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子,要不是看在你是四川江油人的面子上,加之年幼诚恳,今天崇文宅这个大门是不会打开的,你应该明白,难民有多么危险。”看着站在门边焕然一新的徐锐,余华笑了笑,解释道。
徐锐默然点头:“锐子明白。”
被饥饿折磨的难民,大多数就像是行尸走肉般,不知从哪里来,不知到哪里去,而少部分人则会成为匪徒,劫掠地方,若是遇到顽抗的人家户,便会强行破门而入,将一户之家尽数灭绝,夺走粮食和财物。
而遇到那种高墙深院的大户人家,则会借以救命施舍之借口,诓骗人家,待进了院子,便露出真面目。
一路上,徐锐和妹妹已经不知见过多少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每次遇到危险之时,要么脚下开溜,要么早早避开,生怕成了那些匪徒的目标。
由于这种事情太多,所以很多地区对于外地而来的难民,除了政府愿意施救之外,并无民间地方愿意伸出援助之手。xiumb.com
即便北平这个号称首善之地的城市,亦是如此。
还是那句话,难民,能叫人吗?
“我们先处理家父之出殡事物,你去平安里白事店找到何老师傅,告知身份,说家父今日该出殡了,询问墓地是否寻找妥当。”没在多说,余华按照脑海之中的记忆,向徐锐安排道。
记忆之中,前身余桦就是托平安里白事店的何老师傅料理后事,寻找一块公墓,予以安葬。
火葬之人,按照家乡习俗,一般灵堂停三天即可下葬,今日已是第三天。
“行。”徐锐点头,迅速离去。
有人办事就是方便,余华再也不用亲自跑这跑那儿,来到灵堂,站在蒲团前。
“虽然您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却也是余桦的亲生父亲,我借余桦身体来到这个年代,我日后准备改名为余华,而非余桦,算是欠他两份情,又得三百元恤金和你部下之心意,又欠了您一份情。”
整个人双眼直视黑白遗像,面容自然,正声道:
“今天您就要出殡了,昨日事出紧急,需明确目标,没给您跪,是我这晚辈的过错,今日给您跪完这最后一程。”
这番话,是为承诺。
余华穿越而来,附身余桦之身躯,这是其一。
改名余华,这是其二。
得三百元恤金和所部之心意财物,这是其三。
总共三份情,须要偿还。
能够附身到别人身体内,这是何等的好运和机缘?
承诺许下,上前一步,余华点燃三根香,插在香炉内,随后回到蒲团前,双腿弯曲,结结实实跪在蒲团之上。
背脊挺直,姿态端正。
以最端正的姿态跪着,即便跪了不久之后,还未彻底恢复的膝盖,再度传出一股股刺痛之感。
忍着。
努力忍着。
之前的跪是为了活命,之前的不跪是为了解情况,如今的跪,方是心甘情愿。
没多久,刺痛之感愈发强烈,似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小腿疼的微微颤抖,余华面色毫无变化,默默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这时,背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老爷,何老师傅来了。”徐锐熟悉声音传来。
身穿黑色长袍的何老师傅立于正房前,旁边是徐锐。
“何老师傅,恕桦不能起身迎接,家父今日出殡,桦在此送家父最后一程,还愿见谅。”余华保持跪姿,没有起身,正对灵堂棺椁,向着身后何老师傅尊敬道。
“少东家,您客气。”
何老师傅作揖回话,直接开门见山说起事情:“您拖老何办的事已经妥当,老何给大东家寻了三个地方,一是万安公墓,里面墓地偏僻,地儿不大,三尺见方。二是西山,多是老林,约半仗见方。三是东北义园,早些年安葬东北将士,如今已可安葬北平之公民,耗费较高,地儿不大,三尺见方。”
万安公墓,北平第一个公墓,位于内四区。
西山,即后世西山公墓,现在还不算公墓性质,但很多人葬在那里。
东北义院,位于圆明园附近,国立北大旁边。
“多谢何老师傅,敢问三个地方,价格分别是多少?”余华言语尊敬,正声询问。
何老师傅详细道来:“回少东家,万安公墓,约二十块大洋,西山公墓约十块大洋,东北义园约三十五块大洋,敢问选哪块地儿?”
一块墓地之耗费,亦是不菲。
寻常底层百姓,死后是没资格进入公墓的,因为实在是买不起。
“请何老师傅把家父葬在东北义园,那里靠近圆明园,一切费用待事情了解后,给您结清。”余华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最靠近圆明园的东北义园。
“少东家客气,老何这就去办。”何老师傅作揖,回了一声,转身离去,忙碌关于余清河出殡和墓地购买等繁琐事物。
余华没说话,静静跪着。
徐锐待何老师傅离去后,直接跪在院子里,正对灵堂,作为外人,他没资格亲自进入灵堂跪祭余清河。
时间流逝。
过了一段时间,何老师傅带领数名师傅到来,戴着唢呐等等丧事器乐,人一到,立马忙活起来,何老师傅进入灵堂围绕灵位念诵亡魂祀文,行了一通法事,经过一连串庄重礼仪过后,抱着余清河的木质棺椁起灵,撤销灵位,转而递交于余华手中。
“少东家,抱好了,此去义园十八里路,不可懈怠。”何老师傅面露庄重之色,交待道。
起灵过后,出殡路上,棺椁不可触地,这是规矩。
“余桦知晓。”
余华点头,双手抱着重约八九斤的木质棺椁,回应道。
何老师傅没在多语,亲手拿起一根唢呐,向周围数名老师傅打了一个招呼,紧接着,一道热情而轻快的唢呐之音响了起来,这是唢呐之中最高难度的《百鸟朝凤》,寓意黑暗消逝,朝阳升起,亡者会笑着离去。
由于难度和技艺,一般唢呐师傅很少会吹,会吹之人无不堪称大师傅,会选择性看死去之人的身份决定是否吹奏。
这一次,作为北平唯二会吹此曲之人,何老师傅专门为遇害牺牲的余清河吹奏了这首曲子。
一行队伍出了门,徐锐在前和一名伙计撒着纸钱,抱着一带披麻戴孝的余华抱着棺椁在队伍中间,浩浩荡荡前行,沿着路前往清华园。
平安里距离东北义园十八里路,一行队伍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到了东北义园已是傍晚时分,义园管理正要关门,气喘吁吁的何老师傅赶紧上前,递了钱,又给出墓位证明,这才准予进入义园。
到了墓位,正对不远处的国立北平大学,左向是圆明园,风光秀丽,红霞满天,涓涓溪流环绕。
这是一处风水上佳的墓位。
何老和一众老师傅们再度忙碌,诵读经文,点燃香烛,过了一遍程序,最后将余清河棺椁下葬,放入衣物和个人物品,挖土填埋,墓碑前点燃纸钱,余华跪地磕头。
下了葬,白事便宣告结束,接下来就是亡者亲人头七祭奠。
一切事情了结,迎着晚霞,众人踏上归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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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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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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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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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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