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被鞑子秘密策反不是从来没有发生,黄性震阴险狡诈手段毒辣,软逼硬诱无所不用其极,明郑朝廷孤悬海外前途渺茫,信念不够坚定的特工在老虎凳与美女蛇夹攻之下难免反水,明里暗里向修来馆提供大量机密情报,甚至泄露潜伏特工的绝密资料,曾给察言司的情报工作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大损失。
察言司厦门站之所以被姚国泰一锅端,起因就在于奉命潜伏福建水师前锋营的特工胡彪被修来馆探事发现端倪秘密拿捕,酷刑之下精神崩溃全盘招供,最终卖身投靠成为可耻叛徒。
事后胡彪受姚国泰之命假装越狱逃脱,乘船返回东宁府企图继续潜伏刺探,安保审查时不小心露出破绽不得不如实招供,最后被处以点天灯酷刑以慰牺牲英烈。
徐国难执行厄斯计划身份暴露,不得不紧急启动双屿岛联络点秘密返台,按照规定也要接受安保审查,若在以前以他的佥事身份自然无虞,如今已从张铁口里得知冯德贵都事察言司,借口人事调整把前任都事卢泽心腹全都一网打尽,徐国难是众所周知的卢泽铁杆亲信,安保审查必定遭到诸多无理刁难。
徐国难做好打持久战甚至被恶意罗织的心理准备,不料与冯剥皮的初次见面却是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他告别家人匆匆赶至察言司衙门,来到衙门口险些认不出来,大门内外重新粉刷焕然一新,察言司黑匾金字高高悬挂,四名身材魁梧的高大特工身穿簇新箭鱼服,手按厚重倭滚刀,左右分列目不斜视,过往行人都是有意无意远远避开,颇有“铁血衙门八字开”的威严冷肃。
冯德贵任职户官左曹掌管钱粮,早就习惯大手大脚,行事风格与低调务实不尚浮夸的卢泽截然不同,执掌都事立即大兴土木重新装潢,一切都要布置得八面威风,仿佛生怕潜伏间谍不知道明郑情报机构总部所在。
至于装潢衙门列支的特别经费,以冯德贵的手段哪用得发愁。
徐国难仔细打量进出二十多年的察言司衙门,呆立半晌方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守门特工都是察言司老人,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军务处佥事徐国难,验过腰牌立即笑嘻嘻放行。
虽然守门特工言语极其客气,徐国难总感觉瞧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透出“老兄要倒霉了”的微微怜悯。
这种被人怜悯的感觉颇不好受,不过徐国难早有心理准备没太在意,在异样目光注视下缓步进入衙门,敏锐发现察言司多出不少陌生面孔,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与卢泽素来强调的低调行事高效办事天差地别,不问可知必是新任都事冯德贵特地带来的亲信心腹。
他站在衙门口犹豫了会,心想是不是先回到军务处探看风色,掌握情况再去见过冯德贵,不料吴斌仿佛早就晓得徐国难要回衙述职,特意巴巴候在南院门口,见到徐国难进门立即笑嘻嘻迎将上来。
从黄性震口中得知修来馆间谍谛听暗中潜伏察言司,徐国难对察言司任何人都保持高度警惕,见吴斌态度热情言语亲近,话里话外套问潜伏漳州侦缉刺探情形,不冷不热应付了几句,随即声称要前往都事院签押房拜见冯德贵接受安保审查。
瞧出徐国难态度冷淡言语应付,吴斌也不生气,爽朗笑道:“冯都事晓得元嘉兄已经返台,特地吩咐兄弟在此等候,陪同元嘉兄一起过去。”
挤了挤眼道:“元嘉兄晚上有没有空,兄弟作东给元嘉兄接风,一起喝个痛快。”
徐国难料不到冯德贵居然晓得自己已经返台,暗自心惊提高警惕,干笑拱手道:“吴佥事好意国难心领,一切等见过冯都事再说。”
吴斌貌若不在意道:“冯都事对元嘉兄很是看重,称赞元嘉兄办事干练为人老到,是察言司不可多得的情报高手。”
偷窥徐国难面色变化,顿了一顿道:“兄弟也替元嘉兄说了不少好话,冯都事绝不至于故意为难,元嘉兄尽管放心就是。”
徐国难笑嘻嘻拱手道谢,他晓得吴斌行事狠辣只重利益,越是如此说话越是暗中警惕,两人假模假样虚言客套,肩并肩走向都事院签押房,虽然肚里有鬼却都是言语亲热,不知情的瞧见还以为是多年未见的知心好友。
不少熟面孔特工从窗口望见徐国难走过,面色都是现出激动,见吴阎罗陪在旁边谁都不敢出言招呼,只是微笑点头示意。
徐国难边走边不住点头打招呼,吴斌瞧在眼里暗自冷笑,不一刻两人来到都事院签押房,守在外间的贴身侍卫已换成冯德贵的贴身侍卫冯国才,见到两人立即进去通报,早知消息的冯德贵满面春风亲自迎接,甫一见面就大赞徐国难潜伏漳州侦缉刺探劳苦功高。
徐国难原本以为冯德贵绰号冯剥皮,必定污浊不堪满身铜臭,想不到站在面前的却是面目儒雅斯文有礼的中年书生,春风满面语言和蔼颇具亲和力,倒也大出意料之外。
吴斌引见完毕,向冯德贵躬身道:“禀都事大人,下官还有紧要公务急等处理,先行告退。”
暗地朝徐国难丢了个眼色,示意诸事留神。
冯德贵瞧在眼里,故作不知道:“处理公务要紧,仁毅自管去忙,徐佥事里面请!”
笑眯眯微微侧身,向徐国难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徐国难没有自大到把上司客气当成福气,摆足下属礼节毕恭毕敬。
冯德贵见他行事甚懂分寸,眸子深处微现满意,笑呵呵亲自引徐国难进入内室。
熟知冯德贵脾性的都晓得,越是心腹亲信冯德贵越不客气,打骂呵斥随时有之,只有陌生人才会待之以礼温文尔雅。
徐国难没有通过考验算不得心腹,冯德贵才会对他如此客气。
吴斌站在门口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内室,关上房门方才转身缓缓退出,环顾周围无人,春风满面的面孔陡地布满阴鸷,明亮阳光照射下肌肉扭曲面目狰狞,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嗜血和疯狂。
“徐国难!”
嘴唇嚅动仿佛自言自语,声音带着无边的冰冷寒意。
签押房内室经过装潢风格迥异,与卢泽时代相比显得富丽堂皇。
靠窗角落原本摆放的青花瓷瓶已经撤去,替代的是乌檀木制成精雕细刻的博古架,格子间摆满精心搜罗难得一见的珍贵古玩。
徐国难目光徐徐扫视,落在一块泽若蜂蜜,温润细腻的银裹金上,知道这是福州出产的寿山田黄石,历朝历代都被视为印石之王,民间有“黄金易得,田黄难求”的俗语。
银裹金润泽光滑,大若鸡子,显是田黄石中的珍品,仅这一块就抵得上数户中产家资,居然被冯德贵随随便便摆在博古架上作为赏玩器物。
徐国难惊诧冯德贵的豪奢,眼前时不时现出流民乞丐面黄肌瘦沿街乞讨的凄苦绝望,耳边似乎响起饥饿孩娃的哇哇哭啼,对只管自家发财不顾黎民死活的冯剥皮更增鄙视,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他不是没经历世面的后生雏儿,自然晓得明一套暗一套的处世道理,心里暗骂面色却愈发恭谨,仿佛毕恭毕敬惟命是从。
沿墙书架摆列的情报侦缉专业书籍都已撤去,取而代之的是珍奇古董和名家字画,雪白墙壁张贴的“一切为了复兴华夏”草书由精心装裱的“精忠报国”行书卷轴替代,笔画刚硬颇有力道,不类文人书法。xiumb.com
见落款注着希范手书,徐国难心里微微吃惊,知道希范是冯锡范表字,冯德忠特地把堂叔亲笔行书裱画张贴在签押房,用心如何不问可知。
想起老师笔墨居然被冯锡范手书替代,不晓得眼下被丢弃到了哪里,徐国难感慨万千暗自恼怒,强自抑制若无其事。
冯德贵坐在楠木太师椅上面,瞧见徐国难凝目注视冯锡范行书,心中不禁大乐,微笑道:“徐佥事,你看这副书法如何?”
眯着眼睛凝神注视,仔细观察徐国难的表情变化。
徐国难自不会不识趣到与顶头上司当面作对,假意注视细细观赏,思索片刻高声赞道:“下官不懂书法胡乱点评,得罪莫怪。这书法笔力雄健,气势豪迈,绝不是出于寻常手笔,更难得的是寓意高深,志怀天下,激励天下人人学岳武穆精忠报国,如此大业可期,复兴在望。”
他口是心非大拍马屁,故意取巧不提作者姓名,冯德贵听得心念微动,对徐国难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捻须微笑道:“徐佥事说的是,当今天下中原陆沉鞑子横行,天下志士无不抚掌慨叹寄望于朝廷,只有人人都学岳武穆精忠报国矢志北伐,反清复明方有期望。”
见徐国难恭坐敬听,冯德贵微微提高了声音,“精忠报国是叔父冯总制亲笔书写,勉励德贵始终不忘岳武穆遗训,因此德贵特地裱装悬在墙上,时刻见到作为座右铭。”
徐国难啊了一声,瞧向行书的目光立时现出敬仰神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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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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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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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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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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