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世纶见一波方才一波又起,好不容易平息了德尼与郑睿的比武风波,上得定远号刘俊虎与朱天贵又当面发生冲突,深感头疼想要说话,忽地听到当啷一声轻响,人影闪动刀光耀眼,站在旁边一声不响的郑睿倒竖双眉,猛虎般扑向朱天贵。
原来郑睿平生最敬服的便是驱赶荷兰殖民者收复台湾,始终反清复明无怨无悔的国姓爷郑成功,听朱天贵竟然甘当大清忠鬼,死后还要率军剿灭国姓爷,怒不可遏之下浑不理会周边都是鞑子官兵,伸手拔出钢刀纵身扑向朱天贵,想要一刀把这无耻汉奸毙于刀下。
他从军多年武功本有根底,被蒋德威削断右臂后苦练独臂刀法,身为左撇子倒也没有感觉不便,武功较之以往更觉高明,如同一缕轻烟瞬间扑近朱天贵,钢刀搂头盖脸刮起刀风用力砍落。
朱天贵万料不到郑睿竟敢当众动手,猝不及防来不及拔出钢刀应战,他从军多年久历险境,临危不乱仰身翻倒来了招懒驴十八滚,咕噜噜顺着船板滚出丈许,虽然狼狈万分却也躲过了凌厉钢刀,被一拥而上的士兵护在核心,再也不虞遭遇生命危险。
郑睿挥舞钢刀还待追赶,醒过神来的鞑子水师将领纷纷拔刀上前,眼看就要发生混战厮拼,刘俊虎见郑睿形势危急,转眼就要乱刀分尸之祸,抢过去啪啪就是两记耳光,夺下钢刀扔在甲板上面,向冷眼旁观的施世纶拱手道:“在下御下不严,让施将军见笑了。”
施世纶淡淡道:“难道仅仅是御下不严,刘都司侍卫竟敢当面刺杀朱总镇,无论如何要给在下一个交待。”
刘俊虎滞了滞,知道郑睿做事过于鲁莽,刺杀汉奸不成反要受祸,不过却也不能眼睁睁瞧着郑睿当众丧命,昂然道:“确是在下侍卫做得不对,在下一力担责,施将军想如何处置尽管划下道来。”
郑睿急道:“出手刺杀是我的主意,与刘大哥无关,要杀要剐任凭处置,绝不可连累无辜。”
见两人言语之间争相承担责任,施世纶面色阴沉还未开口,惊魂稍定的朱天贵笑呵呵插嘴道:“俊虎的侍卫不过是想与俺比武过招,既然没事就此揭过,吴总镇还等在舱室,咱们快些进去罢。”
朱汉奸竟会为自己说话,刘俊虎大出意外瞟了朱天贵一眼,见他目光也是望向自己,眸光现出慈和神态,随即转过脸去不再对视,心中恍然朱汉奸终究还是良心未泯,不愿眼睁睁瞧着自己因此丧命。
朱天贵精通海战骁勇善战,刘国轩曾吩咐刘俊虎跟随学习海战技能,朱天贵也是倾囊相授尽心尽力,两人相处极是融洽,虽未明言拜师却是情若师徒,郑睿当众出手刺杀朱天贵是了不得的重罪,刘俊虎虽非主使却极有可能牵连丧命,朱天贵受毕方蛊惑降清本就有些良心不安,因此方才故意把出手刺杀说成比武过招,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模糊遮过。
施世纶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本就对郑睿有些欣赏,见朱天贵不想扩大事态正遂所愿,当下点头道:“朱总镇说得是,吴总镇想必已在舱室等得急了,刘都司,咱们这就进去罢。”
转身带头走向舱室,刘俊虎怔了一怔,紧跟后头跟将过去,经过郑睿身旁时轻声说了句,“老老实实给老子在外面呆着,莫要再意气用事,杀死鞑子汉奸不急在一时。”
郑睿知道刘俊虎生怕自己再鲁莽行事,轻轻嗯了一声,捡起钢刀懒洋洋站在栏杆边上察看鞑子战舰动静,舰上士兵见事主朱天贵都不愿追究,对郑睿行动也就不再制止,只是暗中遣人严密监视,防止郑睿突然再次出手刺杀。琇書蛧
吴英大马金刀坐在舱室中央的太师椅上,面色阴沉等着施世纶领着刘俊虎进来,他在舰上耳目众多,早就知晓郑睿当众出手刺杀朱天贵之事,只是素与朱天贵面和心不和,再加上与刘国轩曾经共事有些许香火情份,因此也是假装不知不愿追究,见刘俊虎跟在施世纶后头大踏步进舱,面目俊秀与年轻时的刘国轩依稀相似,不自禁想起昔年在国姓爷帐下与刘国轩同生共死的情景,眼眶微红随即忍住,上下打量问道:“你就是刘俊虎,刘国轩派你到我这里为了何事?”
刘俊虎知道眼前的高瘦汉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铁杆汉奸吴大脚,与明郑水师对敌多年杀人如麻,双手沾满了累累鲜血,胸中蓦地涌起股怒火,强行忍住上前向吴英行了个礼,道:“刘总督遣末将前来,想问吴大帅为何率领战舰越过海峡中线操演,肆意侵犯大明领海难道要故意挑起战争?”
朱天贵等鞑子水师将领都跟随进舱,见刘俊虎面对以凶残著称的吴英侃侃而谈毫无惧色,不自禁暗自称赞少年英雄,一声不作瞧吴英如何作答。
吴英受命率领舰队越过海峡中线操演训练,早就防备刘国轩遣人责难,见刘俊虎当众责问仰天狂笑,狞声道:“莫说海峡中线就是台湾也是大清领土,本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道还要向刘国轩事先请示不成?”
刘俊虎闻言默然,海峡中线只是明郑与满清约定俗成的停战界线,双方都不曾形诸文书,眼下鞑子势盛公然挑衅,明郑水师不敢出海驱除已是棋输一着,言语争辩更是自取其辱,他声称奉使前来本非奉命,既已传到懒得与吴英作口舌之争,不过也不能输了气势,昂然道:“吴大帅既然说出此话,想必是准备与大明水师一战了?”
吴英斜眼瞪视,冷哼道:“郑克塽是前明叛逆,朝廷仁慈才任由他在岛上逍遥自在了那么多年,如今圣天子在位天下一统,本帅上禀圣心下承民意,当然要率军讨平郑逆,收复疆土替朝廷分忧。”
见刘俊虎面色铁青,没等说话续道:“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帅与刘总督早年曾同舰共事,知道刘总督也是难得的英雄好汉,本帅替皇上作个主,只要刘总督能够率领郑家舰队归降朝廷,本帅不仅可以保他不死,而且还能封赏公侯子孙罔替,刘贤侄,说不定咱们也有同殿为臣的那一天。”
朱天贵站在舱口,闻言插嘴道:“吴总镇说得极是,朝廷势大郑家无论如何难以抵敌,俊虎你回去劝说刘总督率领舰队归降朝廷——”
他本是出于好意刘俊虎闻言却是勃然大怒,向吴英啐了一口道:“大明只有站着死的好汉,没有屈膝降敌的汉奸,刘总督光明磊落忠心事主,哪肯跟你们一样成为危害同胞奴颜事主的无耻汉奸!”
他这话把鞑子水师将领统统骂将进去,人人都是面有怒色,只是畏惧吴英军纪森严不敢抢着说话,朱天贵面有愧色低下头去,吴英转头避开唾液,蓦地站起冷笑道:“不愧是刘国轩下的崽,果然有几分胆色,竟敢如此跟老子说话,不怕老子顺手一刀宰了你么!”
刘俊虎亢声道:“俊虎既敢孤身入虎穴,早就把性命抛却,你要杀就杀,俊虎讨饶半句不是英雄好汉!”
朱天贵见吴英面现杀气,晓得吴阎罗已动了杀机,生怕真会下令斩杀刘俊虎,抢着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俊虎这小子虽然说话难听不识高下,却还要借他的嘴回去向刘国轩传话,吴总镇就饶他性命罢。”
刘俊虎向朱天贵怒目而视,道:“哪个要你帮忙讨情,是死是活俊虎全不放在心上。”
朱天贵涨红面孔不再说话,舱室之内针落可闻,吴英深深凝视眼前的倔强面孔,忽地面色转和哈哈笑道:“老朱说得对极,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吴某怎会与小娃娃为难,这就放你回去向刘国轩传话,就说想要降清不妨再派使者过来商谈,想要作战也请早些率领舰队过来,吴某率领大清舰队就在海峡中线相候,盼望能与刘总督叙述分别之情!”
刘俊虎哼了一声,转身大踏步走出舱室,吴英望着他的远去背影,嘴角渐渐现出森冷微笑,挥手示意鞑子水师将领散去,向着朱天贵道:“老朱,你说刘国轩派遣儿子前来,目的何在?”
朱天贵眨巴眼皮琢磨良久,皱着眉头道:“莫非——想要借机试探?”
吴英伸掌在桌上重重一拍,道:“老朱说得不错,海峡中线是约定俗成的停战线,擅自率领舰队越过海峡中线视同开战,施提督派遣吴某率领舰队故意越过海峡中线,意在试探刘国轩态度如何,会不会派遣舰队前来驱逐,如今瞧来刘国轩已甘做缩头乌龟,既然如此吴某过些日子还要率领舰队越过海峡中线操演训练——”
朱天贵也是南征北战的沙场老将,听到这里已经心知肚明,接口道:“待到时机成熟操演就变成实战,直扑澎湖歼灭郑家舰队!”
吴英微微点头,道:“施提督定下的平台日期是在六月,眼下咱们只在海峡中线附近反复操演训练,刘国轩必定严密戒备不敢安枕,待到精疲力竭习以为常,到时——”
他抿紧嘴唇没有说将下去,伸手取过茶杯咕噜噜一饮而尽,阴冷眸光充满了狂热战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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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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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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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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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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