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在两个熟睡的山精耳中,却是如同平地惊雷,梦里的一大堆美食都被这惊雷纷纷劈碎,吓得惨叫连连,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跳了起来。
“老大,你吼那么大声做啥咧?”
小山精背对着云苏,气得脸都绿了,嘴也歪了,不是说好的睡一个月吗,这才闭眼躺下多久,就起床干活了。
老大怕不是睡成傻子了。
大山精睁眼就看到了老二背后多了一个青衣素袍的男子,神目生电,那电光劈啪作响,好生吓人,正在盯着自己。
“小,小的拜见仙长。”
大山精吓得倒头就拜,动作大了一点,一头磕进了土中,只剩下了撅起的臀部了。小山精见状暗道不好,连忙才回头看,也看到了一样的景象,一个青衣背剑修士,双目生出尺长神电,如那画像上的怒目神人一般。
妈呀,大祸临头了。
声若雷霆,怒目神电,莫非这神人要斩妖除魔。
小山精也跟着一跪一磕头,老大都只剩下屁股了,自己不能落后,便用力更大,一头把自己全身都磕进了地里,只剩下两脚丫子在那晃动了。
云苏不怕对手强大,就是不太习惯这种不要脸的山精野怪。
之前神识偷听,这两个山精似乎已经偷了九个小孩了,但身上却没有丝毫的冤魂怨念缠绕,不像沾染杀戮罪孽的恶徒。
“你们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了。”
云苏故意不看他俩,昂首望天,叹息道。
老二一脸懵逼,听的似懂非懂,倒是老大心头一个咯噔,完了,偷小孩的事情暴露了,连忙从坑里挣扎着朝后蠕动退出来,把头埋在地上,连连告饶,神态极为憨傻惊恐:
“仙长饶命啊,小的惶恐,小的无知,不知错在何处……”
大山精一边磕头,一边偷偷看了下四周,发现此地离神山并不远,此人能悄无声息把自己和老二从地脉深处捞出来,修为定然极高。
不是自己这般小小精怪能惹得起的。
但一边是恐怖无边的神山大王,还有身上的禁法,一边是来路不明的修炼者,瞬息间思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装糊涂的好。
云苏见他眼神闪烁,偷看四周,目光在神山方向略一停留,心头已经明了了,看看这一脸无辜的样子,想想神识跟了他俩一路,不由感慨演技还是到位的。
“好吧。你们还年轻,年轻人犯点错没事,不记得就算了。下辈子记性好一点就是了。”
小山精见状,心头舒服了好大一口气,暗道还是老大会应对,这么容易就应付过去了,脱口就道:
“多谢仙长。”
“不好!”
大山精闻言,却是心头猛跳,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是吓蒙了,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再也没有了什么神山,方才的山势土地也全都变了模样。
放眼望去,四周和脚下全是一片浅黄色大地,隐隐有雾气蒸腾,竟然看不太真切。
昂首望天,只见远处的天边有五座大山,直冲云霄,山的形状也颇为诡异,光秃秃的,如同黄石山一般,没有树没有草。
再朝上望,脖子都挺直了,猛然见到那云端缝隙中有一物,是一张巨大的脸,顿时吓得半死,声嘶力竭地喊道:
“妈……呀……”
这,这仙长啥时候跑到天上去了,一张脸有一片天空那么大。
“老,老大,这,这是何处……”
小山精修为差一些,只觉得此地陌生的很,雾气蒸腾,还有四面八方吹来的狂风,连忙抱着大山精的腿,死死拽住,抬头望天,也看到了那五座巨大的天柱大山,以及头顶覆盖了大半个天空的巨脸。
“老大,救命啊……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回事咧。”
两个山精吓得半死,小山精完全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倒是大山精知道这次闯祸闯大了,此时心头哪还敢指望那神山大王会管自己俩兄弟的生死,要是再不认罪,就真要下辈子去慢慢想了。
“你闭嘴。”
大山精一巴掌甩老二脸上,然后又扇了自己十几巴掌,这才跪下颤颤巍巍地认罪:
“大仙饶命,小的想起来了,小的罪孽深重,受神山大王指使,最近一共偷了九个凡人孩童。还有,上个月偷吃了一头猪,再上个月偷看了王家凹的李寡妇洗澡……”
小山精见状愣了半响,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也跟着磕头捣蒜,只是觉得罪过都被大哥认了,一时间也找不出来什么罪过,忽然想起一事,说道:
“大,大仙,小的也错了,小的,小的没穿亵裤……”
大小山精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实在搞不清这是何方,更不敢问那大仙长,刚才就是话太多,差点就去下辈子反思了。
苍茫陌生的世界,天柱一般的五座巨山耸入云霄,还有那覆盖半个天空的巨脸,没有山水野兽飞鸟,也没有树木花草,偷偷施法试了,遁术也不凑效,道行低微无法飞行,即便能够飞行,哪里敢在大仙巨脸注视下升空。
走投无路,只有投降。
两个精怪争先恐后地说了一大堆,其中关于天残剑葬的信息并不多,只是说曾经被神山中的大王施法困住,下了禁法,然后赐下了一道掩藏气息的气机,这数十年来一直差遣二人在外行走。
说到关键之处,也是不明究竟,就连昨夜那接应的神山之人是谁,也不知晓。
“暂且饶尔等一命。”
云苏微微扬起手掌,看着在手掌心中吓得不成人样的两个山精,轻轻一口吹下去,两个被变小了成千上万倍的山精,便觉得一阵天降飓风扑面而来,然后便腾空而起,嗷嗷惨叫,越朝上飞,越看得清楚,也不知飞了多高,再朝下看时,顿时吓得亡魂直冒。
哪里有什么无边大荒,哪里又有什么五座天柱,刚才分明就是在这仙长的手掌中。
这等仙法,已经超过了二人的认知,心头似乎觉得此人比那神山主人还要厉害了。
云苏对这化物之法却非常满意,本来是炼制如意袋时的一些心得,用在这些低阶精怪身上,却是异常好用。
俩个山精一边惨叫,一边飞高,渐渐的变大,等到落下地来时,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大小,腿一软,直接跪伏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吸气吐气,早已憋不住的一股尿意,瞬间浸湿了裤裆。
云苏一挥手,挥去了二人身上的污垢,让二人站立,然后指着神山方向:
“稍后点燃土香,把昨夜接应你们的那人请出来。”
“是,大仙。”
被大仙小小惩戒了一番后,俩个山精都认命了,神山里那位大王虽然极其恐怖,但却从未见过它真容,也没见它出来过,倒是眼前这位大仙,一言不合就要命,左右得罪不起,只有硬着头皮烧香请人。
随即,云苏心念一动,隐去了真身,腾云而起,躲到了数十里之上的高空,只留下了一个幻身跟着。
两个山精哪里看得出真伪,几个腾挪,垂头丧气地回到昨夜烧香请人之地,
大山精亲自动手,搓土成香,用法力点燃,那青烟入阵后,不多时,一个身影便从禁制中浮现出来,正是昨夜的张一凡。
“咦!”
张一凡见到两个精怪身边多了一个青衣道人,顿时一惊,这两个精怪为剑葬办事已经很多年了,身上曾经获赠了一缕特殊的气机,能够躲过修士的跟踪和探察,此时却是一脸悲苦,像是被这道人羁押了。
能看破那一缕气机,此人已是极为不凡了。
“见过道友。”
张一凡也会一些特殊的望气之法,觉得此人道行深不可测,而且看着年岁不大,却一脸淡然出尘,和这百年来试图闯入剑葬的修炼者都不太一样。
此人脸上,没有那种临近神山的躁狂和贪婪。
“张一凡,还记得此物吗。”
云苏也不和他多说,这里不是闲谈久待之地,扬手拿出了那本瓦屋山仙游记。
“这,这是……”
张一凡见了这书,神情剧变,前尘往事一一浮现心头,百年来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终于有了变数。
心中顿时明白了,来人修为高绝,比起近百年来闯阵的人怕是都还要强许多,望气之法根本看不透对方。
当年入剑葬之前许下的道心血誓,居然真的被绝世高人发现了。
“后学末进张一凡,拜见前辈。”
张一凡四肢伏地,行了跪拜大礼,三叩九拜,心诚无比。
此人和自己非亲非故,仅凭当年一本日记,便来救人,即便是不成,也值得自己大礼相待,万般谢恩。
现在回想当年种种偏执,本想着进天残剑葬学了长生仙法,得了不老之物,便能挫败那贼子,然而,这百年困于天残剑葬的种种见闻,却是让他觉得悲愤无比。
这哪里是剑葬,明明是足以埋尽世间修炼者之地,百年来,试图入神山的修炼者如过江之鲫,不乏皇朝世家,人道真仙,妖族巨擘,各方神祇。
这里面,既有天之骄子,也有气运鼎盛之人。
但只要入了剑葬,除了这些年的九个孩童,还有身死为剑灵的自己,入阵还能活着的,便再无第十一人,别说走不出神山,进阵三五步便死了。
“不对,还有一人。昨夜那南极天宫的神女本是必死之局,却意外逃脱,难道和这位绝世高人有关?!”
张一凡忽然想到昨夜那位入阵救人的神女,原本还为她有些惋惜,只是也无计可施,可怜小小年纪便要死了,没想到居然诡异地逃出了神山。
本以为是那南极天宫赐下的奇宝保了命,现在想来,断然不是,那南极天宫作为南洲第一仙门,如果有此等手段,早就高手齐出来闯阵了。
而且不说更早,便是百年来,死在剑葬之地的南极天宫高人也不下五位,那少女不过才丹田小境而已。
“可惜,剑葬之威恐怖如斯,纵然我有心应了当年道心血誓,怕是也脱不了身了。”
张一凡一时间觉得愧疚无比,别人为救自己而来,却不慎将对方引到了这大恐怖之地,让别人白跑一趟心中已经是极为不安了,若是身陷剑葬,岂不是自己的大罪孽了。xiumb.com
云苏也看出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规则之力牵动,想到他已经成了剑灵,应该是在天残剑葬中附身成剑,又受到比那绝杀规则更强的气机牵引,不找到他本体,是没法带走他的。
“我此行是来救你,意不在天残剑葬。”
张一凡再次跪下叩首:
“前辈既是为我而来,晚辈心中已是感激万分,恨不能永世为奴,以剑相伴。可是这天残剑葬乃是这世间大恐怖之地,前辈万万不可轻入。”
“哦?”
张一凡连忙传音道:
“晚辈百年前进了这天残剑葬,入阵时便死了,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这剑葬主人相助,附身成剑,化成了剑灵。
这剑葬之所以有大恐怖,乃是因为里面有一把本不该存于世的绝世神兵。此物无善无恶,万年之前流坠此地后,便成就了这里的十方绝杀禁制。
百年来,晚辈亲眼见到南洲无数修炼巨擘入此阵片刻便丢了性命,便是昨夜也有千灵教和南极天宫的弟子以为得了禁制之秘,结果身死此处。
况且,如果只是这外面的十方绝杀阵势,晚辈也不至于如此忌惮,忤逆阻拦前辈入阵,实在这里面尚有大恐怖,只是碍于剑葬主人对在下有恩,不敢外传。
晚辈万万不敢拖累前辈入阵以身犯险,愿回去向剑葬主人禀明一切,再求些宝物回赠前辈,聊表心意。”
云苏微微点头,这张一凡所说和自己的猜测大致相同,如果只是外面的禁制,不知道别的化神境修士,又或者更高一层的返虚境地仙们能不能自由出入此阵,但凭借这一身奇诡高绝的道行和修为,是足以进出的。
昨夜救那少女时便有了印证。
这一方天地,尤其浩渺,引气大境界的修士浩若繁星,然而能历经无数小境界,踏入化神境后,真仙化神,已经是公认的人道真仙,若是能化神返虚,踏入地仙返虚之大境界,便是真正的传说了。
可是,这里面的那一把绝世凶器,目前来看,张一凡承诺于人不能明说,便做不到知己知彼,最起码有神鬼莫测之威,除非是用那三种推测的破阵之法将这天残剑葬彻底掀翻,贸然进入便是傻了。
“你便说想走还是不想走。”
张一凡微微一愣,不假思索地应道:“晚辈修为不够,看不破红尘往事,心系故人,自然是万分想走的。”
“既然如此,你便将那剑葬之主请出来,我与他商谈一二。”
张一凡一愣,随即苦笑道:“是!好叫前辈知晓,不只是晚辈想走,这位剑葬主人也是想走的。”
云苏心头一凛,剑葬主人也想走?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张一凡转身回了剑葬之中,去请那位剑葬主人了。
云苏心中暗忖,不知这制霸天残剑葬万年,杀戮了无数修炼者和江湖高手,凡夫俗子的剑葬之主,又是何等人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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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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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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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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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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