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长期在太平洋假扮海盗从事劫掠行业,对满清与明郑的复杂关系不够了解,以为只要使团座船出事嫁祸于人就能刺激满清与明郑全面开战,孰不知东方官场的利益纠葛比西方列强关系复杂得多,哪有那么容易就算计到位。
桑德毕竟是纯粹的皇家海军军官,骨子里热血好战,没有过多考虑政治上的弯弯拐拐,听到命令立即遵令行事。
发旗语命令黄金号先行拖住鞑子战舰,桑德率领冒险号直扑缺乏武装的富贵号,满拟凭借冒险号二十门先进火炮的强大火力,一轮轰击先行击沉使团座船,然后合两舰之力歼灭护送舰队,给台海双方出乎意料的额外惊喜。
见冒险号鲨鱼般猛扑过来,张德财知道已是无路可逃,咬牙切齿下令架在船头的护卫火炮瞄准飞速驶近的冒险号,装填弹药做好射击准备。
海上走私是掉脑袋的买卖,无论官兵还是海盗都会借机发财,如果没有火力保护无异脱光衣衫面对色狼的俏美小娘,因此无论东西方走私海船都会想方设法装备火枪火炮,面对劫掠具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冒险号发出攻击旗语,跟在后头的黄金号当即抢到前面拦住鞑子舰队。
荷兰海军官兵常年假扮西洋海盗劫掠作战经验丰富,抢先一步进入攻击战位,90度调头把密布炮口的侧舷对准冲在前面的福州号。
光着膀子的炮手喊着号子把沉重炮弹塞进炮膛,猛力扯动火绳,后退数步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黄金号巨大船身猛地向后倒退,二十门最先式的火炮轰出大团火花,硝烟弥漫中无数炮弹从天而降砸中福州号的甲板和舱室,坚硬无比的船板立时现出犬牙交错的锋利裂痕,七八名水师官兵惨叫着跌入大海,立时没了踪迹。
王大海站在船头指挥也被弹片击伤,额角淌下蚯蚓般的蜿蜒鲜血,披头散发恍若厉鬼。
这一受伤反倒激发他的凶悍之气,伸出舌头舔了舔流到嘴边的腥热鲜血,拔出腰刀猛地劈在冒着热气的炮弹上面,跳脚狞叫道:“红毛鬼已经放完炮,下面就看弟兄们的手段,快给老子开炮轰他奶奶的!”
福建水师官兵常年与明郑水师作战,不是没见过海战场面的菜鸟,见黄金号放完炮忙着调整航向,填塞炮弹,当机立断转舵抢到攻击战位。
福州号一马当先抢先开炮,十来枚炮弹落在黄金号舷侧掀起冲天水柱,另外三枚打中黄金号船尾,虽然伤害不重却也击伤了两名干得热火朝天的炮手,尾炮立时哑了火力。
没等黄金号重新进入攻击战位,紧随其后的莆田号战舰斜着掠过,炮弹雨点般砸中黄金号的甲板和舱室,其中一枚巧无不巧击中堆在甲板等待燃放的炮弹堆。
十多枚炮弹被击得冲天飞起,陨石般从天而降砸得荷兰皇家海军官兵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凌乱甲板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充满了浓重的血腥气息。
趁黄金号拖住福建水师战舰,冒险号兜头拦住见势不妙想要转舵逃跑的富贵号。
埃斯巴晓得黄金号舰长德伦作战经验丰富,以一敌二当可支撑,想要速战速决立即击沉和谈使团座船,然后合力对付护送舰队。
眼见富贵号的高大舷身已进入火炮射程,嘴角现出狞笑刚想下令开炮。
哪料炮声还没响起,富贵号甲板火光闪动,数颗炮弹先行喷射而出,划着弧线砸中冒险号甲板。
埃斯巴站在舰桥指挥,险些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砸中,这一下出其不意,把满拟一轰建功的埃斯巴吓了一大跳,原来张德财眼见走投无路,抢先开炮拼个鱼死网破。
埃斯巴投鼠忌器不敢过份逼近,桑德却听出走私海船炮声寥寥,不虞对冒险号造成重大伤害,立即下令开炮轰击。
富贵号区区数门护卫火炮哪是正规海军战舰的对手,只一轮大炮轰鸣把走私海船轰得七零八落沉入海底,数不清的货箱在海面沉浮,瞬间沉入海底,瞧得深知走私货物价值的埃斯巴一阵心痛,暗骂明郑官员好不狡猾,谈判议和还要兼做走私生意。
黄金号的前桅和尾舵也已被莆田号炮弹击得粉碎,原地打转行动不得,只能依靠强大火力以图自保。
埃斯巴料不到福建水师战力如此强大,只是此时已无法可想,立即下令冒险号上前夹击,企图一举歼灭护送舰队立时返程,避免被明郑水师发觉拦堵围截。
西洋战舰毕竟火力强大经验丰富,不一会莆田号中弹沉没,福州号也半沉半浮渐渐失去战力。
埃斯巴心中得意,刚想下令集中火力击沉福州号,甲板上一名水手无意抬头,指着远方惊叫道:“战舰,鞑子水师来了援军!”
埃斯巴听得心中一沉,与桑德一起抬头望去,果见七八艘战舰鼓足风帆,一前一后向着战场疾驶而来。
两人目光对视,神情都是大变,无论战舰来自何方,都不可能是远在南洋的皇家海军战舰,以寡击多难操胜算。
桑德迅速估量战场态势,向埃斯巴建议道:“少校阁下,快些下令撤退,希望上帝保佑还来得及。”
埃斯巴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不必与鞑子战舰纠缠,靠近黄金号接了人员立即脱离返航。”
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住埃巴斯,桑德高叫道:“上校阁下,眼下不要考虑如何救人,必须马上返航脱离,马上!”
埃斯巴目光燃起熊熊怒火,瞪视桑德道:“想要战场抛弃战友?绝无可能,那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指着越驶越近的高大战舰,桑德深蓝眼眶溢出痛苦泪水,高叫道:“上校阁下,这不是战场抛弃战友,是面临强敌无奈之下的自保求生。自保求生,指挥官先生您懂吗?”xǐυmь.℃òm
埃斯巴转头望去,见增援战舰距离冒险号不到半海里,再不撤退确有包围歼灭的风险。
转头望了望黄金号还在奋力作战的官兵,埃斯巴嘴唇咬出鲜血,用力一掌狠狠拍击在栏杆上,恨恨道:“该死的黄皮猴子,日后必要血债血偿——立即脱离返航!”
烟雾弥漫的福州号船头,浑身浴血的王大海跌坐在甲板上,瞪大牛眼望向越驶越近的战舰。
他清楚辨出驶在前面的是自己派出堵截走私海船的福建水师战舰,后面追赶的自然是闻警赶来的明郑战舰。
他妈妈的,台湾佬终于抢先越过了海峡中线。
无论如何都是华人战舰,绝对不能便宜那帮欺上门的红毛鬼!
望着甲板上被炮火轰击得七零八散伤亡惨重的弟兄,王大海抱着重伤垂毙的小舅子韩贵心痛如割,懊悔不该被贪欲蒙蔽清灵。
转头瞧见冒险号转舵想要逃离,挣扎着从船头爬起,狞笑道:“炸沉了老子的船还想逃走,做你奶奶的千秋大梦。听老子命令,瞄准红毛鬼战舰,给老子开炮!”
福州号上还能行动的都是昔日跟随王大海纵横掳掠的海盗官兵,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听到老大吩咐忙不迭往还可使用的几管火炮填塞炮弹。
他奶奶的,一百多斤搁在这里,炸觉红毛鬼战舰为弟兄们报仇雪恨。
一名有上百次操炮经验的大胡子炮手眯眼瞄准,嘴里喃喃祷告片刻,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猛地拉动火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五枚炮弹从福州号侧舷冲天飞起,拖着火尾击中正加速驶离的冒险号,砸出一片凄厉惨叫。
大胡子炮手射出的炮弹刚好落在舰桥,硝烟弥漫中周围建筑被一扫而空。
与此同时黄金号发射的排炮也已落在福州号上引发环爆,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炮弹此起彼伏轰鸣不绝。
等到遮天蔽地的浓烟渐渐散开,福州号消失得无影无踪,海面上只见深深的螺状漩涡,间或有船板、衣物或尸体翻腾滚涌,旋即吸入漩涡再也不见踪影。
埃斯巴被矮胖汉子压在身下,侥幸没有受伤,却被滴入嘴里的雪白脑浆恶心得想要呕吐。
推开趴在身上软绵绵的尸体,刚要爬起身就瞧见桑巴被弹片削去一半的脑袋挂在倒塌舰桥上,死不瞑目的灰白眼珠阴沉沉瞧着自己,埃斯巴吓得哎哟一声跌坐在甲板上。
这一炮把他的决战信心轰得不翼而飞,缩在舰桥后面抖着嗓子高声命令,“快些开船,快些撤退!上帝保佑,远离这些可怕的东方撒旦!”
冒险号吓破了胆不战而逃,失去行动能力的黄金号官兵自然明白已被无情抛弃。
绝望之下舰长德伦中校下令投降,寄望鞑子战舰能有绅士风度不虐待俘虏,抢先赶到的两艘福建水师战舰毫不停留,从黄金号旁边急驶而过逃向福建方向。
跟踪追赶的六艘明郑战舰一艘监视黄金号接受投降,另外五艘扬帆使舵,全速追击狼狈逃遁的冒险号。
德伦中校杂在等待投降的官兵之中,充满痛苦的目光炯炯凝望明郑战舰帆布上的日月标识,慢慢转向狼狈逃窜渐渐成为黑点的冒险号。
愿上帝保佑冒险号逃跑成功,阿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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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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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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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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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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