让自己的身体可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看来,他能够颇为健康的活到现在,不只是有各种医生的帮忙,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足够克制。
“虽然可以治好,但是他已经拖着如此残破的身体过了几十年。”周长安看着他们平静下来以后,眼中多了几分认真,语气也沉了下来,“即使治好后,也肯定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平时生活中,现在需要在意的,以后也同样需要注意。”
在这间药铺里听到这个消息后,顾辰脸上似乎都有了几分血色,他站起身,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敬重:“顾辰多谢周先生今日救治之恩。”
周长安看到他的动作后,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声音却没有了刚才的生硬:“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你先吃上一周,在这一周里,每天过来泡一次药浴,做一次针灸。”
“等到一周后,再根据你的身体状况改善药方。”
“爷爷,那你明天的高铁票?”周乐生看到他们谈完后,终于插进去了声音。
“还走什么走,没看到有病人吗?”周长安对着他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让你治,你治得了吗?”
“我这就去帮您把高铁票给退喽。”周乐生被他劈头盖脸嫌弃了一顿,脸上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反而兴致勃勃地拿出了手机。
他早就让爷爷留在金市,可是他偏偏放不下村里的那些身体不好的老人,现代医学这么发达,人家生病了后就直接去医院里看了,爷爷留在村里也没有太多施展医术的地方。
再说了,爷爷年纪这么大了,他一个人在老家,他也着实不放心。
明特助在顾辰身边待了这么久,对中医也有了几分了解,看着药方上几样难得的珍贵药材,他快速地在自己大脑里过了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些药材的消息。
“里面有几味药很难找,我家这个破烂药铺里是没有了,你看看什么时候能够找到这几味药材,什么时候就可以开始治疗了。”只是一眼,周长安就能够看出顾辰非富即贵。
如果没有显赫的财富,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用钱买命,在一定意义上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多谢周先生。”顾辰眼中含笑,姿态谦恭,“我会尽快凑齐药材,前来找您。”
等到离开药铺后,明特助的脚步轻飘飘的好似在空中漫步一般,依旧没有从周长安的话中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般开口,看着身前走的不疾不徐的人,声音颤抖:“太好了,顾总,真的太好了。”
他跟在顾辰身边,找了四五年的中医和西医,所有的医生看到顾辰的样子后,都是一脸无奈地摇头,说自己能力有限。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个巧到了极点的梦。
如果这一阵子顾辰的身体没有好转的话,他不会因为明董的生日来多宝斋一趟,也不会巧之又巧地遇到了刚刚搬过来的周家药铺,也就不会找到这个隐没在民间的神医。
“顾总,您真的是有上天保佑啊,不然今天的这一切,为什么会这么巧?”
顾辰听到他的话,脚步微微停顿了一瞬,他浅笑着摇了摇头,即使平时他的情绪不会外放,但是在今天,他却怎么也抹不平唇角扬起的弧度。
保佑他的人,不是什么上天,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池安。
就在这次她离开的几天里,就送给了他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晚上七点的夏天,阳光已经渐渐落下,漫天红霞照的人的脸上带着丝丝的红晕。
这条古玩街的店铺,也快到了关门的时间。
正在这个时候,有两三个女生结伴经过他们的身旁,空气中隐约传来了她们说话的声音:
“沈江霁都要和徐云瑶订婚了,怎么池安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是说池安引勾引沈江霁,然后被徐家人发现,给撵出去了吗?我要是她,肯定没脸回来了。”
“不过现在徐家已经没落成了这个样子,沈江霁居然还是要娶徐云瑶,看来这是真爱了。”
“感觉徐云瑶哪里有别人说的那么神,现在一看,也普通的很嘛,谁知道江家大少爷看上了她哪一点?”
明特助听到她们口中说出了‘池安’这两个字后,忍不住竖直了耳朵想要听清她们正在说什么。
可是听完后,他只觉得离谱:她们口中的池安,和他知道的那个池安,应该只是同名而已吧?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尾的余光忽然看到顾辰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也紧跟着停了下来,然后听到了身前人传来了一声平淡的吩咐:“查一下徐家。”
“是。”
池安的资料已经被国安部保护了起来,但是徐家的资料却并没有。
顾辰一字一句地看着徐家人的资料,在徐云瑶的‘锦鲤’名声上停顿了许久,等到回过神来时,他捂住胸口,发出了几声闷咳。
因为身体原因,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较大的心里波动了,这一次,他看着资料上关于徐云瑶和她继妹相处的简单总结概述,向来平静的眼神变得多了些狠厉。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直以来,池安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在和谐友爱家庭长大的孩子,有父母的疼爱,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按照她的能力,她有着足够强势足够骄纵的理由,她有权利拒绝国安部很多不合理的要求,例如他。
可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却和他的想法完全相反,她很单纯,也很善良,拥有能力的她,甚至比很多普通女生更加能够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
顾辰早就见惯了所谓的豪门阴私,要如何不着痕迹的毁掉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徐云瑶的做法在他看来够狠毒,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足够聪明。
可是只要一想到被这样对待的人,是池安,他心中忽然涌出了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怒气,还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酸软和心疼。
如果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或许他能够挣脱出徐云瑶这张以爱之名,控制着所有人身行动的大网,可是他肯定不会像池安一样,依旧这样轻易的信任一个人,他会把自己的心藏的严严实实,不让一丝好感外露。
从前他从不认为他自己是幸运的,可是现在,他却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原来,他已经足够幸运。
如果没有池安的能力,又或者他遇到的池安和现在的有所不同,或许,他最终的归宿就是困在这幅残破的身体里,煎熬地等待生命的尽头。
没有了池安的能力后,徐家现在已经走向衰败,只要有人伸手轻轻地推一下,它就会迎来它的终结。
桌子上放着的一本薄薄的史书,随着一阵微风的到来,轻轻地掀开了一页,顾辰出神地看着这一页上的一句话,声音带着叹息,也带着庆幸: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
……
白旗国的别墅里,谢清和池安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休息,顺便倒一下时差。
只有秦秘书这个打工人,依旧坐在书房里,一脸辛酸地整理其他公司的资料。
这次有意向和谢氏竞争的公司少说也有十好几个,但是真的值得谢氏重视的,只有三个公司。
他看着森诺公司最近相关资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森诺公司的资金链好像有点不对,一个公司规模这么大,只是根据他手中得到的资料,并不能够确定。
但是明面上的报表问题都这么明显,这是森诺放出来的烟雾弹,还是公司内部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推了推眼镜,双手在电脑上飞快地移动,过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停了下来,然后面色复杂地,在森诺公司这个名字下划了一个叉号。Χiυmъ.cοΜ
怎么会这么巧,本来森诺公司一直隐藏着的资金问题,居然被一个公司财务给披露了出来,现在银行方面正在对森诺施加压力,估计是没有办法拿出大额资金来参与这次明锐公司的拍卖了。
这真的是太巧了,但凡再晚上那么两天,森诺公司就依然能够和谢氏竞争。
想到这里,秦秘书微微勾起了唇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接下来,他只要继续关注剩下来的两个公司就够了。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困倦地额头,手从额头上拿开时,不小心带走了几缕他的头发。
看着在指尖上缠绕着的黑发,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悲愤地把视线重新移回到了电脑上。
池安来到别墅后,睡了一个中午觉,醒来后已经是两点左右,她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到了一楼的厨房处,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偌大的别墅里,一个佣人也没有,她摸索地来到厨房,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有规律的动静。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系着围裙,在案板前忙碌的人,眼睛因为诧异微微睁大。
“谢先生?”
即使是正在做饭,谢清身上依旧带着一种仿佛掌控一切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显示出一种别样的韵律和优雅,仿佛他现在不是在做菜,而是在做什么艺术品。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后,他放下的工具,平淡地转过身。
这个时候的谢清,和池安第一次见面时的谢清有些不同,虽然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凌厉,但是由于他垂在额前的碎发和身前系着的深青色围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居家的柔软。
池安作为一个连厨房都很少进的厨房杀手,面对会做菜的人时,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感。
所以面对这样的谢清,她露出了一个乖巧地笑意:“谢先生,您原来会做饭啊。”
“池小姐。”谢清看着她双眼亮晶晶地往他……身后案板上看去,动作微微一顿,“要一起吃一点吗?”
别墅里没有专门做饭的阿姨,一切都需要自己动手,他看她现在的样子,应该不擅长厨艺。
池安理智上知道自己最好应该简单地客套两句,可是闻着不知道是哪个锅里飘出来的阵阵肉香,她咽了一口口水,笑得更加乖巧,声音清脆活泼:
“好。”她眨了眨眼睛,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要那么迫不及待,“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谢先生随意使唤我就好。”
谢清看着她现在和在飞机上判若两人的样子,眼神在她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转过了身子,声音冷淡:“马上就要做好了,池小姐在餐桌上等一下就好。”
不一会儿,谢清就端着饭菜走了出来,不安心吃白食的池安也跟着他一起忙前忙后地跑了几趟,只是在帮忙的过程中,小心地避开了和他的接触。
“饭菜有些简陋,还希望池小姐不要嫌弃。”谢清落座后,脸上的表情在很多人看来依旧冷漠。
可是现在的他在池安看来,全身上下都挂着圣光,至于他身上隐隐传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被她很好的忽略了。
听到他的话后,池安看了看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如果这都算是简陋的话,那她这辈子应该没吃过几顿不简陋的饭菜。
“已经很好了。”她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香气,笑得露出了两边尖尖的虎牙。
她坐在座位上的谢清,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谢先生好像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她在见到他第一面后,以为他是一个很冷漠,喜欢享受生活、对自身安全非常看重的人,可是看着并没有多少佣人的别墅,看着因为下厨,身上带上了人间烟火气的谢清,之前的第一印象好像都被推翻了。
“只是因为做了一顿饭菜,就让池小姐改变了想法吗?”谢清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探究,剑眉微挑。
自从今天见到池安后,她的表现从始至终都非常无害,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这是她的本意,还是她的伪装。
谢清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只是两天的时间而已,只要他想,他们两个见面的时间完全可以控制在四个小时以内,所以她的表现究竟是不是伪装,也并不值得他在意。
“我只是觉得,身为一个身价百亿的霸总,居然还会做饭,格外敬佩。”池安吃了一口他做的饭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个饭菜,似乎比王姨的手艺都要好上那么一些。
“只是觉得自己做饭,比较安全。”谢清看着她眼中的敬佩,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中划过一抹深沉的暗色。
他吃过不少做过手脚的食物,伤身体的、能成瘾的,各种各样,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势力并不强大,只能韬光养晦,所以渐渐地学会了自己做饭。
池安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复,愣了一瞬,随即想到了他出现在新闻上的那些经历。
能上新闻代表着事态已经很严重了,所以,谢清可能还有很多次的伤害并没有被网络记录下来,她也无从查起。
就比如他这次口中说的食物的安全问题。
她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起了自己的能力,她低下了头,呢喃地说了一句:“如果你的运气可以好一点就好了。”
这样,他或许能够躲过很多次伤害。
“运气?”谢清意味不明地念出了这两个字,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嘲弄。
果然是个小姑娘,居然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
池安没有想到他的听力会这么好,即使她说的这么小声依旧被他听到了。
听着他的语气,她抬起头,眼中露出了些许的疑惑:“怎么,不对吗?”
“要是你的运气可以好一点,说不定……”说不定在出车祸的时候,身体受的伤会小很多,甚至可以避免车祸的发生;说不定在被绑架的时候,能够恰巧遇到救援;说不定……
“池小姐。”谢清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低哑的声音在餐厅里缓缓流淌,“天灾人祸。”
“对于人祸而言,运气并没有任何用处。”他的声音听起来不疾不徐,不像是在反驳她说的话,倒像是闲来无事的闲谈,“对于想要要你命的人而言,不看到你得到他想要的结局,他绝不会放弃。”
池安听到他简短的回复,仿佛看到了他走到今天时,身后紧跟着的伤痕和黑暗。
“可是你不想要更好的运气吗?”她沉默了些许,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只要他说想,她就试着努力抵抗一下他的洁癖,摘下手套触碰他,哪怕会被他责备也认了。
谢清看着她低下头,头顶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发旋,餐厅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明暗交织的阴影。
“我不需要。”
他说的不是不想要,而是不需要。
“为什么?”池安低着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眼中带上了深深地困惑。
谢清是第一个这样明确地告诉她,他不需要她能力的人。
是因为他根本不清楚她的能力,所以在面对这种问题时有所保留,还是因为……
“你想一想,如果你运气足够好的话,这一次的拍卖会,说不定会以更低的价格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她放下筷子,认真地和他掰扯了起来,“说不定,你的公司也会因为你的运气变得规模更大,你现在是第二首富对吧,说不定你就能够取代蓝国第一首富的位置。”
她看着他,声音是不加掩饰的诱哄。
“可是你说的这些,我依靠自己,也能得到。”谢清看着她眼中隐隐透露出来的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发觉的不服气,轻笑了一声,“何必去寻求什么虚无缥缈的运气?”
谢氏的规模和对蓝国的覆盖程度,已经超过了顾氏,首富这个位置,对他而言是迟早的事情,激不起他的一点兴趣。
“能用更小的利润获得更大的收获,这不是所有商人都梦寐以求的吗?”池安不死心地接着问道。
这个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刨根究底。
“你说的对。”谢清微微颔首,“商人逐利,是天性。”
“对吧。”池安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心中涌出的是骄傲,还是失落,“天下掉的馅饼,不捡白不捡。”
她低下头,扒了一口饭。
“可是对我而言,运气好像也并没有多值得期待。”谢清的视线绕过了餐厅,看到了客厅里挂着的那幅油画,油画的色彩极暗,画中的主角仿佛被周围的黑暗吞噬,“能依靠自己的时候,最好不要把期待放在任何事物上,包括运气。”
是告诫,也是自白。
这是他十三岁那年,被绑匪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听到过不少陌生人来到这个别墅,试图发出动静求救,却被绑匪轻描淡写地揭过去时,得出的结论。
无论何时,真正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可是……”池安看着他眼中仿佛深不见底的暗色,刚想要接着说什么,就听到了谢清平静到了极点的声音。
他眼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审视,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开玩笑般开口:
“池小姐如果继续这样问下去的话,我会怀疑,是不是池小姐在运气方面有所建树。”
池安缓缓抬起头,微微挑了挑眉,冷静地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诧异。
她眨了眨眼睛,语气似调侃,又带着些许的认真:“如果我真的能让人运气变好呢?”
“那池小姐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不然容易被人利用。”谢清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她的问题,站起身,“我吃饱了,祝你用餐愉快。”
“包括你吗?”
“当然。”
池安看着他从容离去好像对她的话一点都不好奇的背影,低下头,夹了一口糖醋里脊。
在刚才的某一刻,她居然真的想要相信,他是真的不会觊觎她的能力。
只是怎么可能。
从她知道自己能力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了属于她自己的未来,所以,她才会选择把自己上交给国家。
如果她的能力注定为别人所用,注定只能给他人带来利益,她的选择只会是国家。
正在她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孟雨英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坐在餐厅里的池安,她快步走到她的身前:“安安。”
“孟雨姐。”池安抬起头,扬起唇角乖巧地开口,“要一起吃点吗?”
“这是……”孟雨英看着没有动多少的饭菜,眼中有些诧异,“是厨师做的吗?”
“是,还是大厨。”池安想着谢清戴着围裙的样子,耸了耸肩,“时薪千万的那种大厨。”
另一边,谢清面色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窗帘紧紧地拉着,没有一丝缝隙,暗沉的房间里,床头灯发出昏暗的光芒,衬的他的瞳孔更加深邃。
“运气吗?”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在嘲讽着什么,又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第二天就是明锐公司专项拍卖的时间,一大早,池安就收拾好了自己,手上也规矩地带好了白色的手套。
手套依旧把她的双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是这一次的手套看起来比昨天的那个更加华丽了一些,也更加适合她今天的穿着。
“谢先生。”她看到等在楼下的谢清后,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池小姐。”谢清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转过身时,身上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仿佛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永远都只有成功一个结果。
池安走到他的身前,或许是因为昨天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对他的排斥少了很多,她伸出双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新手套:“放心吧,谢先生,手套是新的。”
“除了手,我是不会让身体的其他部位碰到你的。”她歪着头,看起来格外通情达理,“如果这样你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的话,那要不我就给在你的身后,和秦秘书一样,以秘书的身份跟着你。”
她充分尊重每个人的正常喜好,也没有想要逼着谢清改变自己身上的洁癖。
她的话里没有一丝勉强的意思,反正只要她人能够进去就好。
谢清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的冷漠稍减,或者说,以池安的身份和她的性格,很少有人能够对待她冷酷的起来。
“池小姐作为我的女伴入场就好。”
坐在车上,秦秘书看了一眼手机,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扭曲,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镜,再重新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
怎么可能,继昨天森诺公司产业链出问题后,华强公司又出事了。
华强公司的老总华克年纪很大,膝下有五个孩子,孩子大了胃口自然也大了,每个孩子都对公司势在必得。
华克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些年是私人医院的常客,早就有消息说他最近身体很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
本来秦秘书以为这都是小道消息,根本不可信,可是现在来看,居然是真的。
华强公司这次来参与拍卖的,是五儿子华烁,从小备受宠爱。
新闻上报道了华克在重症监护室,同时有传闻说他想要改写遗嘱,这不,华烁今天早上就定下了回去的机票,让秘书留在这里参与拍卖。
一个秘书,遇到超出底线的价格,肯定需要请示上级,不敢轻易做主。
现在来看,谢氏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秦秘书坐在副驾驶上,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稳下来,冷静地说出了华强公司的事情。
谢清听到他的话后,想起了昨天基本已经退出竞争的森诺公司,转过视线,探究地看向身边的人。
池安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眼神清澈。
她送出去的运气,是他想不要就不要的吗?
这次出来前,宋安夏就告诉过她,谢清知道了她的能力也没有关系,朝夕相处两天,同时还会遇到一些运气爆棚的事件,只要有心,肯定能够和她联系起来。
谢清想起昨天两个人的对话,移开了视线,闭上了眼睛。
看来这次池安跟着他来到白旗国,并不是她的一时兴起,更像是在帮他更好的完成这次的收购。
真的和运气有关吗?
谢清心中微微一动,脑海里好像掠过了很多想法,最终全都归于平静。
反正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就算是有运气,也和他没有多少干系。
等到了拍卖会场上,挽了谢清一路手臂的池安终于落座,有些迫不及待地摘下了手套,放在了旁边侍应生的礼盘上。
接下来就是一串堪称冗长的开场介绍。
有关于明锐公司的资产状况、有关于芯片研发的简单成就等等。
等到终于开始拍卖时,池安终于打起了精神。
一开始是一些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情竞拍的公司,等到了最后,价格达到六十亿后,仍然在继续竞拍的只剩下了三家公司。
等到价格到达七十三亿的时候,只剩下奇乐公司和谢氏两大巨头在征得最后的归属。
这个数额,距离谢清的底线还很远,他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举着牌子,另一边举起牌子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好像被什么困住了一般。
确实是被困住了,多尔蒂看着自己的好哥哥发过来的消息,眼中充斥着怒火。
他是疯了吗?不知道拿下明锐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利益,偏偏在这个时候搞幺蛾子,控制住了公司专门拨出来的流水,去给他的分公司补窟窿。
虽然他有应急之法,可是他如果真的拿下了明锐,他手下的公司肯定要脱上一层皮,而他的哥哥最多被父亲训斥两句。
只是转念一想,他眼中的怒火缓缓平息,很快就找出了一条线,能够让父亲知道他努力了,但是谢氏不会放弃的一条线。
最终,明锐公司以九十二亿的价格被谢氏成功拍下。
谢清听到拍卖官最后一锤敲定的声音,对着多尔蒂的方向微微颔首。
这次的价格,比他预想中的少了很多。
这次的事情这样顺利,和他身边的人有关系吗?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侧人精致中透露着乖巧的侧脸,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一家公司有事可以说是巧合,两家、三家公司同时出现问题,还会是巧合吗?
这样的能力,有些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不敢轻易相信。
正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拍卖已经结束时,拍卖官卖了一个关子,按下了一个按钮,台上,一个支柱缓缓升了上来,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周围被防弹玻璃保护的严严实实,由此可见里面物品的贵重。
“这是明锐公司前董事长想要趁着这次的机会,私人拍卖的物品。”拍卖官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他按下一个开关,玻璃内的盒子缓缓分开,露出了这个物品的真容。
池安看着拍卖台上的东西,伸出手死死地攥紧了左边的谢清,眼中闪烁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谢先生,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眼中只有拍卖台上的那件物品。
这是蓝国流落在外的国宝,是每一个蓝国人见到后,都会眼含热泪,期望它能够早日回归到国家怀抱的宝物——龙首。
可是因为龙首在很早以前就被其他国家夺走,没有人见到过真正的龙首,也就不清楚它有没有被造假的可能。
龙首曾经出现过两次,这是第三次,前两次都已经被证实是假的,这一次因为不知道真假,所以没有人率先开拍,任由拍卖官在台上说的天花乱坠,台下人依旧冷静,除了池安。
在某些方面,池安相信自己的运气,既然这个龙首能够出现在她以及带着好运的谢清面前,说明它是真的的可能性很大。
她现在的身家肯定不够拍下龙首,所以……
谢清已经很久没有和其他人有过肢体接触,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炽热的温度,他怔愣了那么一瞬,却并没有感受到像以前一样的厌恶和难以忍受。
他转过头,看着池安眼中流露出来的乞求和渴望,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谢先生,您可以帮我先拍卖下龙首来吗?”池安对上他的眼神,声音里满是坚定,“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不管这件藏品是真是假,她都不想放弃。
她可以先向国安部里预支后半辈子的工资还给谢清,实在不够的话,她每个月好像还有不少额外的享受支出,凑上那么几十年,应该够了吧?
她睁大眼睛,看着身侧的人,去看到谢清眼中的坚定和她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池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蓝国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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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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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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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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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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