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癯老者面孔阴沉,丝毫没有理睬索萨,双目如电射向躲在索萨身后神情慌张的朱宜萱,冷笑道:“萱儿都可以偷偷溜出山庄,公然与你在一起,老夫为何不能来到这里。”
清癯老者就是思明山庄庄主神手华陀朱道本,他是建文帝的嫡系子孙,遵照祖训隐居深山从不出世,生性最是痴迷医术,常谓恨不能与华陀扁鹊同生一世,有一日偶从古本医书见到记载,说是毒刺木见血封喉世上绝无解药,不由地起了好胜之心,心想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有药不对症哪有无药可解的道理,自己只要能够研发毒刺木解药,就可胜过华陀扁鹊等华夏名医名标医史。
他是爽朗之人想到就做,不远千里赶往南洋觅得毒刺木种子,因此与黑神教教主赞坤发生冲突惹来天大麻烦,朱道本对此却是浑不在意,携带种子飘然回到思明山庄遍地种植,处心积虑想要研发见血封喉解药,日后也可垂名药史千古不朽。
朱道本生性洒脱对富贵功名浑不在意,唯是痴迷医术念念不忘超越古人,待到毒刺木长成便百计钻研解药,只是毒刺木毒性过于猛烈中者立毙,饶是朱道本医术独步天下也觉无可措手,索性躲进密室闭关研究,时日长久依旧茫无头绪只得出关,暗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毒刺木本是南洋特产,若到南洋游历增长见识,说不定触发灵感便能研发解药。
哪料刚出关就听庄丁禀报宝贝女儿竟然翘家出走,他素来钟爱朱宜萱担心出事,又惊又怒当即出山寻找,恰好在东宁府撞见索萨与刘廷云恶斗比拼,认出刘廷云施展的居然是与烈阳神功齐名的寒冰功,不由惊喜交集。
朱道本武功卓绝早已进入神道境界,自然明白阴阳相生相克的道理,寒冰神掌烈阳神功寒热交融,两相验证说不定能够另辟蹊径创出独门武功,因此暗中跟踪顺手牵羊,用慑魂功法问出刘廷云身份来历,把寒冰神掌秘籍轻轻巧巧取将过去。
寒冰神掌博大精深,据说由宋末西域怪杰欧阳锐独居天山雪峰二十余年苦心创造,精妙处绝不逊于烈阳神功,只是刘廷云还没有真正学到精妙,自然发挥不了寒冰神掌的真实威力。
朱道本回到客栈随手翻了数页,见寒冰神掌功法极是精奥,即使自己也一时难以索解,明白想要阴阳融合绝非一日之功,他在东宁府到处寻找朱宜萱不着,便欲返回思明山庄潜心研究,设法创出独门武功。
他顺着山道独自行往思明山庄,早就瞧见依兰黑带人拦截车队,本来不想多加理会,却不料遍寻不见的宝贝女儿居然与徒弟索萨腻在一起,瞧神情还是相当亲密,便躲在山坡后面窥视,听依兰黑言语说得入耳,忍不住踱将出来。
听师父话里隐蕴怒气,索萨生怕怪罪朱宜萱,忙又跪倒磕头道:“师妹由我邀请前来帮忙,师父要怪就怪徒儿。”
朱道本哪里不晓得宝贝女儿的任性脾气,听索萨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面色微沉大袖挥动,一股柔和劲道托住索萨,索萨便再也磕不下头去。
想不到数月不见,师父武功又高了一层,索萨心中极为佩服,恭恭敬敬站起立在旁边,半声不敢言语。
他担心师父二话不说拉了师妹就要回思明山庄,哪料朱道本仰着脸谁也不理,瞧向依兰黑道:“你说话甚合我的脾胃。现在蕃人都说汉人从大陆跑到台湾抢了土地财产,哪里晓得台湾原无土著,所谓蕃人都是汉人从大陆逐渐迁移而来,本来就是一家子,哪来的蕃汉之分。”
依兰黑见过索萨高明武功,见朱道本衣袖轻挥索萨便无法下拜,知道武功必定远逾索萨,若是硬要出手谁都无法抵挡,正自筹思对敌妙策,听朱道本如此言语不由大喜,毕恭毕敬俯身道:“在下平埔社依兰黑,敢问老爷子高姓大名,若有闲暇请到平埔社做客,依兰黑要向老爷子多加请教。”
他幼时曾听族中老人无意提起,说平埔社祖先五代十国期间躲避战乱,从西南苗疆碾转迁移来到台湾,因此与苗人一样崇拜蛇神,只是不得佐证心中存疑,如今见朱道本居然说出蕃人都是汉人从大陆迁移而来,不由地又惊又佩,神色更加恭谨了数分。
依兰黑是一族之长,说出这话已极为客气,朱道本低嗯一声不置可否,目光慢慢转向左侧丘陵半人高的草丛,眼神露出玩味表情。
众人不由自主跟着目光瞧向草丛,只见荒草飘拂杳无人迹,不知道朱道本瞧些甚么,只是见他青衫飘逸风采若神,神态间自有无上威严,谁都不敢开口询问。
静侯了片刻,依兰黑忍不住想要出口询问,忽听草丛深处有娇媚声音轻笑道:“神手华陀好生厉害,我已运起龟息功无声无息,居然还被朱庄主发觉踪迹,果真是盛名之下绝无虚士。”
娇媚声音清清楚楚传入耳中,众人蓦地感觉眼前一花,一名绿衫美妇不知什么时候立在场中,却是谁也瞧不出从何处出来。
绿衫美妇肌肤白皙面目慈和,嘴角含着温柔笑意,目光向每人微微打转,随即定在朱道本身上。
众人都觉得绿衫美妇凝神关注自己,仿佛温柔母亲瞧着顽皮子女,不由自主起了依恋情绪,就连阿莲朱宜萱等女孩也不例外。
朱道本却是熟视无睹,负手上下打量绿衫美妇,皱眉冷笑道:“朵思娅,你贵为一教之主,在老夫面前还要鬼鬼祟祟带着人皮面具么?”
众人这才晓得中年美妇居然带着人皮面具不欲以真面目示人,表情生动丝毫都瞧不出来,依兰黑眉头皱起,感觉朵思娅三字好生熟悉。
绿衫美妇朵思娅微笑道:“化装易容只为避免多生是非,在朱庄主面前自然不能如此无礼。”
玉手轻挥不知啥时揭去人皮面具,众人眼前的绿衫美妇忽然另换了张面孔,比原来的美上了十倍,偏偏神态详和如沐春风,让人见了生不起妒忌心思。
年纪说十七八岁有人信,说三十出头也不稀奇,人人见了都是口干舌躁,心生亲近。
朱道是神道高手定力高深,自然不受朵思娅媚功影响,上下打量冷笑道:“数年不见你的功夫越发厉害,居然也已进入神道境界。”
听到神道境界阿莲心中大喜,心想教主武功比前些日子更进一步,嘴角不自禁现出微笑,赶忙抢出跪倒磕头,叫道:“阿莲拜见教主!”
朵思娅瞟了她一眼,低嗯一声柔声道:“你做得很好,起来吧。”
阿莲喜气洋洋,站起立到朵思娅身后,得意瞟视朱宜萱。
朱宜萱满腹心思怔怔出神,对阿莲得意目光视而不见。
阿莲微微感觉失望,偏头瞟向索萨,见他也是瞬也不瞬望着朵思娅,眸子清正毫无淫邪心思。
恨恨地跺了跺脚,阿莲莫名感觉有些意兴阑珊。
朵思娅伸出玉手抚了抚乌黑秀发,轻笑道:“朵思娅不过初窥神道门径,与朱庄主相比如同云泥,何足道哉。”
这话一说自然承认已经进入神道境界,只是众人都不晓得神道是啥子意思,大眼瞪小瞪不知所云。
依兰黑听两人言语,脑海蓦地现出两名传说人物。
蹬蹬蹬倒退三步,指着朱道本道:“您老便是神手华陀朱庄主?”
又指向朵思娅道:“您便是妈祖神教教主?”
此言一出众人耸动,年纪稍大的都听过神手华陀朱道本名头,知道他出身神秘莫测的思明山庄,医术武功都是出神入化,只是轻易不肯行走江湖,真实面目谁都没有见过。
妈祖神教近些年到处传教,名头自然更加响亮,平埔社战士就有不少神教教徒,只是谁也不知道教主真名实姓。
朵思娅向依兰黑微微点头,轻笑道:“老爷子猜得不错,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思明山庄朱庄主。”
上前一步向朱道本盈盈福礼道:“朵思娅拜见朱庄主。”
朱道本侧身不肯受礼,冷声道:“你是大名鼎鼎妈祖神教教主,在生蕃部族中如同万家生佛人人敬仰,朱某僻居深山默默无闻,哪敢受你的礼。”
朵思娅脾气甚好,听了朱道本无礼言语也不生气,微笑道:“妈祖神教源自思明山庄,朵思娅自幼蒙恩师养育传技,情深恩重不啻母女,哪敢在朱庄主面前摆谱,朱庄主受朵思娅一礼本是应该。”m.xiumb.com
众人都听得莫名其妙,受两人气势震慑,谁都不敢开口询问。
朱道本面色更加阴郁,沉默良久道:“昔年先祖已下讼把瞻源公主逐出思明山庄,妈祖神教自成一脉,与思明山庄绝无瓜葛,阿瑛死也罢活也罢,都不放在朱某心上,你也不必自居晚辈。”
语音微微有些颤抖,不待回答转头瞪视朱宜萱道:“你私自出庄胆子不小,快跟老夫一起回庄,罚面壁半个月,没有允许再也不准出来。”
朱宜萱瞧见老爹就已心惊胆战,生怕逼迫自己回庄,见他与朵思娅言语纠缠,半眼都不瞧向自己,芳心暗喜正想寻机会偷偷溜走。
听朱道本竟要自己回庄,眼睛眨了几下立时雾气朦胧,站在索萨身后倔强道:“我要跟师兄在一起,不跟你回庄。”
朱道本鼻里冷哼,向索萨道:“既然如此你也跟老夫回庄,把烈阳神功练到十层再行出山。”
索萨闻言吃了一惊,瞧了瞧沉重鹿车,吃吃道:“师父,徒儿奉命护送弹药回萧垅社,实在不能跟师父一起回庄。”
他情急之下说出西洋弹药,依兰黑听在耳中面色剧变,暗想传言昊地想要练出火枪兵对付明郑军队,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他虽是土蕃身份,近些年安享太平丰衣足食,实不想参与生蕃叛乱,造就无穷杀孽。
当下眼珠乱转,思索如何联合熟蕃部族设法破坏,免得把平埔社拖累进去,遭受无妄之灾。
朱道本沉脸斥道:“台湾由汉人占据还是蕃人统治有啥区别,苦的都是无辜百姓,你是老夫亲传弟子,理那些世间俗事干嘛,正经把烈阳神功练到至高境界,想法子早些进入神道才是正经。”
见索萨低头不语,知道这徒弟性格极是倔强,语气转柔道:“只要你跟我回庄,老夫就把寒冰功一并传给你,让你武功能够再进一层,早入进入神道境界。”
索萨习武成痴,听到寒冰功怦然心动,吃惊道:“师父,您老人家居然有寒冰功,徒儿在东宁府也碰到寒冰功传人,功夫很是不错。”
朱道本自得一笑,不屑道:“那小子武功远不如你,称啥子高手。只要你肯跟师父回庄,师父自会想法把两门功夫阴阳融合,你只要勤学苦练,十年内必定进入神道境界。”
朵思娅站在旁边静听,忽地插嘴道:“进入神道境界又能怎样,武功再高守在深山有何用处,不如出山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方才不负男儿青春年华。”
她语言柔媚蕴有诱惑魅力,人人听了都是热血沸腾,均觉人生在世理应如此。
朱道本晓得朵思娅擅长媚惑之道,自己迈入神道境界自然不受影响,却难保索萨不被蛊惑,目光冰冷望向朵思娅。
朵思娅也是抬头对望,两人目光交锋,均是一动不动。
阿莲站在朵思娅身后,见两人对视良久,教主神情古怪微觉奇怪,正要开口发问,听朱道本冷声道:“不愧是神教教主,小小年纪神道功夫就能与老夫抗衡,了不起,实在了不起!”
嘴里说话,脚下如同装了滑轮,迅捷无伦滑向偷偷潜向草丛的朱宜萱。
朱宜萱吓了一跳刚想拔步奔逃,哪里来得及,已被朱道本一把扯住衣袖,脚不停步瞬间飘入山坡后面,依稀可以听到“师兄,师兄”的叫声逐渐远去。
见朱宜萱对自己情深意重,索萨有些黯然神伤,阿莲却是兴高采烈,站在朵思娅身后喜气直溢眉梢。
瞧着朱道本没入草丛深处,朵思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半天忽地哇的一声呕出大团鲜血,鲜红艳目甚是可怖。
阿莲吃了一惊忙上前搀扶,朵思娅摆手道:“不要紧,我与朱庄主斗法,稍微伤了心神。”
转头瞧向依兰黑,道:“土蕃规矩三局两胜,我这不成器的徒弟出身萧垅社,自然可以代表萧垅社出战,不知平埔社派哪三人出来邀战。朵思娅只做裁判,绝不会出手干预!”
众人见她娇娇怯怯似无武功,竟在不知不觉中与神手华陀朱道本交锋过招,瞧样子只是稍落下风,哪里再敢小觑,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坡地上只听到风声呼呼,偶尔传来鸟雀轻鸣,百余人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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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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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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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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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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