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轩出身闽南农家,十七岁即束发从军,追随国姓爷郑成功南征北战,赤胆忠心战功卓著,论起资历绝不在冯锡范之下,生性谨慎不愿掺合明郑党争,东宁事变前夕监国世子郑克藏察觉风声曾暗中向刘国轩求救,刘国轩却是袖手旁观不发一词,任凭冯锡范联合郑氏族老发动政变绞杀世子,拥立年仅十二的郑克塽继位延平郡王,掌控朝政为所欲为。
刘国轩平素与冯锡范交好,原本以为两不相助就能置身事外,哪料冯锡范忌惮刘国轩威名,事变之后以郑克塽名义论功行赏,把大批不通海战的陆师亲信硬塞进明郑水师,在人事军械后勤等方面处处掣肘,借口防范鞑子攻台需要大将镇守,变相把堂堂明郑水师总督放逐到澎湖安抚司。
刘国轩年纪已大老成持重,顾全大局不想与冯锡范争权夺势,却也不愿意辛苦打造的明郑水师毁在冯锡范手中,到澎湖安抚司后积极练兵备战,增设炮垒防备施琅攻台。
冯锡范得寸进尺,在冯德贵等心腹蛊惑下决意牢牢掌控明郑水师,为日后自立台湾王做足准备,特地指使察言司重新调查巫蛊案件,借口经费紧张大幅削减水师训练经费,想方设法把刘国轩一举拿下,扫除取代郑克塽的最大障碍。
明郑水师雄横无匹本是亚洲之冠,战舰常年保持福建水师倍许,使用的也是最新型号火炮,与鞑子战舰对敌屡战屡胜睥睨无敌,在冯锡范瞎掺合下经费紧张战舰破败训练匮乏,两年多没有添置一船一炮,水师官兵军饷被扣怨声载道,在修来馆间谍暗中引诱下时不时率舰逃向漳州,战力渐渐不敌厉兵秣马跃跃欲试的福建水师,战事若起谁都没有信心可以战胜精通海战的海霹雳。
刘国轩苦恼郁闷却又无计可施,听禀报秘密前往漳州和谈的亲家傅为霖即将乘船返台,便亲自率领舰队前来海峡中线迎接,原意不过借机航海解闷,一抒胸臆。
万料不到战舰刚到海峡中线就听到前面炮声隆隆,刘国轩老于战事担心使团座船出事,当即下令舰队急速赶往战场,驶出没多远迎头撞上绕路拦截富贵号的鞑子战舰,见到黑压压的台湾舰队骇得不战而走。
刘国轩瞧出事有蹊跷,下令跟随追踪,终于一前一后赶到了战场。
青年军官是刘国轩小儿子刘俊虎,自小跟着老爹学文习武,长大之后跟随从军,沙场征战立下不少功劳,被视为刘家千里驹。
见刘国轩愁眉苦脸面有忧色,刘俊虎隐约猜出心思,上前搀扶道:“船头风大,您老回舱里歇着,有孩儿在保险跑不了红毛鬼战舰,爹爹尽管放心就是。”
刘国轩最忌惮别人说他年老,白眉耸起用力甩脱,冷哼道:“区区一艘红毛鬼战舰还不放在老夫眼里,有啥子好担心。虎子,你跟随我这么多年,哪会不晓得为父之忧在萧墙之内。”
扫视周围无人,刘国轩忍不住把心思说将出来,话刚出口又觉懊悔,闭紧嘴巴凝视前方,面色阴沉眉头紧皱。
刘俊虎自然明白刘国轩言语所指,沉默片刻轻声道:“爹,冯总制既然想要掌控明郑水师,您老给他就是,何必把着不肯放手,徒惹闲气。”
刘国轩冷哼一声,瞪眼道:“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功名富贵还有啥子看不开。明郑水师是国姓爷的多年心血,老夫又不想让它姓刘,冯锡范想要掌管交给他又有何妨。只是冯锡范不通海战,重用的都是奸险小人,只会瞎捣乱胡折腾,到时反会毁了明郑水师,给海霹雳施琅可趁之机。”
深沉目光悠悠望向东宁府方向,“况且冯锡范身为东宁总制使只在王爷一人之下,倘若掌控明郑水师,军权政权全归他掌控,朝廷内外再无人可以制衡,恐怕非王爷之福。”
刘俊虎闻弦歌而知雅意,下意识向周围张了张,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爹的意思,冯锡范妄想——称王?”
刘国轩微微点头,轻声道:“不仅想取王爷而代之,老夫担忧明郑水师被冯锡范外行指挥内行,人心离散抵不住施琅攻击,一旦水师战败鞑子重兵登陆台湾,嘿嘿!”
粗大手掌紧紧握住栏杆生了铁锈的粗长铁索,刘国轩苦笑摇头,语意不言自明。
刘俊虎听出一身冷汗,他是明郑水师的强硬分子,素来主张以台湾为基地拥护郑王爷反清复明,早就瞧不惯冯锡范弄权舞私故意为难水师,英挺面孔陡地现出冷厉煞气,咬牙低声道:“国姓爷辛辛苦苦创下的大好基业绝不能毁在冯锡范手中,既然冯锡范狼子野心不可遏制,爹爹何不也来一次东宁事变,赤心忠胆保定郑王爷?”wWW.ΧìǔΜЬ.CǒΜ
刘国轩素无政治野心,从没想过动用明郑水师发动东宁事变赶冯锡范下台,听了刘俊虎言语心念微动,捻着白须陷入沉思。
埃斯巴指挥冒险号狼狈奔逃,见台湾战舰跟在后头紧追不舍,不由地惊怒交迸,心想台湾距离巴达维亚万里之遥,凭自己这艘伤残战舰哪能平安返航。
想要返身决战以一敌五绝无胜算,埃斯巴望着海天一色的浩瀚海面,转了转眼珠下令掉舵向东,越过海峡中线就进入福建海域,指望明郑战舰投鼠忌器不敢追赶,自己就能侥幸逃出生天。
刘国轩立在船头默默思索,负责瞭望的水师军官奔过来禀报,“红毛鬼战舰已越过海峡中线逃入满洲海域,是否还要继续追赶?”
海峡中线是明郑与满清的默认军事分界线,自从明郑水师执行战略收缩,从不轻易越过海峡中线以免招惹事端。
正在沉思的刘国轩怔了怔,还没答话刘俊虎就已抢着道:“为啥不追,追到漳州都要击沉红毛鬼战舰,看他奶奶的以后还敢不敢窜到台湾张牙舞爪!”
水师军官咧嘴向刘俊虎笑了笑,目光炯炯望住刘国轩等待命令,刘国轩举起千里镜向冒险号望了望,当即明白埃斯巴的意图,沉吟片刻吩咐道:“分出三艘战舰绕道拦截,前后夹击务必截住红毛鬼战舰。”
顿了一顿道:“若是遇到鞑子战舰立即退回,避免造成误会引发战争。”
水师军官答应一声下去传令,刘俊虎听老爹命令遇到鞑子战舰不战而退,畏敌怯战自损威风,忍不住变色道:“鞑子战舰哪是大明战舰的敌手,爹爹下令遇敌退缩,未免太长鞑子气焰!”
冷瞥了眼一心求战没有政治头脑的儿子,刘国轩在心里暗叹口气,训斥道:“朝廷派出使者前往漳州和谈,寄望谈判成功自保台湾,这辰光怎能与鞑子战舰发生冲突,误了和谈大事。”
有一句话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施琅驻扎漳州虎视眈眈早就想要出兵灭台,明郑内部却是党争激烈士气低落,如此境况收兵自保尚嫌不足,哪能主动惹事挑起战争。
海峡中线不过是地理上的分界线随时可以越过,施琅想要挑起战争缺的只是光明正大的借口,明郑水师眼下势弱,绝不能授敌以柄自落口实。
望着狼狈奔逃的冒险号,刘国轩思索的却是和战大局,沟壑纵横的沙砺老脸布满严霜。
埃斯巴指挥冒险号全速遁逃七八海里,见明郑战舰依旧紧追不舍暗自叫苦,正在琢磨如何设法摆脱追击,忽听甲板人声喧哗,有水手高叫道:“船,前面有战舰驶将过来!”
听到有战舰拦路埃斯巴骇得面无人色,急忙抢到船头抓过千里镜注目观看,果见一艘六桅巨船急驶而来,镜片里一面郑字黄旗映入眼帘。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揉了揉眼睛仔细观看,见对面航船桅杆高处悬挂郑字黄旗,在海风吹拂下猎猎漫卷,分外引人注目。
再把千里镜向下移动,清晰望见一名身穿大红官袍的白净老者站在船头,正与另一名青袍官员指指点点,神情紧张仿佛交谈些什么。
埃斯巴终于明白狩猎之旅弄出大乌龙,想起忠勇牺牲的荷兰皇家海军官兵不由心痛如绞,回头望向半海里外急速追来的明郑战舰,犹豫片刻绝然下令,“装炮瞄准使团座船,务必击沉绝对不准放过!”
眼前蓦地闪现远在阿姆斯特丹的娇憨未婚妻艾丽丝的俏丽面容,随即被准岳父艾克尔克铁血无情的冰冷目光替代,荷兰帝国远东舰队未来的希望之星埃斯巴上校目光决然,咬牙切齿盯住急速转舵避让的使团座船,下达了誓死攻击的命令。
刘国轩闭目沉思,想起与冯锡范多年的恩怨情仇,左思右想一时拿不定主意。
耳边忽地听到隆隆炮响,刘国轩愕然抬眼望去,见前面狼狈逃窜的冒险号突地放缓速度,侧舷炮口轰出大团火花,流星坠地倾泻洒向急速转舵避让的使团座船,夕阳映照下仿佛璀璨晚霞闪耀绚丽金光。
高高悬挂桅杆的郑字黄旗被掠过炮弹击出破洞,兀自猎猎飘扬迎风舞动,映入刘国轩眸中分外刺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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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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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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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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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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