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地冯锡范恼怒万分,按照冯德贵献的借鸡生蛋计策,冯锡范下令隐瞒粮船击沉消息,大造声势抛出抛售抑价流言,引诱粮商心慌主动降价售粮,趁机让察言司控制的密探以各种身份大肆批发购买,想方设法要把粮商暗中囤积的粮食一扫而空,充实官仓。
本来借鸡生蛋进展很是顺利,不到一天就从乌心粮商手中购买了数千石粮食,冯锡范心惊粮商储粮如此之多,正想吩咐冯德贵再接再厉,哪料酒馆茶楼不知啥时传出流言,言之凿凿说是从琉球购粮返回的粮船早被荷兰战舰击沉,眼下台湾乏粮粮价必定疯涨,时刻想着大发国难财的乌心粮商听到消息虽然半信半疑,疯狂售粮势头却立时缓将下来。
更可怕的是流言没有多久就传入市民耳中,刚刚平静下来的东宁府重新掀起购粮狂潮,惊惶失措的市民提着粮袋蜂拥出门疯狂抢购,本来就在观望声色的乌心粮商见此模样料定消息不假,立时关铺歇业挂上粮食售迄招牌,任凭购粮市民疯狂捶打也是无动于衷。
以讹传讹小道消息满天飞,欢喜了不到一天的东宁府市民陷入更加深重的缺粮恐慌,绝大多数家庭的粮缸都已经空空如也,倘若不能马上购粮就只能饿瘪肚皮喝西北风。
“软的不行老子就来硬的!”冯锡范微眯目光射出凌厉光芒,捶着桌面冷笑道:“乌心粮商囤居积奇扰乱市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德贵你立即派遣特工逐家查封,严刑拷打逼问秘密粮仓,一旦发现储存粮食全都收归公用,看台湾岛内哪个胆肥敢跟老子公然作对!”
“总制大人莫要发怒,乌心粮商胆大妄为必定严惩不贷,只是容德贵想个妥善法子。”
听着冯锡范杀气腾腾的话语,闻讯匆匆赶来的冯德贵眸光有着掩饰不住的惊骇,流言本来就是事实,乌心粮商只要稍一打探就可明白缘由,如今消息泄露纸包不住火,想要光明正大从粮商手中弄到粮食再无可能。
冯德贵心里暗暗叫苦,他刚以小妾寿诞名义收受乌心粮商敬奉的贿赂,没过半天就翻脸抓人委实有些说不过去,盗亦有道讲究诚信,如果收受贿赂不能办事日后哪个还肯白送银两上门。
冯锡范鼻里重重冷哼,抬眼瞪视冯德贵道:“你有啥妥善法子快些说出,莫要让老夫等得心焦。”
顿了一顿语重心长道:“台湾是老夫的安身立命之所,德贵你平时收受贿赂回护乌心粮商老夫尚可睁眼闭眼假装不见,眼下台湾乏粮民变可虑,德贵莫要因小失大,因为区区阿堵物误了老夫大事。”
听到这话饶是冯德贵素来厚黑也不自禁面孔微红,知道堂伯在自己府邸布有耳目,一举一动均在监视之下,赶忙跪倒磕头道:“侄儿明白台湾是总制大人的天下,若是没有台湾德贵便是只流离失所的丧家犬,绝不会贪图些许银两自崛坟墓。”
冯锡范听着忠心言语面色稍和,见冯德贵面孔雪白知道吓得不轻,虚踢一脚笑道:“快些给老夫起来,莫要死皮赖脸装出可怜怪样。”
板着面孔道:“以后做事绝不可自作主张,啥子万寿无疆日月同光,用不着大庭广众之下向老夫拍马屁,踏踏实实做事保全冯家基业才是正经。”
冯德贵听得心惊肉跳,偷抹了把额头冷汗,谄笑着从地上爬起,此时他已不敢公然替乌心粮商说好话,思忖片刻道:“东宁府百姓之所以不惜重金拼命购粮,缘由在于生怕买不到粮饿瘪肚皮,只要过些时日琉球粮食大批运到,些许流言自然就会平息,乌心粮商也必定降价抛售——”
“放屁!”没等冯德贵说完冯锡范铁青面孔怒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琉球粮食要想运到东宁港至少还得等上两天,东宁府百姓能够眼睁睁饿上两天肚皮,瞧乱民不冲进总制府把你我撕得粉碎。”
冯德贵打了个寒噤,暗想堂伯话糙理不糙,贫民百姓虽然憨厚老实贱若草芥,可一旦逼上绝路发生民变却是破坏力量无穷无尽,大明铁桶江山不就是毁在张献忠李自成那帮泥腿子手中。
自己虽然狡兔三窟暗地派人倭国购房储银以备不测,毕竟身家大半还是在东宁府,一旦官逼民反玉石俱焚,能否保全性命也是难说得很。
想到自己冯剥皮的绰号,平日官商勾结做下的昧良心事体,冯德贵脸色变得蜡黄,背心冷汗渐渐浸湿大红官服。
见冯锡范目光如电盯视自己,冯德贵再也不敢迟疑,忙道:“其实还有妥善法子,如今粮仓已有五万多石储粮,莫如以官价敞开供应,同时放出琉球粮食即将运抵东宁港消息,百姓只要能够买到粮食填饱肚皮,绝然不会造反作乱。”
冯锡范听到以官价敞开供应黄色面皮不自禁抽搐抖动,冯德贵知道他心疼好不容易存储的粮食,担心敞开供应万一粮食耗尽引发变乱,暗自鄙视冯锡范行事过于小家子气,上前一步道:“总制大人莫慌,德贵已经仔细算计,只要按照计划开源节流储粮应该能够支撑到夏粮入库,而且还可以想方设法再向倭国粮商秘密购买,数管齐下可保无虞。”
冯锡范闭上眼睛沉思良久,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椅上,点头道:“德贵说得有理,火烧眉毛且顾眼前,以后咋过日子以后再说,等会你就吩咐户官开仓售粮,东宁府居民每户每日以官价限购半斤——”
说到这里冯锡范略微迟疑,瞄了眼面色古怪的冯德贵道:“限购一斤满足日常需求,凡敢囤居积奇捣蛋作乱者立杀无赦,不肯交出囤粮的乌心粮商你也要杀上一批,杀鸡儆猴瞧哪个胆肥敢与老夫作对者绝无好下场!”xiumb.com
冯德贵打了个寒噤喏喏连声,冯锡范瞧在眼里,缓声道:“乱世必用重典,只要牢牢把刀把捏在手心,些许乱民不足为虑,若能撑过眼下难关,瞧老夫——”
他冷哼一声没有说下去,眯着眼睛仰靠椅背久久不语,冯德贵候在旁边不敢说话,听着轻微鼾声默默想着心思,正自心乱如麻忽见冯锡范睁眼问道:“你掌管察言司,可曾发现刘国轩有啥异样举动?”
冯德贵回过神来,思忖了下密探呈报的监视密报,摇头道:“刘国轩日前已经乘船返回澎湖,整军备战防备施琅入侵,除此之外没有啥异样举动。”
咧嘴嗤笑道:“朱术桂特地派遣卢泽秘密前往澎湖向刘国轩传递讨逆勤王诏谕,德贵按照总制大人吩咐暗中配合,这辰光说不定卢泽已经到了澎湖,就不知道刘国轩啥时候遵谕率军勤王,也可一了百了早些了帐。”
冯锡范的面色却不如冯德贵自在,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问道:“德贵,你跟老夫说实话,刘国轩假若真地率军勤王澎湖必然空虚,留守水师战舰能不能抵挡施琅突袭?”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冯德贵自然明白冯锡范的异样心思,无非生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冯郑内斗最终却是便宜了满清鞑子,他对此早有腹案,想也不想亢声答道:“总制大人用不着担心,鞑子素来长于陆战短于海战,国姓爷定基以来屡次派遣舰队入侵,从来都是屡战屡败,就连施琅都曾多次折在刘国轩手里,哪能轻易渡过海峡天险登陆澎湖。”
嘴角现出诡笑,“何况春夏之交正是台风多发季节,台湾海峡风高浪险绝难飞渡,施琅精通海战绝不敢轻易冒险,等到台风过去总制大人早就自立台湾王,到时拨发经费整顿水师,上下同心一致对外,根本用不着担心区区海霹雳。”
“上下同心一致对外,”冯锡范喃喃自语,脸上渐渐现出复杂神色,“刘国轩海战确是难得人才,可惜始终与老夫不是一条心,否则有他掌控水师对付鞑子,台湾固若金汤绝无外患。”
冯德贵暗自撇了撇嘴,刘国轩生性谨慎不原搅入明郑党争,否则昔年冯锡范联合郑氏族老发动东宁事变也不会袖手旁观,任由冯锡范掌控朝政扶持傀儡不发一词,分明是冯锡范小鸡肚肠容他不得,才逼得刘国轩渐渐倒向郑克塽,如今却又假撇清说光鲜话。
只是这忌讳言语不好当冯锡范面说出,冯德贵想了想转移话题道:“侄儿认为除了刘国轩还要牢牢掌控郑克塽,不知郑克塽近些时日在王宫有何异动,总制大人千万留神莫要大意。”
王宫由冯锡范心腹张永常担任宫卫统领,自成体系水泼不进,即使冯德贵都事察言司也不便派遣密探暗中监视,冯锡范听冯德贵问起,想了想笑道:“郑克塽这些时日安分得很,除了每日早晚都要前往家祠祝祷,整天宅在西暖阁看书写字,张永常至今还没发现啥子异样举动。”
冯德贵心念忽地微动,仿佛觉得有什么值得推敲的事情,刚要细想就听冯锡范续道:“你说得不错,郑小子虽然懦弱无用毕竟占着大义名份,我会吩咐张永常牢牢掌控,反冯联盟和刘国轩你要派遣密探牢牢盯住,布好牢笼等待自投罗网。
拍了拍椅子呵呵笑道:“只要设法除却刘国轩和郑家死士,台湾就真正成为冯家天下,到时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冯德贵听到冯锡范封官许愿一阵激动,登时就把脑海深处模糊的不安念头抛却,连声答应喜不自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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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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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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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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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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